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笑盈盈地看向太後,“臣妾倒是覺得,光是有琴聲未免單調了些,雨凝的妹妹書玥擅舞,若是姐妹二人能合作獻藝,那對太後的祝福豈不成了雙份。”
聽到皇後的話,何雨凝心中頓生不快,她可一點兒不想給何書玥這個表現的機會,在她眼中,何書玥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女罷了,是無論如何也不該與自己平起平坐的。
席間安靜坐著的何書玥倒是有幾分意外,可等仔細一想,她便也能想明白皇後此舉為何了。到底是對她有利的事,她自然不會拒絕,白淨無暇的小臉上也很合時宜地顯出幾分羞赧。
在場所有人,誰不知曉何家乃皇後母家,皇後此舉,最終目的不過是想讓她的兩位侄女趁著這個機會在皇上和太後那謀個好印象。
太後心中自然也是明了的,可皇後這話說的漂亮,若是拒絕,反倒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了。
太後微笑著點頭,“若是兩位丫頭願意,哀家同諸位,自然樂意欣賞。”
朔康帝因著太子的事,對皇後也生了些埋怨。
多日冷言相對,可兩人畢竟是結發妻,時日一長,心中卻也有些愧疚。
故而此時,難得幫著搭了回腔,“既如此,宰相家的另一位女兒也一同出來吧。”
見皇上和太後都如此說了,何書玥隻好緩緩走到中央,福身行禮,“臣女遵旨。”
“雨凝這回換首曲子吧,可彆讓大家聽膩了。”皇後出聲囑咐。
雨凝哪怕有再多的不願,此刻也隻能恭恭敬敬道了聲“是”。
在她們二人開始前,一直不在的魏楚熠這才姍姍來遲。
他對著太後,充滿愧疚道:“今日內閣突有要事,孫兒一時走不開,來晚了皇祖母的壽宴,還望皇祖母恕罪。”
太後哪裡會怪罪他,麵上堆著笑瞧他,“熠兒有職責在身,皇祖母哪有怪罪的道理,快些入座吧。”
魏楚熠含笑拱手,“是,孫兒遵命。”
待魏楚熠入席後,何家姐妹的獻藝才正式開始。
隻是這一回呈現出來的效果,卻有些不儘人意。
不知是倆人從未這麼練過,還是缺少些姐妹間的默契,一曲下來,倒像是各獻各的藝,不甚搭配。
不過到底是宰相府的小姐,又是皇後主動提及的,不少人還是十分給麵子地拍掌叫好。
當然,也有不給麵子的。
嘉安郡主瞧見此景,忍不住嗤笑一聲。
惠貴妃與她挨得近,自然將她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她勾了勾唇,似無意狀詢問:“郡主覺得此番獻藝如何?”
嘉安郡主自小長在宮中,對於妃嬪間的把戲也是清楚得很。
皇後與惠貴妃這兩人,麵上雖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可背地裡一直暗暗較著勁。
如今惠貴妃這話,雖輕輕柔柔,卻也足夠讓周圍的一些妃嬪都聽見。
嘉安郡主並非蠢笨之人,她知曉惠貴妃此舉,不過是想借自己打皇後的臉。
可她本就不喜何家姐妹,更不會為了不摻和皇後和惠貴妃的爭鬥而說出違心的話。
“此番獻藝——”嘉安拖著語調,“的確差些火候。”
皇後麵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嘉安郡主是太後的掌上明珠,哪怕是她,麵對嘉安時也隻能和顏悅色,“郡主說的是,她們姐妹二人,的確是要再回去練習練習,今日讓太後及眾位見笑了。”
太後“欸”一聲,擺擺手,卻沒有誇讚的意思,“無妨,有這份心便夠了。”
麵對著太後此番“善解人意”的言論,皇後隻好笑笑作罷。
見何家姐妹齊上陣,原本也有些官家小姐躍躍欲試,想趁此機會展示一番。可如此一來,哪還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冒頭呢。不論好與壞,那都是擺明著與皇後作對了。
反觀方才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秦昭儀,此時嫋嫋起身,她轉過身子麵向朔康帝和太後的方向,屈膝福身,羞怯道:“臣妾看了何小姐的舞姿,有些心癢呢,若是皇上和太後能應允,臣妾也想獻舞一曲。”
朔康帝聞此言,忽的想到,秦昭儀也是擅舞之人,在她入宮的第一年,自己就是瞧過的。現在想來,的確有幾年未見過她的舞姿了。
他沒直接回答,轉而問太後,“母後意下如何?”
太後唇角掛著溫和的弧度,“既然秦昭儀有心,那便去吧。”
秦昭儀福身謝過,“隻是臣妾今日實乃臨時起意,沒準備樂師,不知何小姐可願意再為臣妾奏上一曲?”
這話雖依舊是對著朔康帝和太後說的,可真正問的人顯然不是他們,而是皇後和何雨凝。
何雨凝心裡都快慪死了,獻藝一回與三回的本質截然不同,更何況秦昭儀還點明了是因沒準備樂師才要自己幫忙,此話也在另一層含義將她與樂師放在了同等地位。此刻站在中央,她甚至覺得旁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帶了嘲笑的。
皇後斂了斂神,她輕輕一笑,“若昭儀妹妹有此要求,自然是可以的。”
何雨凝無可奈何,隻得繼續演奏。
秦昭儀在眾目睽睽下,緩緩走向中央。
林妱眼神一直跟隨著她。
秦昭儀從前也同淑妃一樣,是後宮裡出了名的不爭不搶。如今雖受寵,可按照林妱原先的猜測,她應是會選擇斂去光芒,而不是如此明晃晃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引起如此多人的注目。
除非……
她在等待的時機,就是此刻。
隨著何雨凝手指的動作,琴聲緩緩響起,秦昭儀輕舒袖子,腰肢如同婀娜的垂柳,隨之翩然舞動。
正當大家看得入迷之際,隻見秦昭儀瞬間停住動作,雙手捂著肚子,癱軟在地上。
在她身後的何雨凝被嚇了一大跳,一緊張,直接繃斷了一根弦。隨著琴聲的戛然而止,秦昭儀呼喊的聲音也直直進入周圍眾人耳中。
“皇上,臣妾肚子好疼啊,皇上快救救臣妾的孩子。”
此話一出,周圍人都嚇得一噤。
他們沒想到,秦昭儀已有身孕,更沒想到會在此時突發腹痛,一瞬間都不知作何反應。
還是秦尚書最先開口驚呼,“快傳太醫。”
朔康帝大步來到秦昭儀身旁,緊張地握著她的手心,“愛妃如何?太醫很快就到了。”
秦昭儀眼淚汪汪地看著朔康帝,“皇上,臣妾害怕。”
瞧著她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朔康帝心中更急了,幾個月前惠貴妃小產的事對他已是不小的打擊了,他不希望這個孩子也保不住,情急之下,又朝外喊:“太醫呢!怎麼還不到?”
一旁跪著的太監被嚇了一激靈,忙道:“奴才再去催催。”
小太監剛跑出去,便有兩位太醫急匆匆往殿內趕來。
為首的是楊太醫,他立即為秦昭儀號脈,麵上神色也由起初的驚憂逐漸恢複過來,他朝朔康帝叩了叩首,“回稟皇上,昭儀娘娘胎像有些不穩,但應無大礙,微臣給娘娘開兩幅方子,好好靜養一段時日定能無事。”
楊太醫乃太醫院最德高望重的存在,聽他此番說辭,朔康帝總算放心了些。
隻是還沒等他說話,秦昭儀又抽抽搭搭道:“怎會突然胎像不穩呢,之前每回號脈,楊太醫都說臣妾脈像極穩。”
朔康帝聞言同樣不解,他在知曉秦昭儀有孕時,便想賜她黃金萬兩,提她位份。可沒曾想到,秦昭儀當場便回絕了他的好意,用秦昭儀的話來說,便是希望等孩兒降生在名正言順地接受此番賞賜。當時瞧她如此懂事貼心,朔康帝心中極為感動,也正因如此,之後每回楊太醫號脈,他都是陪在秦昭儀身旁的。
楊太醫額間瞬間冒出細細的汗珠,秦昭儀的脈一直都是他在號的,這兩個月瞧下來,的確是沒可能會出現此種狀況的。
他壓著顫顫巍巍的聲音,道:“昭儀娘娘之前的脈象的確一直很好,隻是臣不知娘娘沒號脈的這段時日裡,可有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亦或是,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此話一出,在朔康帝身後不遠處的皇後,神情有短暫的凝固,雖隻有短短一瞬,卻依舊被林妱抓了個正著。
到這裡,她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皇後必定是在秦昭儀宮裡動了手腳的,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她的計謀早被秦昭儀給識破了,甚至還準備借由此計,將禍水統統引到她身上去。
秦昭儀此刻倚靠在朔康帝懷中,臉上還掛著淚珠,好不可憐。
她抽抽鼻子,呼吸漸漸平緩,像是剛從陣痛中恢複過來,“臣妾的吃食都是禦膳房準備的,定不會出差錯的,至於碰過的東西——”秦昭儀微微停頓,像是在思索,“的確也有些多,臣妾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無妨。”朔康帝安慰著她,“愛妃再好好想想。”
朔康帝不是傻子,楊太醫方才的話,分明是在暗示秦昭儀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他亦知曉,在後宮之中,此種醃臢手段司空見慣,可威脅到他孩子的事,萬不能姑息。
正當秦昭儀還在垂頭思索之際,一道清冷的女聲傳入了眾人的耳朵。
“昭儀娘娘可否將腰間香囊取下讓民女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