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死,我不奉陪(1 / 1)

場麵一時從街角的無妄之災,變作了母子分彆的悲傷故事。

“神使大人,我的孩子還有三年才到時限,我求求你不要帶他走好嗎?”灰衣的婦人死死地將男孩按在自己懷中。

新來的神使比之前那個胖子看起來和善些,但神情也是冷的。

小男孩木木地躲在他娘親的懷中,手緊緊地摳著她的衣裳。

“神力暴走,恐危及他人,我今日一定要帶走他。”

“不!”婦人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保證!不!我發誓!這隻是一場意外,不會再有下次了!神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開開恩!”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也逐漸大了起來。

“隻是街上多了個洞,不打緊的,我們給它補上就行了。”人群中開始冒出說情的話語,且這樣的話越來越多。

婦人看到希望,留下了感激的淚水,期盼地看向沉默不語的神使。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緊緊盯著神使。

“你說她能贏嗎?”楚雲畔問道。

傅湘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她能贏。”

在萬眾矚目之中,神使抬起了手。一股強勁的引力要將男孩從婦人的懷中拽出來。婦人瞧見局勢不對,立刻抓緊了男孩,驚恐地向後退。

看來談判無效。

神使的眼神一直淡淡的,似乎沒有七情六欲。但傅湘最熟悉這種眼神。隻有懸殊的力量才會誕生這種篤定的眼神。

螻蟻能做出什麼反抗?

傅湘慢慢捏住了拳頭,心中無名之火燃了起來。她恨這種眼神。

一道亮藍色刀鋒狀的光炫目地閃過,切斷了蠻橫搶奪的引力。用儘力氣向後拉扯孩子的婦人一時著力不均,踉蹌著向後倒去,被傅湘伸手扶住。

還未完全熄滅的符咒在她的另一隻手上閃爍,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

楚雲畔看著突然跳進人群中央的傅湘,臉上微微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神使白紙一樣淡漠的臉上,終於蔓延上了不爽。

不爽就對了,要的就是你不爽。

傅湘拍拍手走到神使的對麵笑道:“不過是小孩子玩鬨,這裡的百姓都不在意,神使大人為何偏要揪著不放呢?”

“今日小禍,來日就會釀成大禍。”神使道。

“神使說的對,如此頑劣的孩子,就算是送回天上,也會引得天神不滿。”傅湘轉了一圈,把楚雲畔從人群裡拉了出來,“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找個能管束他的人,好好教管他。”

“這位楚樓主你一定認識,他非常擅長看管管不好自己靈力的人。比如我。”傅湘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你的上一任就是被我殺掉的,餘司使那裡有我的案底可查。”

彆說神使的臉色陡然發白,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然後默默離她遠了些。

傅湘拍了拍楚雲畔:“但你看,我現在不是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所以你把這個孩子交給楚樓主,等教會他怎麼控製自己,再送回天上,想必天神也會很高興。”

楚雲畔隱在麵紗下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副猖狂不羈的樣子,哪裡像被他收服了?

神使陷入了沉思,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糾結的神情。

但是傅湘漸漸覺得不對,就算糾結也不用這麼痛苦吧。

他的臉甚至逐漸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攻占,逐漸扭曲。好像他才是那個要被審判的人。

“不行,橫豎是死,我一定要把他帶回去!”

傅湘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露出的慷慨赴死的神情。神使都這麼有信念感的嗎?上一個也是,明明可以逃跑,卻偏偏要用身體接她的殺招。

這下輪到傅湘不知所措了,那......隻能打了?

“小心!”

楚雲畔突然從傅湘身後將她拉進懷裡,一抬手擋住了她的頭。

來勢洶洶的靈力在空氣中被屏障擋下,撞成一團焰火。但令傅湘吃驚的是,那股力量的來源並非麵前的神使,而是來自身後的......

灰衣婦人呆呆地看向掙脫她的懷抱,懸浮在半空中的男孩。他的眼裡發著紅光,雙手打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不要......離開......”

“誰也......不能......”

“誰也不能!”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刻,再度暴走的力量像流星一般從他的身上憑空生出,無差彆地攻向站在這裡的所有人。

“萬象護陣!”

楚雲畔的反應也快,一座大陣從他的腳底展開,無限向外蔓延,給每個人的身上都加上了一層防護。

傅湘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她習慣了他不正經的樣子,卻沒有見過他正兒八經用靈力的樣子。一座能護住這麼多人的巨大陣法,他施展地這麼輕鬆,讓她震驚不已。不愧是能在神宮擔上一官半職的神子。

“彆這麼崇拜地看著我,專心點。”

......

傅湘收回視線,順便收回讚美。

但即使如此,那個暴走的神子也沒有就此頹廢,而是發出一聲聲怒吼。向外噴湧的力量,好幾次幾乎要打碎楚雲畔築起的屏障。

楚雲畔需要時刻關注陣法的完整,就騰不出手來反擊。神使的攻擊也無法靠近男孩半分。

區區七歲的孩子,就能爆發出這麼可怖的力量。

傅湘投去羨慕的目光。雖說十四洲人人有靈骨,但要她說,這片無名之地才是真正出怪物的地方。

“嗚哇——”

緊張刺激的對峙中,傳來不合時宜的大哭聲。

原來是剛剛同男孩一同玩耍的孩子,因為承受不住眼前這一幕,壓力崩潰嚎啕大哭。

“嗚嗚,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旁邊的大人把哭鬨的孩子一個個抱在懷裡,防止他們亂跑。如果跑出楚雲畔的陣法,後果不堪設想。而現在陣法的大小,應當是他的極限了。

楚雲畔的鬢角留下一滴汗珠。

可小孩子就是這樣,隻要一個人開始哭,就會引發連鎖反應。陣法是上空一時被此起彼伏的哭聲覆蓋。

“讓他們安靜一點。”楚雲畔分出心神,有點疲憊地說道。

傅湘搖搖頭:“不,讓他們哭。”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剛那些小孩子哭的時候,男孩的攻擊突然弱了一瞬。

傅湘雙手在空氣中各畫兩道符咒,然後打向抱著孩子的大人。他們手臂吃痛,被抱住的小孩子趁機掙紮,輕而易舉擺脫了桎梏,四散向外逃去,眼看著就要跑出楚雲畔的陣法。

“你乾什麼!”他的聲音染上了慍怒,同時手下不停地延伸陣法的範圍,勉力想要罩住越跑越遠的孩子們。

“你懈點力,讓他們跑出去。我賭那男孩不會傷到他們,然後我們趁機製服他。”

“賭?你拿什麼賭!這是人命!”楚雲畔並沒有停下。

傅湘也不繼續爭執,手中又飛速畫出數道符咒砸向跑去追回孩子的大人。隻要他們快碰到孩子,就會被傅湘的符咒妨礙。

我就不信你能把這陣法擴展至無窮大,總有你罩不住的時候!

果不其然,楚雲畔臉上的汗越流越多。他神色嚴峻,臉色發白,分不清是消耗過度,還是被傅湘氣的。

總之不管是什麼原因,腳下的法陣總算不再向外擴展。而就在法陣停止外擴的下一秒,一個小孩子的右腳踏出了邊緣線。

所有在屏障外不斷試探的靈力,瞬間齊齊找到了目標,化作萬道銳利的劍鋒,立時向他射去。

即使是一座大山,也會在這樣猛烈的攻擊下化為烏有,更不必說一個孩童。

無法阻擋,不可躲避。

“這就是你非要賭的?”楚雲畔疲憊的聲音響起。

傅湘一聲不吭。

“回來——啊——”男孩痛苦地蜷著身體,額頭青筋暴起。

萬箭齊發的靈力突然放緩了速度。

然後停在了空中。

就是現在!

傅湘狂奔向他,但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他不光比她快,還不動聲色地卷起風力往後推了她一把。

卑鄙!

傅湘看著先她一步抵達男孩身側的神使,不屑地“切”了一聲。

神使點了一下男孩的眉心,他周身的光圈逐漸暗淡下去,向外發散的靈力也一點點消失,最後昏迷著掉在了神使的手中。

傅湘剛要開口,一道閃電就這麼直直地劈在她身前。

這是神使的警告,再往前踏出一步,就是與他為敵。

楚雲畔收了陣法,精疲力儘地半跪在地上。

傅湘躊躇片刻,往後退出幾步。

以他們現在的能力,如果神子蘇醒後再次失控,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男孩的母親也明白這個道理,心如死灰地沒有再動作。隻是一直盯著她的孩子,怎麼看也看不夠。

終究是母子緣分太淺。

神使見沒有人再反對他,帶著男孩離開了。

*

“都散了吧都散了!”

人群裡不知誰先喊了一聲,大家緩緩散去。徒留男孩的母親還在原地,呆滯地看向神使離開的方向。

還有已經站不起來的楚雲畔。

傅湘一邊伸出手,一邊道:“神子的力量實在可怖,你能不能帶我去神宮見見世麵?”

楚雲畔握住了她的手,就在傅湘要使勁拉他起來時,他突然狠力將傅湘拽向自己。傅湘猝不及防地被他拽了下去,摔在地上。

“嘶!你有病啊!”

楚雲畔的臉色很難看,語氣也重:“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少打神宮神子的主意。”

“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傅湘想甩開他的手,卻被更用力地拉了回來,被迫直視著他。

“你看神子的眼神,全是山林裡的惡狼才有的算計和貪婪。人命在你眼裡不值一提,那兩個跟著你的孩子,怕不是某天也要成為你的棋子。”楚雲畔收起平日裡的輕佻,眼裡烏雲密布。

“那你呢?”傅湘不僅沒有後撤,反而更往前,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鼻息互相交錯間,她開口道:“明明知道我是這麼陰險凶惡的人還要從餘司使的手裡保下我,你又想要什麼呢?”

楚雲畔瞳孔微妙地抖了一瞬,然後甩開傅湘的手,往後退去。有些狼狽地站直身軀。

傅湘也跟著站起來,“是,沒錯!我不愛惜人命,必要的犧牲在我眼裡輕如鴻毛。但如果剛剛沒有我願意賭一把,你支撐不住我們全都完蛋!你想死可以,我不奉陪。”

“還有,我就是貪婪。我有本事將神子納為己用,你有本事就來阻攔我!”傅湘說完,甩袖大步流星地離開。

“與其盯著神宮,不如還是想想我們之間的交易。”楚雲畔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但傅湘充耳不聞,越走越快。

“那兩個孩子叫什麼來著,阮梅、阮陽?”

傅湘停下了腳步。

楚雲畔彎起嘴角:“他們似乎快要到去神宮的年紀了,但是在沒有得到我想得到的信息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半步。”

“你難道不想抓緊機會去見他們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