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戛然而止，傅湘絕望地抬頭，卻發現空中那一抹黃色並未消失。
“何等？”她驚喜地看著安然無恙的何等，朝他拚命揮手。
巨龍聞了聞何等的味道，幽綠色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了看他，然後疑惑地歪了歪頭。
“好久不見，老夥計。”何等拍了拍翅膀。
巨龍聽到何等的聲音，不再疑惑，頭顱向後挪去在空中滑稽地擺了擺，鼻孔噴氣，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何等飛了下來重新落到傅湘的肩膀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傅湘問道。
她話音剛落，巨龍突然俯衝下來。傅湘嚇得連連後退幾步，巨龍卻沒有繼續靠近，而是友好溫順地把腦袋匍匐在了傅湘腳邊的位置。
傅湘這才發現，這條龍看起來有些眼熟，尤其是那雙綠色的眼睛。她腦中靈光一閃，“這是你現出原身那日，你身邊的那條龍？”
“也不算是。萬年前本尊取了一枚它的鱗片，有一部分它的靈力，可以幻化作它的模樣。”
“那你不早告訴我？害我白擔……”傅湘止住話頭。剛剛失去理智的樣子，希望他沒看到。
“那本尊也得去確認一下它是不是當年那條，弄錯了怎麼辦？”
“你就這麼直愣地衝過去，就是弄錯也來不及跑了。”
“不會，本尊身上有它的氣味，其他龍也不會隨意攻擊本尊。不過……”何等突然拉長了聲調， “你剛剛那副樣子，本尊很滿意。”
傅湘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我隻是想要自保，你彆多想。”
不等何等回話，她又道：“既然你們都是老朋友，那趕快讓它也送我一塊鱗片，幫我通過考核吧！”
何等撇嘴：“它是本尊的朋友又不是你的朋友。本尊剛剛問過了，它說它沒承認你，所以不給。”
“你！”傅湘噎住，“那它要怎麼樣才能承認我？”
“當然是跟它大戰一場，把它打服了唄。”
聞言巨龍配合地齜了個牙，一顆牙齒就有傅湘那麼大。
她視死如歸地走上前，“是你說的，我可揍它了！”
“逗你玩的！”何等看著在地上認真畫符咒的傅湘笑得喘不過氣來，“雖說它不願意拔一片給你，但這麼多年來它蛻皮的時候倒是脫落了不少，可以讓你撿一片走。”
傅湘走到附近，果然在一個深坑裡找到了堆成山的鱗片。她挑了一片看起來新一點的，用符咒術把臉盆大的鱗片縮成了掌心大小，收進了衣袖。
“你當年是怎麼拿到鱗片的？”傅湘實在太好奇了，同樣沒有靈骨，差距怎麼這麼大。
“你真想聽？”何等抖了抖羽毛。
“我真想聽。但你不可以誇張，我要聽真話。”
“行，那本尊就大發慈悲告訴你真話。”
“其實這是一條非常喜靜的龍，它本來一條龍在這裡待著好好的，但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湧進來一堆人衝上去喊打喊殺要拔它的鱗片，換作你，你生不生氣，是不是要把這些人都殺掉？”
傅湘點頭：“是。”
“但是本尊當時沒有靈骨，符咒術那種等級的攻擊對它來說還沒撓癢癢來得重。它認為本尊是唯一一個沒有攻擊它的人，所以就對本尊非常好奇，並試圖跟我溝通。但是我們牛頭不對馬嘴，誰也聽不懂誰的意思。它就拔下了一片龍鱗給我，借助龍鱗的力量，我們暢聊了很久，成了朋友。後來成了魔神後，本尊也來找過它數次，一來二去我們就成了老朋友。”
“那你運氣還挺好的。”傅湘感慨。
何等見傅湘信了，慢慢垂下了眼睛。眼前一瞬間閃過過往的屍山血海，血從頭傾盆而下，以至於看天地都是昏暗的紅色。那時候還不是一個一個人進入這個地方，而是所有的考核者一同進入。對手除了麵前這條龍，還有所有想活下來拿到鱗片的人。
世間哪有不流血的戰爭，也就這個白癡信了。
——
傅湘走出結界的時候，一炷香剛好燒完。小弟子高高興興地來迎她，卻在她交出龍鱗後收起了笑容。
“你居然做到了。”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是啊，小菜一碟，沒什麼難的！”傅湘她心情好到完全忽略了他的神色。
“不祥。”
“什麼？”
那弟子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能夠拿到龍鱗的人，都是會給十四洲帶來災難的不祥之人。”
傅湘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她生氣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躲開！”何等突然在她耳邊厲聲喊道。
傅湘聽話地飛速閃開。
“轟隆——”一聲巨響，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多了一道深坑。
但凡猶豫一秒，她就躺坑底了。
“他不正常，跑！”何等的下一道命令接踵而至。
傅湘一手抓住何等，一手解開腰間的荷包，一束藍色的光從裡麵射出來，照在了她的身上。
藍光消失後，傅湘落到了一處幽靜的湖中小亭。早就過了夏季，湖中的荷花依舊連綿盛開。身後的琴音緩緩停下，她轉過身去，薑灼正坐在琴後麵帶微笑地看著他。
“再攥得這麼緊，你的鸚鵡小朋友大概就要不好了。”
傅湘立刻鬆手，因為怕在傳送的過程中跟何等分開，她確實捏得很緊。好在何等不是一隻普通的鸚鵡，在緩了一會後，晃晃悠悠地飛到了她的肩膀上。
傅湘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到旁邊的石凳上，用手背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薑灼看向她的手心，“都已經成功拿到龍鱗了，怎麼還跑到我這來？”
“你不知道......”傅湘剛想說，又糾結地頓住。她不想告那個小弟子的狀，因為他不像是什麼特彆壞的人。
她訕笑了一下，“你不知道這龍鱗有多難拿，我怕被彆人搶走，就跑你這來避避。”
薑灼輕而易舉地看穿道：“信不過我？”
“說什麼呢......”傅湘裝傻。
“上一個沒有靈骨還通過考核的弟子最後成了魔神，有人說你是不祥了吧。”
傅湘被戳穿，不好意思道：“這你也知道啊。”
薑灼抬袖捂嘴笑道：“那孩子全名夏曉覺，祖上曾經是非常有名望和天賦的家族。可惜在對抗魔神的大戰中他的祖宗被傷了根本，從此家族中就沒再出過上品靈骨的俊才。他又慕強，所以恨極了魔神，才會對你那般。”
“哦......”傅湘悄悄瞅了一眼何等，但他向來在外人麵前都裝作是一隻傻鳥，此刻也沒有什麼反應。
“但即使他本心不壞，作為引導弟子也不可以隨便出手傷人，這件事我會記他的過。”薑灼皺了皺眉，“靈骨固然重要，但一味地強求，隻會害己害人。傅湘，雖然你沒有靈骨，以後上了梵淨山也會跟彆人拉開很大的距離，但切記不可以像他一樣。隻要平安，自由，快樂地活著就足夠了，你可明白？”
傅湘想點頭，卻接到了來自何等的一記眼刀。
那意思分明是：彆聽他的屁話！你要變強！
知道了知道了！傅湘當然知道，自己跟薑灼是不一樣的，怎麼可能過同樣平等自在的生活？
何等接收到傅湘堅定的眼神，放心地回過了頭。
薑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好奇道：“你這位鸚鵡朋友也不俗，是從哪裡認識的？”
“哪有，一隻傻鳥而已？”傅湘順道貶了何等一句。
但是對上薑灼默然微笑的表情，傅湘知道，這哥又看穿了一切。
“怎麼說呢？他真的不俗嗎？”傅湘試探問道。
薑灼點點頭：“是啊，能和你一起毛發無損地從結界裡麵出來，身上還有龍鱗的氣息......看來那條龍比認可你還要認可它呢。”
傅湘一陣發寒，她握住手上的鱗片。這片確實不如何等身上的，這也看得出來？
她突然有些慶幸薑灼是個好人，否則他比夏曉覺可麻煩多了。
薑灼看破了她的窘迫，好心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是岔開話題讓傅湘留著龍鱗，他會替她把結果通報上去。
傅湘提著的心鬆了下來，連連道謝後離開了那個地方。
——
數日後，第一輪考核結果揭榜。
排名由四部分綜合評定，是否完成考核任務、完成的情況、用時和靈骨品質。前一百名將會留下來，參與最後一輪的篩選。
十裡長街，人頭攢動，除了參與考核的青年還有許多看熱鬨的人，他們都站在長長的布告欄前，伸頭張望。
第一名......不認識。
第二名......也不認識。
何等不耐煩地打斷她：“你好不容易擠進來，從第一名開始找乾什麼？直接從最後找啊！”
“你懂什麼！”傅湘不滿，“從前往後看，還能讓我感受到一絲希望，讓我做點心理準備！”
順便也看看宋知禮和薑雅蘭在不在名單上，她好奇死了。
“無聊！”何等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直直飛過眾人的頭頂，落到榜尾。
“你也很無聊！”傅湘不爽地回了一句，然後繼續看下去，心裡緊張地砰砰跳。又不是他的成績，他當然不緊張了，沒人性！
宋知禮......四十四名......
薑雅蘭......六十六名......
已經看到第八十多名了，傅湘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她不禁為自己捏了把汗。
她原本以為隻要通過考核即可，沒想到居然還有綜合成績。
第九十......！
“哎！”傅湘還沒看清後麵的名字，就被突然擠進來的人粗暴推開。
原本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被兩排人馬硬生生地分出一條寬闊的通道，然後一個身穿金色衣裳，大金腰帶，大金項鏈......總之像座金山一樣，白白胖胖的小子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有些費力地彎下腰，飛快地找到倒數第二名的位置，高興地喊道：“嘿！老子中了！”
傅湘從縫隙中擠出腦袋，圓圓的手指下麵，倒數第一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傅湘。
“我也中了！”她高興地叫了起來。
“嗯？”那人扭過頭，有些嫌棄地看著大喊大叫的傅湘，“就你？”
傅湘臭臉道：“怎樣？”
倒數第二還看不起倒數第一了！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你不知道我是誰？”那人撥開擋在傅湘麵前的人，湊近傅湘，一股濃烈的香料味撲到了她的臉上。
倒數三十名裡根本沒有名門望族，他隻排在自己前麵想必也沒什麼實力。
傅湘不屑一顧道：“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