一定會再見麵的(1 / 1)

“天網這樣的法器就這樣被毀掉了。哥,我們該怎麼跟神使交代?”毛豆蔻將手中寫著字的紙條撕了個粉碎,不安地問道。

“要變天了。”餘惕守抬頭仰望,焰火的餘燼一點點熄滅。

滅縛地靈,炸天網,要怎樣可怖的實力才能在一天之內同時做出這兩件事情?

“放人。”他妥協道。

楚雲畔低頭說:“這次我一定會看好她。”

餘惕守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放她自由。”

見他不回,餘惕守接著說:“不要再堅持了,楚樓主。無論你到底想知道什麼秘密,都應該明白萬事要以百姓和神宮為重。請收起你的私心。”

“我打聽那個秘密,就是為了百姓和神宮。這就是我的私心!”楚雲畔慍怒道,“那個人有本事一天乾兩票大事,現在卻藏頭露尾,難道餘司使不覺得奇怪嗎?”

“正確的做法,是控製住傅湘,逼他現身。”楚雲畔肯定道。

餘惕守臉上泛起冷笑:“若你早如此堅決,我們本不必走到如今的境地。這世間難道真有什麼情報,能令楚樓主為難到這麼多日來都探聽不到嗎?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說完他毅然決然走向傅湘。

“傅姑娘,我不在意你的身世,也不在意你的秘密甚至你的目的。我隻希望你能跟你的朋友,不要打擾這片土地的安寧。如果你同意,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傅湘點點頭。然後帶著阮梅和阮陽走出了竹林。

“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麵。”餘惕守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可惜,我們一定會再見麵。

包的。

傅湘心道。

——

劉四嬸聽到她回來很高興,半夜也要從床上爬起來給她炒倆菜,被傅湘強行摁了回去。

她沒胃口,也不想讓劉四嬸忙活。好說歹說把劉四嬸又哄回去睡覺,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長歎一口氣。

按理說從竹林回來的路上,她就能見到何等了。

他應該特彆自戀囂張地從某個地方突然跳出來,昂著頭問傅湘:“怎麼樣,本尊放的煙花好不好看?”

然後傅湘就會不屑一顧地懟他兩句,再給他介紹她住的地方。說這片村子都是她罩著的,多一個他也能勉強一塊關照了,不用客氣。

但是他沒有出現。

也是,炸掉天網來放煙花,現在何等肯定不需要她了。

傅湘吸了吸鼻子,今晚可真冷啊。

她伸出手搓搓臉,勸慰自己道:“有什麼好傷心的,在竹林的時候不都想好了,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就算沒有何等,她也要走好自己的路。

似乎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呢喃,偏偏在此時,一隻小麻雀撲棱著翅膀,落在院子的籬笆牆上。它不怕人,傅湘走近了也不飛走。

明知道眼前的小鳥不是何等,傅湘還是忍不住開口對它說:“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我把你挖出來,你指不定還要睡多久。等你殺穿十四洲,憑我們之前的關係,苟富貴,毋相忘。給我個梵淨山掌門當當不過分吧?”

“噗——”身後傳來憋笑的聲音,“你想的還挺美的。”

傅湘僵硬地回過身,屋頂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

月亮升到中天,雲霧恰如其分地散開,寸寸照亮他的麵容。濃密的黑發肆意地在風中飛揚,墨綠色的瞳孔似沉寂萬年的翡翠,嘴角微微彎起,勾起一副睥睨天下的笑顏。

天地萬物不過在他囊中。

但那道傲慢鋒利的視線在投向傅湘時,卻露出了一絲罕見的柔和。何等正欲開口,卻突然止住,笑容也不知所措地凝固在了臉上。

院子中央的小女孩身形比從前健康了許多,她好像還長高了。也對,這個年紀的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跟從前沒什麼區彆,卻又好像有了很多變化。看來他不在的這一年多裡,實在是錯過了她許多有趣的瞬間。唯一慶幸的是,她過得很好。

可是......何等的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的視線裡,傅湘那張長肉了也紅潤了的臉頰上,緩緩滑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為什麼突然哭了?是有人欺負她了嗎?

何等情不自禁地從屋頂落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然後屈起手指,在快要碰到傅湘臉頰的時候,突然停下來。

他垂下眼睫,縮回了手。然後重新換上了一副找抽的表情道:“喂,你不會以為我要幫你擦眼淚吧?就算我長你一萬歲,也沒有哄晚輩高興的愛好。”

他話音剛落,臉上便猝不及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你乾什麼?”他莫名其妙地看向始作俑者。

傅湘麵不改色地抬手抹掉眼淚,手裡竄出一道藍色的符咒:“何等從來不自稱我,他一句話不說本尊就會死。你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看打!”

“停!”何等在傅湘動手前擒住了她的手腕,“本尊那是與你多日未見,想著拉近距離,所以自稱我!你不要不知好歹!”

傅湘想把手抽回來,一用力,抽不動。

她才發現不是鸚鵡的何等,居然這麼高大。

傅湘被籠罩在何等的陰影之下,癟嘴道:“行行行,知道了。謝謝你這麼親民,這麼為我著想,現在可以鬆手了。”

何等在確認傅湘身上褪去了殺氣後,鬆開了手。然後沾沾自喜地問道:“怎麼樣,煙花好不好看。”

傅湘:“一般。”

何等:“胡說,你眼睛都看直了,彆以為我沒看見。”

傅湘瞪眼:“那你現在才出現?”

何等抱胸:“本尊需要一個完美的出場,至少也要等你身邊那兩個小南瓜走開吧?”

傅湘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就非得裝。傅湘退一步越想越氣,張牙舞爪地衝了過去。

何等眼疾手快,抱頭鼠竄。

一個剛剛炸掉天網的凶悍魔神,一個符咒甩得像發牌的暴躁凡人。兩個隨時會給天捅出簍子的人,此刻卻像六歲孩童一樣,在院子裡你追我打、貓抓老鼠,幼稚得不亦樂乎。

直到傅湘再也跑不動,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豎起食指在唇前比了個“噓”的手勢。

“小聲......一點,彆把劉四嬸......和四公吵醒了。”

何等斜靠在簷下的柱子邊,一邊喘氣,一邊肆意咧開嘴角:“誰也......彆想,抓到本尊!誰也彆想!”

“知道了知道了!”傅湘累得就地坐下,雙手撐在背後。

何等朝她走過去,曲腿坐在她身邊。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隻剩下劇烈運動後砰砰的心跳聲。

“他們為什麼要把你困在竹林裡?”良久,何等問道。

傅湘不以為然:“因為他們想知道我的秘密,但我沒有告訴他們唄。”

何等轉頭:“什麼秘密,那能告訴我嗎?”

傅湘心道,還能是什麼秘密啊,不就是你老人家的秘密。她抬頭,卻陡然撞進一潭湖綠幽深的眼眸之中,差點被吸了進去。她有些慌亂地彆過頭道:“不能。”

何等聳聳肩:“不說算了。”

傅湘低下了頭。

何等偏又好死不死開口道:“那你哭,是因為他們欺負你嗎?”

哪壺不提開哪壺。

不愧是魔神,果然傻叉!

傅湘咬碎後槽牙:“不是。”

為了使自己的話更具可靠性,她告訴了何等她在花市樓做的事情,“照理說,是我欺負他們才對!”

何等眼睛一亮:“我還沒見識過,快,讓我開開眼!”

傅湘略顯尷尬:“咳,現在不行。有點不穩定。”

何等思索道:“那你當時是怎麼做到的呢?”

傅湘回憶說:“可能有兩個因素吧。一是阮梅和阮陽的力量,打通了我身上的什麼穴脈。二是我當時的意誌特彆決絕,就是死我也要把他們平安帶回來。”

她話音剛落,何等就伸出大手像摸小狗一樣,揉亂她頭頂的發絲, “真不錯,我們湘湘也有想要守護的人了。”

傅湘臉紅地推開他的手,“誰允許你這麼喊我的!”

何等無辜地眨眼:“沒辦法,剛剛聽你說這些經曆,突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一種身為長輩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所以情不自禁就這麼喊了。湘湘不是挺好聽的嘛?”

傅湘警告他:“不許再喊了!”

但警告對何等是沒用的,他隻會更來勁,就差在傅湘耳朵邊喊了。

“湘湘湘湘湘湘!”

傅湘一氣之下,大喊一聲:“阿等!”

......

何等像被誰掐住了喉嚨,突然靜音。

現在輪到他臉帶飛霞,結結巴巴地抗議:“誰,誰允許你這麼喊我的。能不能尊重,尊重一下萬歲老人!”

傅湘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在他耳邊大喊道:“阿等阿等阿等阿等!!!”

何等耳尖紅得滴血,手忙腳亂地喊回去:“湘湘湘湘湘湘湘湘!!!”

......

到最後兩張臉都紅得像猴屁股,然後不服氣地錯開了視線,不敢再直視對方。

東方熹微,快要天亮了。但他們誰也沒有睡意,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隻一夜遠遠不夠。傅湘有點不舍得把時間浪費在沉默上,她還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他。錯過這個村,或許就沒有廟了。

“喂,阿等、啊呸,何等。”她鼓起勇氣開口,回過頭去,卻發現何等不見了。

傅湘瞬間坐直身軀,僵在原地。

片刻後,一個小小的熟悉的重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傅湘低下頭,鬆了口氣。“這是怎麼回事?”

小鸚鵡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就,有點不穩定。”

傅湘笑出了聲,然後戳了戳他臉上的小腮紅。變得真是時候,這樣順眼多了。

然後她問道:“那你說說,你是怎麼恢複力量的?”

何等一下子沉默了。他的思緒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