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求助卻被拒絕,小妖無家可歸 無……(1 / 1)

南城公安局裡,王寧正在做筆錄。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親自去詢問一個甚至沒有嫌疑的當事人了。除了自己是妖獸這件事以外,胡心淮幾乎有問必答,而恰恰是她隱瞞的身份,讓一切顯得更為撲朔迷離。能順利通過安檢大門,金屬探測儀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一切不過是人們的幻覺。

胡心淮沒有任何犯罪事實,天眼的異常讓王寧不由皺眉。他隻能寫好密件層層上報。至於“非自然力量指揮辦事處”收到這份報告時有多麼驚訝,那又是後話了。

不僅不能拘留,而且還要為這位黑戶辦好戶口。

“姓名,年齡,家住哪裡?”

“胡心淮,五個多月,住玄冰湖。”

負責戶籍的楊警官再三確認後,艱難發言:“智力障礙證明需要去殘聯開。”

同樣沉默的也有王寧和紀雲來,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人們又忙碌了起來。

而前一刻還被南城公安局按恐怖分子的標準嚴陣以待的胡心淮此時又蹲在了公安局門口。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女孩沒有任何證明,沒有出生證,沒有可投靠的親人,沒有當地的居住痕跡。對於這樣的黑戶來說,要辦理一張身份證是那樣困難。

紀雲來鎖好抽屜走出公安局,瞧見那個一天能繞城兩圈的女孩孤零零地在花壇邊發呆,又想起剛才女孩的回答——得知未成年人需要由監護人陪伴辦理戶口那瞬間,她堅定地說自己已經成年,而閱讀了異地辦理身份證要求後,說著自己生於湖中的女孩又立刻搖身一變成了南城人。

靈活的原則,他不由一笑。但是,沒有任何親人嗎?

胡心淮餓得又要暈過去,突然感覺到暖暖的熱流。是願力,或者說,是紀雲來對孩子的憐惜。腳上出現一雙簡單的白色帆布鞋,胡心淮的裙子很長,看不見腳,於是甚至連她自己都忘了人們會穿鞋——紀雲來驚歎她日行百裡,這憐惜就幻化成了鞋。

她猛然抬頭,快走幾步抱住紀警官大腿:“警官,你愛我嗎?”

紀雲來連連後退。夜色已深,雖然她還是個孩子,但是少女臉色越認真,他越害怕。“冷靜!”他做出防守的姿態。

看著比自己女兒還小十幾歲的胡心淮,他的大腦快速運轉:“就算無家可歸,也不能說這樣不自重的話。”

胡心淮很是失落:“所以你也不會供奉我,我又要餓肚子。”

望著她白淨的臉龐,紀雲來不知為何仿佛看到了灰頭土臉往電線杆子貼廣告的三毛。長歎一聲,他終究還是撥打了電話:“方晴,睡了嗎?”

“正準備睡了。十點半了,雲來你今天不是不值班嗎?”葛方晴已經習慣了丈夫經常性的臨時加班,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紀雲來鼓起勇氣:“你先彆睡,我帶個人回來。”

於是,胡心淮又獲得了第二份歸屬於憐惜的願力。

葛方晴為她準備好睡衣,教她怎麼用熱水器,又收拾出客房來給胡心淮暫住。在葛方晴對她說晚安的時候,胡心淮原本垂落的頭發悄然變成了馬尾,後腦勺上多了一個紫色的蝴蝶結。

晨光熹微,儘管昨天晚上安頓下來已經是半夜,但是葛方晴還是五點準時醒來。她換上運動裝準備出門晨跑,打開門,昨天接回家的女孩已經換回了白裙,她的手緊張地揪著裙角,守在她的房間外。

“一起跑步嗎?”葛方晴笑著邀請她。

胡心淮心滿意足地跟在她身後,原來,馴服人類不能靠語言,不必問他們愛不愛你,隻要選擇好合適的信徒,他們自然會供奉你。

繞著森林綠道跑了兩圈,葛方晴順手買好了豆漿油條,牽著乖巧的女孩回了家。紀雲來起床看見她們手拉手,恍惚還以為回到了女兒還未外出求學的時候。

“鑰匙、錢包、身份證,哎,一個都不能落。”飯後,紀雲來念叨著要帶的東西,一樣一樣收拾好出門。

胡心淮想起昨天的對話,心想,原來在人類社會裡,哪怕口頭說了成年,也不能證明自己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那張叫身份證的卡片,真的那樣重要嗎?

葛方晴也收拾好了,她換了一條運動發帶,問:“要和我一起去體校嗎?聽老紀說你能跑幾十公裡,剛剛晨練不夠勁,我帶你去找同事比劃比劃。”

體校?昨天下午在城中遊蕩的時候,她還看見一所學堂呢。

“南城第六高級中學”,金色的校名在盛夏的斜陽下閃耀著,胡心淮曾一字一頓地念出,心想,人類真是奇怪,這樣好的天氣,這樣粼粼的落日餘暉,他們竟坐在四四方方的小屋裡昏昏欲睡。小妖的視力很好,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昏昏沉沉想睡卻不睡,為什麼鈴聲響起,紅色小樓吐出許多人,再響鈴時又吞進勾肩搭背的他們。

“雖然不能告訴你為什麼,但是我不能像人類小孩一樣被馴化。”

看著語氣嚴肅的胡心淮,葛方晴噗嗤一笑。

“我沒有路引沒有戶籍,是化外之人。人類又不會供我上學,”小妖獸狐假虎威,“再說了,我可是能吃很多的,如果你帶我去,小心我會把學校都吃空!”

今天的女孩遠比昨晚更活潑,在熟悉的人前她逐漸顯露出本性。葛方晴想,心淮是個很好的孩子,張牙舞爪的樣子更可愛。

“不是強迫你上學,是帶你去看看像你這樣年齡的孩子都在做什麼,你跑得快,是個學體育的好苗子,老師們都會很喜歡你的。”

“像你一樣供奉我嗎?”湖中妖想到了紀雲來和葛方晴給她的願力,又覺得剛才的油條是那樣美味。有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多喜歡她的人,人們都會讚揚她,信仰她,愛她,給她很多的願力。”她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葛方晴乘勝追擊:“而且呀,雲來說你是長跑健將呢,怎麼能自己孤芳自賞呢?隔壁那幫跑步的兔崽子總是偷懶,走嗎?我的小老師。”

胡心淮很心動很心動,她很願意向弱小的人類顯示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但是想到身份證,她又拒絕了:“不了,下次吧。我想,我該去找我的監護人。”

點上三炷香,胡心淮凝神閉目許下願望,土地廟遊人如織,人人臉上都是同她一般的專注與虔誠,在上神已然閉關的此間世界,掌細察微的土地仍舊親和聆聽著人間苦痛歆怡、離聚悲歡。

倚在朱紅圓柱上打盹的廟祝忽然被一支木簽砸醒,他舉目四望:“誰?誰打我!”

跪坐在蒲團上的胡心淮聽到聲音疑惑看向他,廟祝因女子驚人的容色而回神,似是想到了什麼,他趕忙走進偏殿。

殿內小小的土地神像向外散著青灰色的煙。

神像依舊慈眉善目:“小妖來拜山頭了。”調侃的話從神像的口中傳來,看著神像的白胡子,向來不肯在禮節懈怠一分的廟祝也不由失笑。

此刻,土地不過是人們心中有著法術的慈善老頭,而他也不過是侍奉小小下神大半生的另一個老頭罷了。

本來信誓旦旦能找到“監護人”的湖中妖像個應選的秀女一樣嚴陣以待,傳承告訴她但凡是神或者妖都能尋求土地的幫助。

胡心淮壓下心中的忐忑:“我初到人世間,沒有錢,更沒有身份,立足並非易事。您能幫我嗎?等我以後發達,必將百倍千倍回報。”

土地語氣溫和:“此間靈氣稀薄,你又要如何修煉如何得道?”

“我也想得到人類的供奉,”小妖很坦誠,“我想知道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更多的人知曉我並自願供奉我嗎?”

“發自內心的喜愛亦或是推崇,都可以成為我們的養分。感情有深淺之分,人類中,亦有功德深厚之徒。倘若是得到大功德者甚至十世善人的供奉,那麼修煉必將一日千裡。”

胡心淮帶著一撻黃紙,一盒朱砂離開土地廟,腦海中不停回想著土地說的話,要怎麼讓更多的人信服自己呢?

走出土地廟幾百米後,她才突然想起來自己今天是來解決監護人問題的,還沒有讓他們答應為自己造一個假身份呢,和土地老兒見麵的時候,她幾次三番都想提起這個話題,卻屢次被打斷。胡心淮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葛方晴家,除了黃紙和朱砂之外,她身無長物,也沒有借到錢。

聽見敲門聲,葛方晴圍著圍裙還拿著鍋鏟來給她開門。

“下次也可以……”,她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胡心淮一把抱住,“按鈴”。

小妖沒有錯過女人因為突破社交安全距離而本能而短暫的一楞,她努力回憶最後蠱惑了光頭的那一眼,楚楚可憐地問:“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賺到錢嗎?”

葛方晴失笑。

小妖又說:“聽說在人類社會隻要有錢就能立足,可是我沒有身份也沒有錢。”

為了寬慰鬱鬱寡歡的小妖,葛方晴下午將她帶去體校散心。

胡心淮跑到了終點,葛方晴本能地按下秒表讀數鍵,看著數字,她久久不能回神。

“怎麼了?”胡心淮以為是跑得不夠,又用更快的速度再跑了兩圈,臉不紅氣不喘的看向她。明明是沒有任何砂石的塑膠跑道,但是葛方晴卻仿佛看到了女孩跑動帶來的沙塵。

此刻的她和自己的丈夫一樣為女孩的速度而震驚。她不僅僅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母親,更是一個曾帶出多屆國家二級運動員的教練。即使跑步並不是她的教學方向,但是麵對著這樣的奇才,她絕做不出把人拱手相讓的事。

葛方晴仿佛看到一個未來的世界冠軍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