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在籠子裡睡了很久，傅湘出去聽什麼考核規則了，整個上午他都沒什麼事可做。

但就在他美滋滋準備睡上大半天懶覺的時候，籠子劇烈的晃動把他驚醒了，他下意識要從籠門飛出去，卻發現門被人鎖住了，還是用符咒術。

何等看向始作俑者，傅湘正蹲在地上，看起來是在......起鍋燒水？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傅湘不吱聲，繼續添柴。

火慢慢旺了起來，她探手試了一下溫度，然後問道：“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何等麵露疑惑，然後臭美地甩了甩頭上的三根毛：“以本尊和你的關係，問這個問題不太合適吧？”

傅湘冷著臉嗤笑了一聲，又扔了把柴進去。

何等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不會是要把本尊丟進這水裡吧？”

“怎麼會呢？”傅湘咬牙切齒，“要扔也要等水開了再說。”

“為什麼啊？？？”何等一臉茫然。

傅湘也不跟他迂回了，直接質問道：“你參加過這破選拔，知道規則這麼逆天，知道我會把命丟在那裡，還慫恿我去參加？！”

“胡說，本尊怎麼可能坑你！”

“不招是吧！”傅湘拎起籠子，毫不客氣地扔進鍋裡，水花四濺。

何等一個撲騰，跟水線勉強保持了一點距離，但代價是他要不停地撲騰翅膀，穩定在那個高度，十分耗費體力，很快就堅持不住了。

“你先把本尊拿出來，本尊跟你慢慢說！”

傅湘不為所動，又添了一把柴。

“彆放了！本尊招了！”

“本尊確實參加過那個考核，所以本尊有信心帶領你通過！不是要讓你送死，本尊好找下家的意思！”

傅湘冷眼抱著手臂道：“一個沒有靈骨的人，怎麼會成為魔神呢？你不是說沒有人成功使用過最後一個符咒術？你成功了？”

“是是是！本尊成功了！”何等急得冒汗，“也不能這麼說，本尊隻不過是拿回了屬於本尊自己的東西而已！”

——“唯一一個沒有靈骨卻登上梵淨山的凡人，卻給十四洲帶來了滅頂之災，這也是長老們愈發看重天賦和出生的原因。”

——“他成了魔神。”

那弟子的話還在傅湘耳邊回響。

她翻了個白眼：“就是因為你，現在考核對我們這種凡人更嚴了，你怎麼有把握還能幫我通過？”

“你彆妄自菲薄啊！本尊沒靈骨都通過了，難道你不行！你不是說你很有天賦，在另一個世界很牛的嗎！”

傅湘有些吃癟地摸了摸嘴角，“話也不能這麼說......”

何等見她語氣鬆動，忙道：“你先彆思考，先把我拎出來......這蒸汽有點燙腳了！”

“彆以為用激將法我就會上當。”傅湘說著，還是把籠子從鍋裡提了起來。

“要不你也說句實話，其實你壓根不是什麼沉淵魔主，隻是騙本尊幫你。你現在說出來，本尊也能接受。”

“胡說！”傅湘瞪圓了眼睛，“我對你可是毫無保留，坦誠相待！”

“那你沒信心通過考核？”

“我有信心！你能通過我還能通不過啊！大家都沒有靈骨，誰比誰高貴！”

“好！這不就結了嗎？趕緊把門打開！”

“我不，萬一你伺機報複在我頭上拉屎呢？”

“本尊不拉！”

“不信！”

“愛信不信！”

......

約摸吵了半個時辰，一人一鳥都累得口乾舌燥，傅湘打開籠門，何等也懶得往外飛了。

“真不懂，你連梵淨山的結界都能闖過去，我的符咒術你自己破了飛出來不就好咯。”

何等臉色有些不自然，“那是本尊讓著你，誰讓你是晚輩呢。”

傅湘“切”了一聲，“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被結界劈到腦子了。”

“明天考核你有信心嗎？”何等問她。

傅湘道：“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有信心幫我通過嗎？”

何等盯著自己的腳看了會，悶聲道：“到時候實在不行，你就用那個傳送符跑吧。”

傅湘搖搖頭。

“我不會跑的，所以你最好早做覺悟。如果到時候我跑不掉，就拉你一起陪葬。”

何等笑道：“好啊，到時候你就是除掉魔神的救世主啦。”

傅湘語塞。其實她挺好奇何等在成為魔神前的故事的，拿回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又是怎麼回事。但她想想還是沒問，反正來日方長，以後一定會有機會的。

——

考核當天，所有參與選拔的弟子都整整齊齊地排在廣場上。

考核第一步，是在驗靈台上檢驗靈骨品質，再分到相應的隊伍裡。

其實這一步純屬多此一舉，直接看大夥的神色就能辨彆了。凡是聽過選拔規則的人，上品靈骨者神色輕鬆，中品靈骨者嚴陣以待，下品靈骨者求神拜佛，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總之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傅湘冷漠地收回視線，何等在她攏起的衣袖裡輕輕啄了一下她的手，意在讓她不要擔心，她不是一個人。

傅湘歎氣，確實不是一個人，要死死一雙。

參選者們按順序走上驗靈台，隨著五光十色的光芒一個個地淡去，該輪到傅湘了。

薑灼坐在掌門的左下側，朝她遞來一個鼓勵的眼神。

傅湘將手掌放在石台上，驗靈台什麼反應也沒有。

上品靈骨閃金光，中品靈骨閃紫光，下品靈骨閃藍光。沒有靈骨，就沒有反應。

台上的諸多長老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底下則傳來了稀稀拉拉的的聲音，話題不外乎是圍繞著“沒靈骨也敢來”之類的展開。

隻有掌門最沉得住氣，他揮揮手示意傅湘下去。

台下有弟子來接引她去往考核場地，巧得是正是之前告知過她規則的那位。

他一邊帶路，一邊展開手裡的圖紙，對著傅湘指了其中一個地點。

“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那弟子搖頭道：“非也，此處最為安全。你進去之後躲在這裡一直拖到考核時間結束再出來，目前沒出過意外。”

傅湘挑眉：“你倒是挺好心的。”

“應該的，應該的。”那弟子撓撓頭，“喏，前麵就是入口了，我就不送了，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麵的機會。”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考核內容呢！”傅湘拉住著急著要走的他。

“你還真想知道？”那弟子又疑惑又想笑，但還是告訴了她，“看到前麵那處有結界的地方了嗎？這塊土地的主人是十四洲唯一一條真正的龍。而你的任務，就是在半個時辰內帶回它的龍鱗。”

傅湘這回真沉默了，難怪他叫自己躲遠點。

真龍！

拔鱗！

她！

考什麼考，直接叫她去死不就得了。

那弟子看著傅湘麵如土色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嘛，記得躲好了。”說完他揮揮手，點燃一炷香後走了。

何等從傅湘的袖子裡飛出來，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聽到他說什麼了嗎？”傅湘心如死灰地開口。

何等凝重地點點頭。

“怎麼辦呀魔神大人，要不咱們找個地方躲躲？”傅湘語帶譏諷。

何等正經道：“不急，我們先靠近一點看看那條龍長什麼樣吧。”

話是這麼說的，但其實根本不用靠得太近，傅湘就看到了那條龍。

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盤桓在那裡陷入了沉睡，像一座金色的大山。等會動起來，一屁股就能把傅湘坐死。

懸殊。

不知道這是傅湘感慨的第幾回，自她來到這裡，她的每一個敵人都是如此。他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不是單靠小聰明講點大道理就能討到好處。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怎麼活到了今天，難道真有點主角光環？

虐文女主，也是女主。

“現在看到了怎麼樣，你有幾成把握？”傅湘歪頭問他。

何等平靜道：“再走近些。”

“？”傅湘不解，“你認真的？是不是一會打算，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聽話地向前挪動。

“你要是不相信本尊，就拿根繩子把我們捆在一起。”

“倒也不必如此……”

“你的運氣真好。”

“什麼？”還沒等她問出口，何等突然撲騰起翅膀像一隻離弦的箭衝向那座金色的大山，在傅湘的驚呼聲中飛快地在那條巨龍的眼睛上用力蹬了一下。

“你乾什麼！”傅湘張大雙眼，那條巨龍也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龐大的身軀像海浪一般扭動，在日光下波光粼粼，像一座活起來的大山。

它被吵醒了。

早知道就應該把何等捆起來！

傅湘神經繃得緊緊的，腳下的土地因為巨龍的蘇醒而劇烈晃動著，她需要非常小心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但是何等並沒有從巨龍的身邊飛走，而是停在巨龍掀起的風暴中。

他在乾什麼？！

雖然傅湘現在盼望著何等突然恢複魔神的力量原地開大降服巨龍，但是！看著他在風中東倒西歪實在是靠不住的樣子，你說你非要惹他乾什麼！

就在她想要怎麼把他喊回來，然後帶著他一起用傳送符咒走人的時候，巨龍像是發現獵物一般突然靠近了何等。

“何等躲開！”

傅湘的聲音被巨龍發出的嘯聲吞沒，萬物在它的麵前都過於渺小，巨龍張開了嘴，何等在血盆大口麵前大不過一盤點心，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傅湘跨過顫抖的亂石，以一種極限速度奔向巨龍，拔下頭上的發簪，從它身上細密到沒有縫隙的鱗片之間快速且狠命地插了下去。

附著上符咒術的發簪變得異常鋒利，若在平時，削鐵如泥不成問題。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給巨龍造成點損失？

替何等轉移一下巨龍的注意力？

趁機撬下一片鱗片然後逃走完成考核？

……

隨便能起點什麼狗屁作用吧！

總之，求你起點作用。

傅湘用簪子瘋魔一般地用力敲擊著龍鱗，但彆說是傷痕，金光閃閃的鱗片上就連一點劃痕也沒有留下，巨龍甚至沒有因為她的動作而低頭看她一眼。

它專心致誌地看著麵前的何等，張開了可以吞下萬物的嘴巴。

它閉上嘴巴的時候，發出了山石相撞的聲音，無論是什麼，都不可能從它嘴裡活下來。

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傅湘的手無力地滑下。

又要隻剩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