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落仙子的好奇下，顧星河開始給碧落仙子講起了慕容姐妹的故事。

就……挺俗套的。

凡世的話本子，尤其是寫給女孩們看的話本子，女主角總是要有姐妹的。

女主角是庶出，那姐妹就是惡毒的嫡姐嫡妹，女主角是嫡出，那姐妹就都是立身不正的小妾通房生下的小【嗶】人。

然後，比自己的寵愛、母親的寵愛，頭上的首飾、身上的衣裳，夫君孩子、容貌出身，什麼都可以拿出來稱量個一二三四，多半還會喜歡上同一個男人，互相爭鬥，醜態百出，令人生厭。

話本裡的故事落到實處，對慕容姐妹來說，青瑤是嫡，碧落是庶，青瑤是主角，碧落是配角。

姐妹倆的爭奪項目自然包括男人。

而在顧星河這裡，慕容青瑤尤其意難平。

因為顧星河頗有自知之明，從未與慕容青瑤有什麼纏雜不清——光身份就沒法談，顧星河是質子，慕容青瑤是嫡女，王畿裡的達官貴人是不會希望家中嫡女和質子交好的，質子也不是什麼熱臉貼冷屁股的受虐狂，你既看不上我，我還要捧著你不成？和女孩子交往那也得交往一個我可能娶到手的吧！

慕容青瑤可不管你這些，反正你沒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就是你的不對，尤其你平日接觸的還是我庶妹，這能忍？

搞不定男人，就隻能去搞姐妹的心態了。

於是，在長輩麵前說庶妹的壞話，在庶妹麵前耀武揚威等我出嫁了你是媵妾看我不折騰死你，再加上什麼冬天推人下水，夏日潑人滾茶，有事沒事來一波栽贓陷害，抓住一切可能毀了庶妹的名節……

就這些操作，你讓碧落姑娘怎麼想？

……救命啊！！！

再不找個如意郎君嫁掉我真的是要被嫡姐玩死了！家裡人不會管我死活的！

在她手底下難道還有活路嗎？等她嫁了我做了她的媵妾我真的不會夜夜舉著燭台跪在她屋子門口守夜嗎？

我得想法子爭取點什麼！

一爭取，就真的爭取到了顧星河，姐姐更氣了，去長輩麵前以死相逼，說我就是要嫁給顧星河！就是非他不嫁！你們去不去給大王說讓我嫁做正妻讓妹妹做陪媵吧！

這種事，就是顧星河都要喊一聲“你不要過來啊！”了。

萬幸，慕容家的長輩還是有點腦子的——主要還是覺得蕭國太偏遠了，舍不得心頭肉，於是和心頭肉大吵一架，將她禁足在閣中，本意是待慕容碧落出嫁後再放出來，誰成想，關了沒兩天，慕容青瑤想開了，自己去找長輩承認了錯誤，說她不再喜歡顧星河了。

故事聽到這裡，碧落仙子笑了一聲：“豈不是皆大歡喜？”

“當時還算皆大歡喜。”顧星河道，“慕容家有位姑奶奶，在宮中做貴妃，因此慕容小姐之後就頻繁出入宮禁，一時王畿都在傳言，慕容貴妃膝下無子，大王卻有好些王子沒有母親，慕容貴妃是在尋找一位合適的王子做養子，再將慕容小姐許配給他。”

老魏王膝下嫡子早夭，貴妃位分最重，倘若慕容貴妃開口說要養子，基本就是要定儲君的意思了。

一時慕容青瑤便成了王畿最閃亮的那個姑娘，老魏王那七八個年齡合適的孩子誰不對她狂獻殷勤。

但青瑤姑娘遲遲沒有選定她的夫婿。

直到……慕容貴妃懷孕了。

老魏王都要高興炸了，這不就證明了他雄風尚在嗎？把慕容貴妃捧得和眼珠子似的，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據說都準備封王後了。

“那時，我和拙荊已經在蕭國了。”顧星河道，“所知不多，後麵的事，幾乎都是謠傳，可信不可信，仙子自己判斷吧。”

碧落仙子點頭。

顧星河就繼續。

據說，慕容貴妃懷的是個怪物，出生當日，慕容貴妃整個人都不甚體麵，到最後，死相非常淒慘。

當日，老魏王是在慕容貴妃寢宮滿懷期待地等著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個子女的降生，然後，他也死了，似乎，也不甚體麵。

小道消息還說，那個怪物弄死了貴妃和老魏王之後，朝著十六王子的寢宮去了。

最後，諸子爭位，十六王子登基。

“但這些不過是謠傳。”顧星河到底是正人君子，又強調了一遍，“從謠傳中，能確證的事實隻有四點。”

“一、貴妃產子而亡。二、魏王同日薨逝。”碧落仙子還是挺能抓重點的，“三、貴妃之子不知所蹤。四、登基的是公孫宸。”

顧星河點頭：“之所以謠傳不太可信……是因為十六王子不是把兄弟姐妹都殺了麼，可見奪位時鬨得不甚愉快，其他王子公主編出了一些對他不利的傳言，也不無可能。”

“話是如此。”碧落仙子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公孫宸會的術法不少，有的是辦法讓貴妃肚子大起來，卻懷的真是個妖孽，妖孽出生時殺母弑父，好讓公孫宸登位。”

“可是他和貴妃無冤無仇……”顧星河沉吟道。

碧落仙子道：“以我對公孫宸的理解，倒未必。”——畢竟那是個說著心悅慕容碧落，不惜為此開戰，反手卻摳了人家眼睛掏了人家的神髓的活變態。

以他的思路，他和貴妃之間會有什麼恩怨呢？

兩個可能——

前提：貴妃不是要挑個養子麼。

可能一：貴妃挑中了公孫宸，橄欖枝都遞過去了，侄女也準備許配給他了，但公孫宸覺得自己被侮辱了，理由是我親娘我都沒怎麼孝敬到，你什麼檔次想讓我喊娘？

可能二：公孫宸給貴妃獻過殷勤，貴妃卻沒有挑中公孫宸，公孫宸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你個老東西給臉不要，不想做太後那乾脆連活著也不必了！

顧星河：“……”

沉默了許久，道：“也難說。”

畢竟公孫宸確實好像是一套甭管你做什麼反正他都能理解成自己被侮辱了的思維，他還堅定地認為沒毛病。

但不對呀：“可若是如此，慕容家與公孫宸當是血海深仇，緣何我那妻姐……”

碧落仙子想說，你那妻姐，也不對勁。

以我對這種沉迷宅鬥的女孩子的理解，很難說兩天前對一個人還愛生愛死，兩天後走出來說我想開了的，即便那不是愛而隻是勝負欲，也不可能放下得那麼快——畢竟碧落姑娘還擱那兒幸福地備嫁呢，和妹妹鬥了大半部分人生的青瑤姑娘說放下就放下了？

她最討厭的庶妹可就要擺脫給她做媵妾被她綁架一生的命運了，她一點都不恨嗎？

何況，在你的描述裡，無論你那妻姐是什麼性格，總歸是個和碧落姑娘一般無二的大小姐，即便不說手無縛雞之力，最多也隻是會一些三腳貓功夫。

她那天可是和我打得有來有回哦，還一張口一個“仙人約定”，明顯不正常嘛。

不過這些……就不是很適合與顧星河多談了。

“也罷。”碧落仙子隻道，“總歸，公子一時半會兒，應當沒有吞滅魏國的想法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顧星河還是清醒的，“蕭國如今尚弱，不必想那麼遠的事情。”

碧落仙子笑了笑：“那也就罷了，左右一時半會兒，公子也不會有機會對上公孫宸和慕容青瑤，待遇上了，再說吧。”

說真的，遠離那一對男女，對任何正常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就是公孫宸最近活得非常暴躁——尤其，在知道了大魏的百姓都在悄悄咪咪跑出大魏，第一選擇是蕭國，即便去不得蕭國也會考慮其他諸侯國時，一整個心態，是極其破防的。

你們乾嘛要跑！是覺得我治理不好魏國嗎？

不就是內政嗎？孤學就是了！

可是，明君要是聽兩日夫子搖頭晃腦“子曰詩雲”的課便能輕易造就，豈不是人人都成明君了？

反正飽學之士們給公孫宸上課的過程是十分痛苦，因為這個人是真的覺得治國之術能速成，是一定得“這堂課讓他學會了什麼”，“那堂課讓他知道了什麼”，沒得到這個“什麼”，他就會覺得是老師們耽誤了他學習帝王之道的進度。

可問題就是，帝王之道要麼是自己從曆代帝王的治國之法裡悟，要麼是真正掌權的生父生母手把手地教，再怎麼樣也得從無儘的實踐裡積攢經驗，給你上課的都是臣子，你指望他們給你一二三四地總結帝王之道應該如何如何，你這不是緣木求魚嗎？

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帝王，要是手底下的飽學之士一個個說起當皇帝都是行家裡手，你睡得著嗎？你憑啥領導人家啊！

飽學之士們麵對著這個“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的教學任務是如何苦不堪言，不必言說。

不過呢，這隻是近日公孫宸破防&苦惱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顧星河一時半會兒雖不會起讓蕭國這麼隻螞蟻吞掉大魏這麼頭大象的野心，但這不妨礙他對大魏隔空喊話呀。

隔空喊話有兩個內容——

一、我的父親呢？

二、我的妻子呢？

若不將我的父親和妻子全須全眼的還給我，莫怪我從此真就“君敗臣綱，有敗五常。蕭國顧氏，永不朝魏”了喲。

真·攻守之勢異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