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氣勢洶洶的聲音。

“又是你！”

她還沒看清來人，就差點挨了一鞭子。還好反應快，側身躲了過去。

“行了。”餘惕守抓住了毛豆蔻又要甩出的一鞭。

傅湘笑著拱手道：“原來是餘司使和毛侍衛，又見麵了。”

“你以為我們很想見你嗎？”毛豆蔻掰著手指頭，“你說說這才幾天，就又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哥！我就說還是要把她關在神宮才行！”

傅湘眼睛一亮：“我覺得毛侍衛言之有理，要不現在就帶我去神宮吧？”

毛豆蔻疑惑地扭頭：“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去我還偏就不讓你去。哥，不能讓她去神宮，不然她就要大鬨神宮了！”

“行了你們兩個。”餘惕守讓毛豆蔻閉了嘴，然後用識海探查四周後說道：“不是她乾的。”

傅湘得意地看向氣鼓鼓的毛豆蔻。

“怎麼可能，這裡隻有她一個人！”毛豆蔻不信。

“她沒有那個本事。”

此話一出，傅湘臉上得意的表情就轉移到了毛豆蔻的臉上。“這話說的有理，那可能確實不是她乾的吧。”她說著還做了個鬼臉。

傅湘無語，這對兄妹講話都好難聽。

“無論是誰做的，倒是做了件好事。”餘惕守道。

毛豆蔻也認真地看向周圍：“從前因為縛地靈，這裡無論白天黑夜都陰森可怖，現在竟也有陽光透進來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讓萬年來都讓人手足無措的縛地靈就這麼消失了。”

傅湘陷入了沉思。

她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但又覺得不對勁。若真是他，現在早就尾巴翹到天上，迫不及待地要出來裝一波了。可現在遲遲不現身，難道是受傷了？

可惜這裡人多，不方便探查。傅湘開口道：“既然沒什麼事了，二位大人公差辛苦，還是早些回神宮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毛豆蔻圓圓的眼睛一橫，“就算這件事與你無關，但最近所有大事你都在場，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你難道沒什麼想解釋的嗎？說！你是不是有同夥！”

銀光閃閃的鞭子橫在傅湘身前。

傅湘看向餘惕守，他沒出聲也沒製止，顯然跟毛豆蔻想法一致。“毛侍衛，辦案要講證據，總不能你懷疑我，就想屈打成招吧？”

毛豆蔻收起了鞭子，“當然不會。我隻是警告你，彆讓我逮著，否則有你好看！”

還挺有原則。傅湘心道，她不怕惡人，卻最怕彆人不講理。若能說清理，則什麼都會有還轉的餘地。

毛豆蔻看著傅湘莫名其妙的笑臉怒道：“你笑什麼，是覺得我怕了你嗎？我隻是在秉公辦事！”

傅湘含笑搖頭：“我正是在想毛侍衛為人敞亮爽快，是餘司使的得力手下，也是此地百姓之福。所以我相信你斷不會冤枉了好人。”

“這還用你說......”毛豆蔻麵上一紅，小聲嘀咕道，然後飛快地看了餘司使一眼。

正是什麼都藏不住的年紀，傅湘嘴角彎起。

餘惕守雖然遮住了雙眼，心卻似明鏡。此女三言兩語就抓住了毛豆蔻的命門，果然不簡單。但她急著送客，是否這林中還有什麼秘密？

他還要進一步探查下去。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有人落地的聲音。

一襲緋紅寬袖翩然，手裡提著兩隻被綁成粽子的阮梅和阮陽。

傅湘叫苦連天。得，又來一個興師問罪的。

她先肯定地朝阮梅和阮陽點點頭：我知道你們儘力了，做得好！

阮梅和阮陽接收到這一信息，原本不服輸的小臉瞬間笑開了花。

楚雲畔一鬆手，兩顆“小粽子”就噔噔噔地跑到了傅湘身邊。

傅湘蹲下身去給他們解開繩子，一邊豎起耳朵聽傍邊的動靜。

“看來楚樓主並沒有像答應我們的一樣，看好這個闖禍精。”毛豆蔻首先發難。

但楚雲畔略過了她，直接對著餘惕守說：“縛地靈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消失，封鎖這片竹林，一隻鳥也不能讓它飛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竹林上空就像雨點般落下大批黑衣死士。他們默契地交換視線後，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散開，將整片竹林都圍了起來。

上空突然升起一隻由靈力形成的大網。人出不去，也進不來。

楚雲畔嘴角勾起，“看來餘司使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餘惕守點點頭，向前一揮手。隨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以整片竹林為目標的搜捕開始了。

傅湘捏了把汗，出聲道：“我也來幫忙。”

“不必了。餘司使的人有經驗，我還有一些彆的事情，要與小娘子商談一下。”說完，又走來兩個死士將阮陽和阮梅帶到了遠處。

傅湘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少兒不宜，所以要先請走小朋友。”楚雲畔明明在笑，卻令人不寒而栗。他彎曲指尖從袖中勾出了那條測謊的紅線，然後係在了傅湘的手指上。

“我承認我是挺欣賞你的，但這不代表你可以一次又一次挑釁我的底線。餘司使和毛侍衛現在都在這裡，如果你再說一句謊話，就是自尋死路。”楚雲畔附在她的耳邊，說出來的話冰冷異常，“當然，你也可以試試撕破臉殺出這裡。且不論你是否能做到，若被我捉住，我會一根一根掰斷你的手指，讓你再也用不了符咒術。”

傅湘：“你就不怕逼急了我，落得跟那個神使一樣的下場嗎？”

楚雲畔眼尾輕挑：“怎麼，你現在還不夠急嗎？”

傅湘承認被他說中了。她現在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說出實話確實能保全她自己，說不定還能因為她原本悲慘的身世博得一絲同情。但何等的下場，就難說了。

魔神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被人喊打喊殺的存在。難道就連這片何等讓她逃去的自由之地，最後也要毀在血雨腥風之中嗎？

餘惕守和毛豆蔻都走了過來。

“終於舍得拿出你的寶貝來了。”毛豆蔻看向傅湘手指上的紅繩，“那我可要開始問嘍？”

楚雲畔攤手，示意她隨意。

“縛地靈消失這事跟你有關係嗎？”

“沒有。”這句是實話。

“那你知道是誰殺死了縛地靈嗎？”

“不知道。”這句也是實話。

毛豆蔻看向餘惕守，他在沉思片刻後問道：“你心中是否已有猜測？”

不愧是餘司使，僅一句就問在了致命點上。

傅湘咬緊了牙關。

“你心中猜測之人，是否是我想問之人？”楚雲畔也開了口。

一劍封喉。

傅湘無法回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林中穿插的搜尋腳步聲，為首的三位大人就這麼靜靜地圍著她。等待著困籠之獸的最後掙紮。

“不是。”

楚雲畔皺眉。

“不是。”

傅湘再度開口，兩個字擲地有聲，清清白白。

“還有彆的問題嗎？”她淺笑著反問。

楚雲畔仔仔細細地從她的眼裡望進去，想從裡麵找到謊言的痕跡，卻隻看到了幽深的虛無。他又想從她的反應裡麵找到撒謊的證據，但她不動如山，甚至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沒反應啊，你這寶貝是不是壞了？”毛豆蔻雙手叉腰質問道。

楚雲畔：“絕無可能。”

“那就是沒有撒謊，這事確實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嘍？”毛豆蔻不耐煩地歎了口氣，“浪費時間，我還是去看看他們有沒有搜出來什麼吧。”

說完，她就跑去和搜查的人彙合。

餘惕守深深看了傅湘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楚雲畔收回了紅繩：“我還是小看你了。”

傅湘不可置否。

直到所有人都各自散去，沒有人再注意到她。傅湘依舊僵硬地站在原地，但表情卻鬆懈了下來。

她活動了一下麻麻的舌頭，好苦。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提前在牙後藏了可以麻痹全身的毒藥。隻要咬開，毒素會從喉嚨下去鑽進血液之中，服用的人立刻渾身僵硬。就算是火燒屁股，也一動不動。不過這個辦法隻能應急，如果他們糾纏不清就很快會發現她的異樣了。

還好她運氣不賴，賭贏了。

趁著無人注意，傅湘抖著手揉了揉僵硬的腿，麻麻的不適感還未散去。

雖然傅湘自發現楚雲畔有那條紅繩後就做了準備，但不到關鍵時刻，她並沒有打算用。

她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唯獨這個世界裡，唯獨那個萍水相逢卻不惜用生命護她周全的人，她死也不背叛他。

——

搜查進行了一天一夜，草皮都被掀開三層查了個徹底，卻連一隻毛毛蟲也沒有找到。

竹林裡，火把與篝火將黑夜照得像白天一樣亮堂。

傅湘靠在樹上，一左一右靠著兩顆小腦袋。阮陽和阮梅已經困得睡著了。

但傅湘不困。

他們什麼都還沒找到，她說不清自己是慶幸還是失落。

何等啊何等，你說你為什麼非要上我這條賊船。你若一個人慢慢恢複，說不定早就能靠自己殺回來了。卻因為我，一次又一次散去好不容易聚攢的靈力，現在又不知道東躲西藏到了哪裡。

你憋不憋屈？

你後不後悔？

傅湘閉上了眼睛。

後悔也可以，我同意了。

周遭再次嘈雜起來，傅湘搖醒睡著的阮陽和阮梅，“醒醒，應該是搜查要結束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她話音剛落，頭上就傳來一聲巨響。傅湘詫異地抬頭，然後睜大了眼睛。

那道密不透風的天網在空中不知被誰炸開，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煙花綻放在黑夜之中，遮住了月亮和星星，絢爛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看什麼看！炸的是我們的天網！趕緊把人給我揪出來！”毛豆蔻氣得又甩鞭子又跺腳。

底下看得目不轉睛的士兵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跑去抓人。

這時天上突然飄落起白色的東西，仔細看去，原來是數以萬計的紙像鵝毛大雪一般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地落下。

餘惕守伸手接住一張，掃了眼，臉都綠了。

上麵用龍飛鳳舞極其囂張的字體寫了幾個大字。

“放了無關之人。”

“否則今日炸了你的天網，明日就炸了你的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