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名字(1 / 1)

雖然依依不舍,阮梅和阮陽還是乖乖自己回去了。

阮梅跟傅湘拉鉤保證,一定會帶著弟弟安全到家,並且在傅湘回七寶村前絕不到處亂跑。

傅湘揮了揮手,然後看向楚雲畔。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交易。

但不管原因是什麼,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誰知道?

隨便編三百句,她就自由了。

就在傅湘醞釀著開口的時候,楚雲畔突然抬手製止了她。

“不是現在,我先讓阿芸給你找一處地方歇息。今天發生太多事,你也該累了。”

“給你一晚好好組織語言,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他又補了一句。

——

花市樓背後一處雅致的彆院。

“這裡離花市樓近且安靜,姑娘以後都在這兒歇息吧。”阿芸帶她走了進去。

“沒有以後,明日交易結束我就離開。”

阿芸笑而不語。

花市樓燈火罕見地暗了下去,小院又添了幾分幽靜,跟以前在七寶村一樣安靜,是很適合休息的地方。

“多謝阿芸姑娘。”傅湘站在房間裡。

屋子不大,但很溫馨舒適。

阿芸微微點頭,然後退了出去。

傅湘在她走後,再次打開房門。

月亮清冷地高懸於夜幕之中,傅湘的睡意就跟天上的雲般,一點也無。

其實今夜她有很多沒有弄明白的事情。比如那個神使,明明就是有靈骨之人。那神子是有靈骨的人嗎?可阮梅和阮陽擁有的力量她又確實沒見過。

傅湘摸了摸脖子,傷口已經被阮陽治愈了。

夜風忽起,吹得竹林沙沙作響。但傅湘環顧四周,卻沒看到幾根竹子。

但那聲音又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她跳上房頂,站在高處,總算看到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居然有一片非常茂密的竹林。

葉子摩擦的聲音,在深夜裡隨風聲而起,飄進傅湘的耳朵,像有人在低吟一首悲傷的詩。

她不知不覺被這聲音吸引,總覺得這尋常的聲音裡藏著什麼信息,但她努力聽了半天,又什麼也沒聽出來。

莫非是太累出現幻聽了?

她製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是該睡覺了。

“喝......”

“喝......”

“......燈......”

“喝......”

不相乾的竹葉聲,卻似乎隱晦地念著某個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不止。

——去看一眼!

一個聲音在大腦裡瘋狂地鼓動她。

——就看一眼。

她發誓。

——

楚雲畔沒有給傅湘設置結界,鎖鏈也在她答應交易後鬆開了。他似乎很自信她逃不出他的信息網。

傅湘也得以一路暢通地去到了竹林的邊界,但那讓她誤會的聲音卻消失了。隻剩下再尋常不過的風聲和竹葉聲。

“沙沙……”

她真是困了。

傅湘轉身打算離開。

“何等......”

傅湘猛得回頭,她這次沒有聽錯。

不是相似的音節,而是字正腔圓的兩個字——何等。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不是幻聽,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何——等——”

她這一次沒再猶豫,頭也不回地紮進竹林,企圖找到聲音的來源,但是這聲音來自於四麵八方。或者換一種說法,整片竹林都在呼喚何等的名字。

像個陷阱。

但是布置陷阱的人知道何等。傅湘咬牙,還是值得一闖。

但是?如果這片土地存在神子、靈骨,那是不是意味著也存在妖魔、鬼怪?

傅湘一點點屏住了呼吸。

她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站在她的身後。

它沒動,傅湘也沒動。

一團濃密的霧氣在竹林中逐漸從底下蔓延上來,若有似無地飄過她的小腿,像是一種試探。

突然一聲鳥叫劃破天際!

傅湘汗毛直豎,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裡閃爍出一道照亮的符咒,狠狠回頭。

妖魔鬼怪通通現形!

符咒照亮了她身後的每一處。

但除了搖擺的竹子,什麼也沒有。

是她自己在嚇自己嗎?傅湘沒心情想那麼多,反正先從這裡出去為上。

走了很久的回頭路,她逐漸覺得不對。她進來的時候,走了這麼長時間嗎?

她謹慎地在一棵竹子上刻下一道發亮的記號。

又向前走了許久,傅湘沒有找到出去的路,也沒有看見她留下的符號。

霧氣越來越濃了,她呼吸間都是潮濕的空氣。

傅湘乾脆在路過的每一棵竹子上都留下記號,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沒能走出去。

她回過頭去,身後是一條閃閃發光的路,而向前,依舊是無窮無儘的黑暗。

她靠著一棵竹子坐在了地上,伸手抹了一把臉,分不清是潮氣還是汗水,她整個人現在都太累了。

“究竟是何方大妖,能否現身與我一見!”

“我乃無意闖入,能否放我一馬!”

她試著喊了兩句。

身前那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亮了起來。

傅湘覺得有希望,趕緊站起來,向發光的地方跑去。當看清發光的是什麼後,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著火了。

不知從哪裡燒起來的火焰,將竹子燒得劈裡啪啦作響。這麼潮濕的地方,怎麼可能莫名其妙起什麼山火呢?

而那火,傅湘再眼熟不過。

紅色的火心,黑色的火焰。

她下意識就要往回跑,但是當她回過頭,眼前的一幕讓她屏住呼吸。

她在竹子上留下的記號全都熄滅了,眼前隻有漆黑一片。

無論往哪裡走,前方都是黑暗。

好痛!

她突然捂住了頭。

耳邊響起了很多人的慘叫聲,尖銳的音調刺激著她的耳膜,讓她的頭像被針紮一樣劇痛無比。

黑色的火焰一點點漫過竹林,向她靠攏,有什麼東西從裡麵呼之欲出......

傅湘失去了意識。

一道清脆的鈴鐺聲驟然響起。突然火焰消失了,濃霧消失了,將傅湘與現實隔開的結界也消失了,竹子上的記號也再度出現。

傅湘靜靜地躺在星星點點的記號之中。

伴著叮叮當當的聲音,楚雲畔緩緩靠近,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活著。”

他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往竹林上方看去,嘴裡念念有詞道:“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連林子裡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小鸚鵡也要來找我救你......人我已經救了,你可以放心離開了。”

聽到他的話,一棵竹子抖了一下,響起了翅膀震動的聲音。

“在這片除了竹子再無活物的地方,居然能有一隻鳥來去自如,真有意思。”

楚雲畔將傅湘打橫抱起來,往林子外走去。

然而他前腳剛邁出竹林,後腳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今晚這麼熱鬨?也有一隻小鳥去找餘司使了嗎?”他打趣著看向眼前風塵仆仆剛剛趕到的男人。

餘惕守麵無表情。

“毛豆蔻都沒來得及跟上你,看來餘司使很著急啊。難道是反悔,不打算把這個小娘子托付給我了?”

餘惕守道:“我又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追到此處。”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識海展開:“又散了,看來是我來晚了。”

餘惕守看向他懷中昏睡的少女:“雖然那股力量不在她身上,但一定與她有關。還請楚樓主日後當心,莫要步了神使後塵。”

楚雲畔剛要開口客套,就被一聲嬌喝打斷。

“兄長!你等等我!”

是毛豆蔻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她一眼就看見了楚雲畔懷裡的傅湘,氣道:“又是因為她!”

她轉過頭去:“兄長,我們還是把她關在神宮吧!放在外麵也是禍害!”

“毛姑娘此言差矣,既是禍害,又怎麼能放在神宮這麼重要的地方?”楚雲畔反駁道。

餘惕守點點頭,“往後有任何情況,請第一時間告知我們。”

楚雲畔點頭:“自然。”

毛豆蔻還想說什麼,卻被餘惕守攔下。最後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離開了。

楚雲畔看著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我們忙得團團轉,罪魁禍首倒是睡得香。”

但其實傅湘睡得並不踏實。

她一晚上做了八百個夢,最後被叮叮當當的聲音給吵醒了。

頂多早上卯時,她想忽略那個聲音繼續睡下去,臉上卻一陣刺撓。

有人在用羽毛撓她的臉。

“沒完沒了是不是!”傅湘大喊一聲,一把抓住楚雲畔的手。

他一臉無辜地張大眼睛,半個身子依靠在床上,離傅湘的臉隻有毫厘之隔。

“咚!”

下一秒,他就被傅湘一腳踢下了床。

“傅小娘子好粗魯啊!”楚雲畔扶著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傅湘正在裡裡外外檢查自己的衣服,“彆看了,付錢了沒有,還想這種好事呢?”

傅湘瞪他:“不是跟你說了男女有彆嗎!你晚上不睡覺跑我這來乾什麼!”

楚雲畔繞著自己的發絲嬌嗔道:“我們這個行業,本來晚上就不怎麼睡覺的。再說了,我若不在這裡,小娘子現在已經上西天了。”

傅湘費解地想了想,她昨晚做了太多夢,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在楚雲畔的提示下,她終於想起了竹林裡的事。

“所以那個林子本來就有問題,你們都不在那放個指示牌警告一下。也太沒有公德心了!”傅湘控訴。

“說了不能進,小娘子你就真的不進去了嗎?”楚雲畔單手撐頭,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問道。

傅湘心虛了,“我說的是萬一彆人......”

“這裡的人都知道那林子的主人是一個有著萬年執念的地縛靈,根本不會進去。如果進去,就是故意找死,旁人也勸不得。”

“萬年執念?什麼執念?”傅湘被吸引住了。

楚雲畔:“你很好奇嗎?”

傅湘點點頭。

楚雲畔突然笑了,笑得傅湘心裡發毛。

“我的真話很寶貴,一句話也值萬兩黃金,小娘子你確定要聽嗎?”

“我不聽了。”傅湘捂起了耳朵。

但傅湘越不想聽,楚雲畔就越是使壞非要說給她聽。

“那縛地靈每晚都會喊著同一個名字......”

“不聽不聽不聽不聽!”

楚雲畔趴在她的耳邊模仿縛地靈的聲音。

“何等......何等......地叫。”

傅湘猛地睜開眼睛,對上楚雲畔含著笑意的視線,放下了捂著耳朵的手。

“......你剛剛說,她每晚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