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故事聽到最後,方蟬衣隻覺眼皮子一直跳。

這可真是古怪離奇。

她不知道這時候的人是否知曉,男子醉酒無法與女子發生關係,隻單說那位娘子從頭至尾的做派,就處處透著詭異。

不止方蟬衣覺得奇怪,鄧三娘子也滿懷疑惑。

已經坐上回府的馬車了,還嘀嘀咕咕的數這件事裡的古怪。

“哪怕是柳公與她有了肌膚之親,柳公又沒說不管她,她為什麼不願意跟柳公回長安?”

“阿姊每次回來,都和我們說,柳夫人是個宅心仁厚的好君姑,柳公一定會告訴她這些的,她也不至於害怕到想逃呀。”

“還有,這娘子的丈夫突然重病死了,柳公留下來照顧她的人也重病死了。怎麼除了這個認親的女兒外,她身邊就留不下一個活人呢?”

方蟬錦也在旁邊應和。

方蟬衣靜靜聽著,並不插話。

柳公能坐上九卿大員,豈能是半點城府都沒有的人。

絳色曲裾的小女娘不就說了,他並未將那個小娘子認在自己名下,而是請托母親說通家裡的弟弟,認到了弟弟名下。

得柳公的扶持,柳公這個弟弟在長安奉了個小官,小娘子做了他的孩子,隻能變成泯然眾人的微塵,在倒一棵樹能砸死十個權貴名流的長安城,她又能翻起什麼浪花。

“兩位阿姊不必為她憂心,無論內裡如何,對外柳公已經安排了她的身份。以她現在的身份,長安城內怎能容得了她囂張放肆?”

鄧三娘子被方蟬衣說的心頭一動,想起方才場上比賽結束後,七公主下令要給長安城所有官家女娘在辦一場踢毽子比賽的話,這才勾唇笑開。

送了鄧三娘子回家,方蟬錦迫不及待的蹲下身開始翻找從安定侯府搬出來的幾個箱子。

她們這一行收獲不小,安定侯夫人和漁陽縣主都給了賞,鄧三娘子下車後,也讓府裡的門房送來了兩份禮物。方蟬錦把禮物翻了一遍後,將漁陽縣主賞的青玉回文手鐲戴在手腕上,這是所有禮物中最貴重的一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方蟬衣。

不論是她,還是鄧三娘子都沒想到,七公主和漁陽縣主的賞隻給了她們,半點沒有方蟬衣的份兒。

她在一堆東西裡翻翻找找,最終挑出安定侯夫人賞下的半匹絲,笑眯眯的幫方蟬衣收拾到她的箱籠裡:“這雖然是我們都有的東西,但你給外麵鋪子做繡活的時候,這個料子肯定能用上。”

“還有,你之前不是說,給祖母繡的東西要好料子嗎,等咱們回府,我讓她們把我所有料子都找出來,你隨便挑,看上哪個你拿哪個。”

方蟬衣也不說話,就笑著點頭。

無論方蟬錦說什麼,她都同意。

從馬車上下來的那一刻,方蟬衣這一天始終緊繃的神經總算鬆了一點。

方蟬錦今天得了賞,心裡高興,也願意在唐氏麵前儘孝。見唐氏從前麵的車上下來,她立刻殷勤的湊上去扶人,惹得唐氏大為驚奇,笑著罵她機靈鬼。

等一雙腳踏實踩在地麵上,唐氏也露出放鬆的表情。

抬眼看到方蟬衣時,她還特地勾起一抹欣慰的笑,調了個溫和的調子跟她說話。

“總算到家了,今兒這一天真是累的我骨頭都散了,小六你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早上再到我那裡說話。”

方蟬衣求之不得,端著笑眯眯的神情,朝唐氏淺淺一福,道了聲:“是,母親。”

跟在唐氏身後,方蟬衣拖著一副散了架的骨頭,才進屋卸下釵子和耳環,院子裡去搬東西的人就回來了。

他們將裝著方蟬衣東西的那個小箱子放在倒座房門口,正好時雲這個時候從外麵回來,又給方蟬衣搭了把手,幫她把箱子搬進來。

“這都是什麼呀?”

時雲點亮屋裡的燈,跟在方蟬衣身後看她整理箱子。

在安定侯府,方蟬衣上麵有鄧三娘子和方蟬錦壓著,出了安定侯府,她依舊是庶妹,所有人要給她賞賜,都不能越過前麵的兩座山。

所以,她帶回來的東西很少,也沒有真正值錢的。

但她在這種事情上,是很願意知足的。

時雲感興趣,她就一樣樣拿出來,給她看。

“安定侯夫人賞了半匹絲還有半匹絹;咱們家穿不了絲,四姊姊把她的那份也給了我,我可以在上麵繡出吉祥的圖案送到店裡去賣;鄧三娘子因我之故得了賞,給了我一盒六味齋的點心、一包茶葉、兩錠墨還有五兩金;我在那裡還見了季泓小哥,他還給了我一盒自己家做的點心。”

方蟬衣把點心拿出來,直接拆開了放在桌子上。

“四姊姊說,六味齋的點心很貴很難買,咱們也來嘗一嘗這個點心有什麼特彆的。”

“好呀。”

時雲也不推脫,樂嗬嗬的湊上來,挑了個自己喜歡的直接就拿起來吃。

方蟬衣最看得上時雲的,就是她直爽不忸怩,想說什麼做什麼就直接說,沉下心思去做。

看她吃的高興,方蟬衣也多了點興致,拿了個和時雲手裡一樣的點心吃。鬆酥的表皮咬一口就掉渣,裡麵軟軟糯糯的內餡做的很細,裹著淡淡的甜味,好吃不膩口。果真比街市上其他點心更醇香可口。

吃完點心,方蟬衣把帶回來的東西分門彆類收拾好,扭頭卻看見時雲遞過來一把鎖。

她遲疑的停下動作:“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雖然和時雲一起住在倒座房,但這麼多年,她們裝東西的箱籠從來沒有上過鎖,也從來沒有丟過物件兒。

看著時雲手裡的鎖,方蟬衣立刻想起上次那個鬼祟背影:“是那個人又來了嗎?”

時雲臉色發沉,緊抿著唇朝她點頭:“中午吃完飯,奴腦袋暈暈的,就多躺了一會兒。結果,迷迷糊糊的又聽見那種有人翻東西的聲音,等好不容易清醒了一查,奴夾在箱子縫裡的一根頭發落到了地上。Ta這回好像還翻了你的東西。”

方蟬衣沒有時雲細致,剛才收拾東西,也沒看出來自己箱子被人翻過。

不過她也沒那麼在意。

畢竟,三番四次過來造訪的人就是為了找東西,哪怕翻出來她們的貴重物品,也不會亂動。

否則,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東西不在我們屋裡,那個人就算再過來找多少次,也找不到。反倒是你,最近和珙阿兄接觸,他有沒有難為你,或者給你臉色看?”

“他今天下午問奴了,說缺錢花,想拿那個金鎖出去當掉。”

這是倒座房裡沒找到東西,陰謀換陽謀了。

方蟬衣:“那你怎麼和他說的?”

“奴……”

時雲心裡很慌張。

她沒敢告訴方蟬衣,方珙最近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差,聽說是在院子裡勾搭了另一個小丫鬟,最近正打的火熱呢。時雲現在真正擔心的是,即便她舍下一身剮,繼續和方珙虛與委蛇,也拖不了他多久。

“奴跟他說,奴把金鎖寄回家裡了,他若要拿回去,得等奴給家裡寫信,讓家裡托可靠的人把東西捎過來。”

也就是說,她們還有可以操作的時間。

方蟬衣心裡想著,從箱子裡取出筆墨竹簡,開始默那個金鎖上的圖案。

虧的是她常年泡在實驗室裡,需要記各種數據,以及反應公式,記憶力還算可以,手也非常穩。這才能一次成型,將金鎖上的所有圖案細節全部複刻下來。

“你看看有哪裡要修改的?”

方蟬衣把畫好的圖案給時雲看。

時雲雖然不知道她要乾什麼,還是提醒她在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添了一筆:“女公子這是要作甚?”

方蟬衣把竹簡交給時雲,叫她把上麵的墨吹乾,自己則將已經收到箱子裡的那五兩金找出來。

“我找人把圖案送到首飾鋪子去,咱們加急,打一個一模一樣的金鎖出來,你拿給他去交差。不然,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時雲聞言呆立在原地,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眼淚已經撲簌簌的掉了一大串。

受了方珙的騙,她不甘心。

時雲原本想的就是能拖多久拖多久,趁這段時間,她哪怕伏低做小也要把方珙哄住。然後,她再抓住一個最好的機會讓他付出代價。

她勢單力弱,打不過方珙;也沒有門路弄到殺人於無形的毒藥;但她至少還有這幅身子,她完全可以找一個方珙近她身的機會,捅他一刀。

可惜方珙疑心太重。

自從懷疑她出賣了他,方珙每次與她相會,都是站的近了說話,哪怕偶爾一下的摟摟抱抱,他也是緊一下就立刻鬆開。速度之快讓她完全找不到可乘之機。

她心裡清楚的很,若是照這樣再拖下去,一旦方珙知曉了她的真實意圖,必然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都已經下定決心,準備一直拖到不能再拖的時候,和方珙魚死網破。

卻沒想到,方蟬衣竟然還願意幫她。

情濃時,方珙曾和時雲說起過長安城黃金飾品的行情,更詳細的說過那個金鎖的由來。方珙的金鎖是他周歲生辰時,方威給打的長命鎖,有16克重,取的是一路順暢的吉祥兆頭。

如果要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金鎖本身的重量,加上老師傅的工費和製作過程中的損耗,再加上她們要加急的費用,至少需要2兩斤,也就是2000錢。

時雲手裡的錢,連帶她這些年攢下的所有首飾釵環加起來,統共值個6000錢。

2000錢,是她所有資產的三分之一了。

更彆提市麵上金換錢容易,錢換金難的逆差,她若要換2兩金回來,怕是要付2200錢出去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