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族領地·夢境(1 / 1)

陸終鬆開了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易感期讓她對周遭的一切敏感得嚇人,不限於情緒,更包括精神力天賦對周遭的感知。

形聲告訴她有兩隊鯨族正朝她與巴勒納而來。

一隊以鯨族原始形態,一隊以駕駛著潛遊裝置的類人形態。

“可能是易感期。”

陸終回應巴勒納,一人一鯨以警惕的態度等待著朝她們而來的鯨族。

巴勒納:“應該是抹香鯨,聽到那‘哢噠哢噠’的聲音了嗎?”

不等陸終回應,遊速遠超二者想象的那對駕駛潛遊裝置的鯨族先行到達。

“有什麼突發事件嗎?這一處的海水之中的類素滿是不安。”

來鯨開口詢問,所駕駛的潛遊裝置的外形如同輕型戰鬥機的駕駛艙,後方是推進裝置,同樣是陸終不知曉的推進與運行能量,與她之前見過的那台懸浮動力艇如出一轍。

“我是巴勒納,有任務在身,需要帶她去見皮特拉,你嗅到的氣息也不是類素,是人類的信息素,此地沒有意外發生。”

巴勒納與這位鯨族對話的態度令陸終有些陌生,不同於與她、重霄說話時的親切,也沒有和一開始的虎鯨歐蕾加的敷衍,更像是一個不想和老師打交道的家長,敷衍中又要體現自己的認真,卻又因為不想被纏住太久,帶著點兒疏離。

陸終聽見了巴勒納發出的鯨鳴聲,是她能夠聽到的聲音頻率,但她無法解析,這便是鯨族之間的絕密溝通了。

在另一隊鯨族到來前,這幾艘潛遊裝置便離開了,速度快到陸終根本來不及將整艘潛遊裝置的構造打量清楚。

“巴勒納,這是你們族群的幼崽?出了什麼事嗎,類素如此不安。”由八頭抹香鯨組成的群體隊伍遊至巴勒納與陸終附近,迅速做警戒+護衛隊形,將仍舊散發著信息素的陸終護在包圍圈中。

同樣的解釋,巴勒納又重複了一遍,最後以陸終被八頭抹香鯨挨個兒圍觀後結束。

抹香鯨給了陸終一種訓練有素的小型部隊的錯覺,眼前的八頭抹香鯨身上都有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傷疤,她知道,那是獵食留下的痕跡,不過在黎星,或許就是真正的戰鬥所留下的傷疤了。

想到此,陸終從先後見到的這些抹香鯨身上感受到的‘訓練有素’也有了解釋。

“既然領隊過來了,我們也就繼續去巡邏了。”

八頭抹香鯨解除警戒、護衛隊形也極其熟練,甚至沒有對處於隊伍中心的巴勒納與陸終產生任何因為遊動而帶動的水流的衝撞。

“抹香鯨是鯨族的護衛隊嗎?”這般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難怪陸終好奇。

“不是,鯨族之中,沒有人類那般特意進行訓練的隊伍,隻有不同鯨種自發發揮種族之所長,構建完整的鯨族生存係統。”

巴勒納的解釋令陸終心中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鯨族同樣存在如此眾多的種群,卻比她想象中要團結得多,究其團結之根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巴勒納:“菲斯特領隊帶著‘旗魚艇’來了。”

陸終終於知曉了先前所見的不知名潛遊裝置的名字,單聽名字也能夠想到其的速度之快,效率之高。

隻見以菲斯特為首,潛行隊伍呈人字形排開,中間則是兩台旗魚艇被牽引而來。

這一次菲斯特沒有再與巴勒納多說什麼,哢噠哢噠的聲音也不過持續十秒。

不過,在陸終準備進入旗魚艇時,菲斯特乘坐的那艘旗魚艇的駕駛室的窗卻切換成了雙向可視模式,陸終也得以見到菲斯特的真正模樣。

貫穿整個臉部的傷疤如同蜿蜒的溝壑,越過了鼻梁與兩側的顴骨,這是最長、最明顯的一道疤,另一條則稍短,由左邊眉骨延伸至左側鼻翼上方。

菲斯特的類人形態保留了更多的鯨族特征,在這般猙獰的傷疤之下,便顯得野性十足,類人的程度也大大降低,好似類人化形時出了什麼狀況一般。

在菲斯特與陸終對上視線時,她快速收斂了眼神,進入了旗魚艇。

等待旗魚艇的駕駛艙排空海水灌注氧氣時,陸終接收到了單向傳達給她的陌生訊音。

來自菲斯特:

“你太弱了。”

陸終沒有被挑釁的不滿,相反,她有些心虛。

即便沒有看到菲斯特的眼神,她仍舊能夠想象對方眼神之中的輕蔑。

但陸終誤會了,菲斯特看著陸終飛快進入旗魚艇的模樣,隻覺得陸終在怕她。

就像其他鯨族的幼崽害怕看到她類人形態的臉部傷疤一般。

菲斯特猶豫著要不要將後半句話用訊音告知陸終,直到她艇隊的其他鯨族提醒她繼續完成海域巡邏,這才終於決定放棄告知。

‘你太弱了,我可以幫你。’

這句話以及菲斯特腦子裡迅速構建的訓練計劃都被暫且擱置。

菲斯特相信被皮特拉看重的存在,即便靠自身,也能夠獨當一麵,她還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旗魚艇能夠自動巡航,在陸終熟悉旗魚艇的內部裝置之後,精神也終於鬆懈下來。

不用應對潛遊時出現的水流、水溫變化,不用思考如何儲存體力之後,陸終積攢的疲憊感席卷而來,饑餓感也再一次占據陸終的大腦。

不過這一次,伴隨著饑餓感的還有另陸終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與焦灼。

駕駛室內的溫度與濕度會自動調節,應當是駕駛者最為舒適的狀態,但陸終卻愈發燥熱,燥熱感令她想要再次回到被海水包裹的狀態。

信息素的濃度在駕駛艙內攀升,陸終卻隻感覺空氣愈發稀薄。

這是陸終第一次感受到身為alpha的易感期的痛苦,原主沒有留下任何關於易感期的痛苦記憶,以至於陸終都忽視了易感期的存在。

無法控製的情緒波動、被放大的危機感、按捺不住的焦灼、都刺激著陸終想要以暴力去達成、抒發什麼。

僅有的理智迫使陸終控製著自己的手腳,沒有開始毀壞旗魚艇中的設備,每每想要把那些閃動的按鈕砸碎時,陸終的腦子裡都會出現一句“弄壞了賠不起,不弄壞還能混口飯吃。”

還有十分鐘便可以抵達一號海域,蘊養著母心的鯨族總基地也早已做好了接應巴勒納與陸終的準備。

但巴勒納與陸終已斷聯半小時之久。

離開菲斯特巡邏的3號海域沒過一會兒,駕駛艙中的陸終便陷入昏迷,體征維持還算平穩,隻是意識不清,遲遲無法回應巴勒納的訊音。

由於自動巡航,巴勒納不必擔心沒有自主意識的陸終會掉隊,但她擔心陸終是否能順利在鯨族度過易感期,畢竟鯨族可不存在人類的這些特殊時期。

加上陸終的信息素還會被當成類素,傳遞出大量的負麵情緒,擾動周遭感應到這樣的‘類素’的鯨族,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陸終是被說話聲喚醒的,準確地說,她認為自己並沒有完全醒來。

那是一種非完全清醒狀態下才會有的畫麵構成,也就是夢境。

隻有夢境才會出現的整體色調令陸終稍稍安心了些,如果是個能夠自由操控的清醒夢,倒也能夠說得清為何會發生眼前這樣的事。

“蟲母需要進食更有‘營養’的食物,那個才抓來的S級精神力的alpha呢?蟲母需要他。”

窸窸窣窣的聲音如同數百隻蟲腳同時劃過空氣又相互撞擊,這便是蟲族特有的發聲方式。

夢境中的陸終與重霄緊貼在一起,擠在石壁的縫隙之中,二人似乎躲在蟲族的地下巢穴,陸終聽到了不遠處的洞穴牆壁上的蟲卵中神經節的跳動。

他們身處蟲族的卵房!

知道這是夢境的陸終無法理解這些根本就不是她所獲取過的信息為何會反饋成一個夢境,更不知曉為何重霄也在這裡。

或許因為是夢境,陸終察覺重霄的信息素的味道也發生了改變。

她一直認為重霄的信息素是腐敗在叢林中的花草樹葉與果類的混合,每每聞到這樣的氣味的她就感覺像是一隻手拿香蕉,蕩著藤條的野猴,但現在,重霄的信息素更像是無數氣味芬芳甜美的植物津液。

如此清甜的氣息,當是植物最為茂盛之時的沁人清香,好似生機的氣息。

“陸終,他們走遠了,你可以放開我了。”重霄想要掙脫陸終的束縛,但卻察覺女alpha的手越收越緊。

“我們在蟲族的卵房,聲音小一些,這些卵似乎要孵化了。”陸終沒有鬆開重霄,重霄那‘生機’一般的氣息,讓陸終下意識感覺放開了手,如同放棄了機會與希望。

夢中的陸終似乎擺脫了易感期的負麵反應,她感覺周身十分輕鬆,重霄的信息素也令她心情愉悅。

重霄呼吸間的熱氣掃在陸終擁著重霄的手臂上時,陸終本想詢問重霄為何會來到這裡的疑問有了答案。

不愧是她的夢境,信息都由她自行補全。

陸終鬆懈了手上的力量,確認剛剛卵房外的蟲族走遠後,才從勉強容納兩個人、不擠破正在孵化中的蟲卵的卵房空隙中挪出身體,

腦子裡多出的對夢境補全的信息告訴她,重霄是因為易感期,一時疏忽才被抓到了這裡,成了儲備糧。

“躲在卵房是因為蟲卵本就散發著各式各樣的氣味,因此你才能夠在易感期時也能掩藏住信息素,以避開蟲族的追捕?”

陸終雖這般說著,但她隻能夠聞見屬於重霄的信息素的氣息,蟲卵對她精準捕捉重霄的信息素沒有任何影響,她感覺整個狹小空間中屬於重霄的“生機”。

她,想要徹底擁有這樣的“生機”。

這樣的想法突兀出現在陸終的腦海裡,嚇了她一跳。

因為這是她的夢,所以她才會有這般的控製欲嗎?

“有蟲族朝著這個方向來了。”

重霄說完,再次與陸終一同擠進了剛剛藏身的狹小空間之中。

這一次二人的身體貼得更緊了。

但這一次,重霄不再是背身朝向她。

滿懷皆是“生機”的氣息。

“蟲卵的神經節跳動得如此之快,想必是要孵化了。”重霄解釋時,陸終的目光卻全數集中在對方的臉頰和耳朵,她不敢將臉擺得太正,似乎隻要稍稍偏頭,就能觸碰到對方。

“噗。”

液體濺射的聲音,令重霄瞬間紅了臉,耳朵也同時染上緋紅,像火,更像夕陽映紅的天空。

“你!”重霄似乎誤會了什麼,怒視著陸終,似要譴責、斥罵她的冒犯與不合時宜。

陸終有些懵,不知重霄為何如此,看著身旁牆邊的蟲卵說道,“這顆蟲卵爆了,想必待會兒會有更多的蟲族來此,我們換個地方藏吧。”

“好,好。”

重霄臉上快要溢出的緋色短時間是不會消散了。

夢境裡的重霄比現實中要更加沒有距離感,這樣的認知令陸終愉悅,這個忽視掉蟲族後,隻有她與重霄的夢境就好似對方專屬於她。

陸終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得清醒些,這雖然是個夢,但重霄畢竟是個alpha,夢境中的“生機”氣息,現實裡也不過是爛葉子、壞果子的腐敗味兒。

歸根結底,易感期真害人,她做一個夢都要把朋友給肖想一通,實在冒犯。

“我們去……”

陸終轉頭,想要打量藏匿的空間卻正逢重霄轉回剛剛因為誤解了陸終而羞愧的臉。

夢醒了。

陸終瞪大了雙眼,那般的溫熱與柔軟,直接擊潰了她的夢。

“太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