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這麼一大筆錢,夠一個普通的三代之家過活兩年,若肯儉省,花用三年也不在話下。

可方蟬衣給她用了。

那是她剛得的賞,放在箱子裡,還不到半個時辰,就這麼拿出來,用在了她這個跟自己沒有多少情分的丫鬟身上。

時雲滿腔衝湧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她激動的怦怦亂跳的心臟,暈乎乎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腦袋,以及發軟的腿,致使她就那麼呆坐在桌邊,掙紮好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方蟬衣帶著金子和畫了圖樣的竹簡來到廚房,馬上就要到用晚膳的時間,眾人忙的腳不沾地。

整個院子裡,隻有杜媼一個閒人,此刻正坐在白果樹下擺著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杜媼把白案上的是全部交給葉蓉,自己則按照方蟬衣說的,隻單獨負責出金線油塔和豆腐製品相關的小食和菜。這兩樣都是主子愛吃的,隻要把熬油和點豆腐的秘訣掌握在手裡,廚房裡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給杜媼臉色看。

尤其葉蓉。

自從金線油塔在方府和隔壁零陵侯府大放異彩後,葉蓉又開始殷勤的往杜媼身邊湊,給她買各式各樣的糕點禮品,給她端茶送水洗衣裳,態度比以前跟著她學白案的時候,更加恭敬,也更加諂媚。

杜媼也假做糊塗的沒有提她之前的背刺,葉蓉愛給她做事,就由著她,但她若想繼續從她這裡學東西,卻是半點門都沒有。

“阿媼。”

方蟬衣站在躺椅前,一出聲,杜媼立刻睜開了眼,驚喜的站起來:“女公子上次說今天要出門,奴還想著您回來了或許會累,準備明天再去尋您。”

心裡一琢磨,方蟬衣覺得,杜媼找她大半是要說金線油塔分潤的事。

這個不著急,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請杜媼辦。

西廂房裡,方蟬錦也在興致勃勃的倒騰帶回來的箱子。

唐氏和方蟬琪在旁邊坐著,相比方蟬琪的嫉妒眼紅,恨不得將嘴巴氣歪,唐氏則是滿心的愉悅。

以往方蟬錦隨她參加了那麼多場宴會,從未帶賜禮回來過,甚至很多時候,小丫頭也和她一樣,要陪著小心在彆人麵前湊趣,一整天都不開心。

今天多帶了一個方蟬衣,果然不一樣了。

唐氏看方蟬錦興致勃勃的把手腕上的青玉回文手鐲取下來,珍重的收進床頭的沉木盒子裡;又去看其他東西,侯夫人給方蟬錦的禮更重,除了半匹絹和半匹被她轉送給方蟬衣的絲外,還有一對紅瑪瑙耳璫和一對琥珀耳璫;鄧三娘子的禮匣裡,除了點心、茶葉和墨錠跟方蟬衣的相同之外,錢雖然隻有300枚,卻多加了一支竹杆狼毫筆。

“六妹妹真是神奇,我有時候和三娘子說話說不下去,她講兩句,三娘子就又有談性了。而且,她話那麼少,三娘子還喜歡和她呆在一起,也喜歡和她說話。”

方蟬衣一邊在一堆東西中間扒拉,一邊笑眯眯對唐氏道:“阿母,我們下次出去再帶上小六吧,有她在,我省事不少。”

聽唐氏同意,她更加高興。

最終將那半匹絹和一對琥珀耳璫指出來:“這個給我和二姊姊做裙子,琥珀耳璫也給二姊姊。二姊姊要是喜歡,茶葉也給你,反正我對茶呀這些也不懂;點心也給你分一半,說是六味齋的金貴點心,咱們家還沒吃過呢。”

她高高興興的鋪排著,卻沒注意方蟬琪的臉色越來越差。

“不就是人家賞你點東西嗎,你得意什麼。給這個給那個的,誰稀罕你給的,我想要什麼新奇珍貴的玩意,我不會自己出去買,用得著你給。”

方蟬琪氣憤又委屈的喊完,捏著帕子跑走。

留下方蟬錦呆立在原地,反應過來後,也是滿腔的委屈向唐氏控訴:“我把我的東西分給二姊姊一起吃用,我怎麼得意了?”

她甩著袖子氣衝衝的做到旁邊:“我對她好給她東西,難道還是我的錯嗎?”

一腔的喜悅全被方蟬琪破壞,方蟬錦也沒心思擺弄地上的東西,叫身邊的丫鬟:“收起來,全部收起來。既然二姊姊不稀罕,我就自己用。”

她這頭話音未落,正房就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音。

方蟬錦頓時壓不住脾氣,站起身就要往正房衝,卻被唐氏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連說話聲音都被唐氏使眼色壓下去:“她還摔東西,她有什麼不高興的,她給我甩臉子,應該不高興的是我才對吧?”

唐氏抿著唇,腔子裡的高興勁兒也沒了。

她慢慢收了眼裡的笑,看向方蟬錦:“你二姊姊議親不順,又被你說破,她這兩天氣本來就不順,你讓著她些。那些茶葉點心耳璫絹子,都給你二姊姊送去,阿母知道這樣讓你受委屈,少你的,阿母再給你補上。”

回頭一看,那麼多東西送給方蟬琪。

方蟬錦委屈的瞬間紅了眼圈。

茶葉和絹子就算了,一個她不懂得妙處,一個花多點錢也能買到;可點心和耳璫她也想要,不管是六味齋的點心,還是紅瑪瑙和琥珀,都不是她花錢能買到的東西。

越想越難過,方蟬錦推開唐氏拉著她的手,低低的哭訴一句:“那明明都是我的東西,阿母,你偏心。”

從屋裡跑出來,方蟬錦看見倒座房門縫裡亮著的燈,下意識走了過去。

方蟬衣已經從廚房回來,正和時雲一人坐一邊趕繡活。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和時雲對視一眼。韶光院就這麼大,西廂房的吵鬨聲,她們自然也是聽見了的。方蟬錦這個時候跑過來,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兩人一起出門,方蟬衣拉著方蟬錦到倒座房坐,時雲就搬了個坐墊,在門邊守著。

看著瑩瑩搖曳的燈光,方蟬錦眼淚再也止不住,啪嗒嗒的往下掉。

方蟬衣也不勸。就拉著她在高桌前坐下,從箱籠裡翻出來鄧三娘子給的茶葉和點心,又拿木托盤裝了幾個自己做的豆渣餅,取了一塊糖麨一起端到桌上,最後從袖兜裡摸出來一個橘子,遞給方蟬錦。

方蟬錦本來還委屈的一哽一哽的,轉眼見方蟬衣倒騰出來這麼多東西,也不好繼續掉眼淚。

她接過橘子剝開,一瓣一瓣吃著,問道:“從安定侯府拿回來的嗎?”

方蟬衣笑眯眯點頭:“就拿回來這一個,本來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吃掉的,但是你哭了,就隻能拿出來哄你了。”

方蟬錦被她逗的眼珠子瞪大,盯著手裡的橘子看了半天,終於破涕為笑。

方蟬衣也不管她,自顧自的把點心盒子打開,給她看:“裡麵的點心我吃了兩塊,其他的都給你拿回去,慢慢吃。等吃完了,我們再想辦法買。我繡活做的好,一定能得鋪子掌櫃的青睞,她認識的人多,到時候我們就多掏錢托她買。”

方蟬錦淚眼裡帶笑,望向方蟬衣,責了一聲:“我又不是為了這個!”

說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好歹是見過二胎家庭爭寵的人,方蟬衣自然知道,父母親看似扶持弱者的偏心,才是刺向孩子最鋒利的刀。但她不能代替唐氏給方蟬錦寵愛,隻能用這些撫慰她的心。

“怎麼辦,我隻有這些。那你如果不想要,我就收了。”

方蟬衣說著,作勢就要拿走桌上的東西。

方蟬錦急了,身子往前一撲,立刻護住了桌上所有。

她顧不上傷心,衝著方蟬衣就嚷嚷:“你怎麼這樣,我就說說而已,我哪裡說我不要了。你不準收,你都拿出來了,你還想收回去,不可能。這些都是我的。”

方蟬衣盯著方蟬錦凶巴巴的目光,故意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妥協道:“行吧行吧,都給你。”

哄的方蟬錦不哭了,方蟬衣繼續做自己的繡活,聽方蟬錦說她的委屈。

“那兩對耳璫,一個是紅瑪瑙的,一個是琥珀的。咱們家隻有阿父能買得到琥珀,但是阿父有什麼好東西都先往照陽院送,我怎麼爭得過照陽院的人。”

方蟬衣托著繡繃沉眉思索。

說到底,方蟬錦這次受委屈的具象表現,還是唐氏不顧她的意願,把她中意的新奇物件給了方蟬琪。

或許她再給她弄出來一個新奇的東西穿戴,她心情就能徹底恢複。

“四姊姊換個角度想一想,紅瑪瑙和琥珀耳璫是侯府賞的,要是戴出去丟了或者弄壞了,豈不是唐突了貴人。你用它們都要小心,更何況二姊姊,她怕是根本戴不出去。隻能壓箱底的東西,要它又有什麼用?”

“等我琢磨琢磨,到時候給四姊姊做個漂亮的,能戴出去的耳環,那兩對耳璫放在你麵前,你都想不起來要呢。”

果然,聽方蟬衣這麼說,方蟬錦徹底不傷心了。

方蟬衣做手工的技術她是知道的。

就拿她今天帶出去的毽子講,下午比賽到一半的時候,場上一個小女娘沒注意,趔趄著踩到了比賽用的毽子上,偏偏今天的比賽格外激烈,侯府備下的幾個毽子都被踢的脫了毛,累的場上差點沒有毽子可用。

是她取了準備送人的毽子出來,比賽才得以繼續。

場上那些小女娘們,一用上她的毽子各個臉上的表情都變了。

下了賽場,好幾個人來問,她的毽子是哪裡買的,又問她身上有沒有多的,她們想立刻就買一個用。

她就說,隻要方蟬衣紮的毽子一上腳,懂的人立刻就能分辨出和普通毽子的區彆。

那些小女娘都證實了她的說法是正確的。

拿著人人都想要的毽子,方蟬錦出了一場大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