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方蟬衣離開的急,沒注意隔壁究竟是不是甘家。

但想來,鄧三娘子能從彆的門路知道今日安定侯府宴請的座位消息;或者,她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世家宴請的規矩。

“三姊姊真是神通廣大,您說的不錯。兩位娘子確實因為縣主起的爭執,我在這邊隻聽到有人叫了一聲楚香君。”

鄧三娘子聞言,立刻笑開。

憑她對那兩位娘子的了解,三兩句就能把整件事補充完整。

“那就沒錯了。定是甘三娘子編排縣主,被楚四娘子聽到,找了過去。楚四娘子脾氣火爆的很,長安城裡許多少年郎都怕她。”

三人立在回廊上說了一會兒話。

正對亭子方向站著的方蟬錦突然驚呼一聲,示意鄧三娘子往那邊看。

估摸是侯府的人處理出結果了,方蟬衣也跟著看過去。

果然見兩個身著侯府下人服製的老媼,押著一個年輕的小娘子,正破開擁擠的人群,往長廊外走。

鄧三娘子常在安定侯府走動,知道主人家的忌諱,一手拉著方蟬錦,一手拽著方蟬衣,帶著兩人拐了個彎,回避到遊廊背麵。

直到外麵徹底沒了喧鬨議論的聲音,三人才轉出來。

等她們回到亭子裡,借地方的人已經離開了。

亭子裡一切擺設器具全部恢複原樣,隻餘下一個抱著羊奶罐子的小女使站在裡麵,似乎在等她們。

看清楚這人的長相,方蟬衣立刻眼皮子不受控製的跳了一下。

這人她剛剛見過,是跟在簪著黃金珠玉步搖的那位貴人身邊伺候的。

縱然已經知道她們的亭子給貴人用過,鄧三娘子還是在看到這個女使的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她頭微微垂著,半點看不出初見方蟬衣時的高傲,溫和的與女使打招呼:“夏女使。”

“鄧三娘子。”

與鄧三娘子見禮後,夏女使把懷裡抱著的羊奶罐子交給鄧三娘子。

一派公事公辦道:“三娘子,方才公主在此間休息,用了您陶壺裡溫著的羊□□,留下妾在此處等三娘子回來,還上您的東西,順便問一問,您這裡的羊□□中都放了什麼?”

鄧三娘子啊一聲,扭頭望向方蟬衣。

連帶著夏女使都一起望向她。

方蟬錦也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她。

方蟬衣卻像沒有察覺幾人的目光一樣,從頭至尾,她都低垂著腦袋看腳尖,擺出一副隻要鄧三娘子不點她,打死了她也不摻和一點的架勢。

過了約莫兩息的功夫,鄧三娘子終於反應過來,拉著方蟬衣向夏女使引薦:“夏女使,這位是建威將軍府的六娘子,我這裡的羊□□都是她燒出來的。”

說完,她又拽了拽方蟬衣的袖子,低語著叫她趕緊把方子告訴夏女使。

方蟬衣這才向夏女使見禮,按照她做杏仁糖的用料略微估平,說了羊奶和杏仁、麥芽糖的配比。

“都是我四姊姊的功勞,是她提醒的我,杏仁太苦,加糖的話會更好吃,我才琢磨做出了杏仁糖。方才就是把杏仁糖直接放進羊□□裡的。殿下若是急用,隻需將杏仁烙熟了加進去一起煮,就能中和羊□□的腥氣,糖的用量也可以根據殿下的口味酌情調整。”

夏女使嘴上說著知道了,卻站在原地多看了方蟬衣好幾眼,才笑著和鄧三娘子客套兩句離開。

再轉回來時,鄧三娘子對待方蟬衣態度果然更加熱情,拉著她的手,直說她有福氣。

“多少人圍在七公主身邊,不知道怎麼獻殷勤才好呢,哪成想,最後是蟬衣妹妹得了殿下的青眼。殿下是個大方的,你就等著領賞吧。”

“是呀。”

方蟬錦也在旁邊應和,心裡卻不住嘀咕。

她吃個鬼的杏仁糖,她連那是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估計又是方蟬衣弄出來哄家裡那些下人的。

這段時間,方蟬衣不知怎麼的突然開了竅,經常折騰出一兩樣好吃的零嘴,賞給下麵辦事的人。今兒是棋子豆,明兒是豆渣餅的,方蟬錦也嘗過,樣樣獨具特色,偶爾吃吃確實不錯。

隻是,那些小裡小氣的吃食再怎麼好,也比不過正兒八經的炸糕、米糕和豆糕,更比不上肉乾和拉絲糖。

誰知道,那樣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竟然誤打誤撞的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哄的鄧三娘子都對方蟬衣改觀了。

她自然也要和鄧三娘子一樣,表現的對她友好一點。

這時候,後湖邊上已經重新平靜,漁陽縣主陪著七公主,已經到了正式宴請貴客的湖心亭上。

夏女使從鄧三娘子那裡出來,一邊尋思著彆院廚房裡不知有沒有備著烙好的苦杏仁,若是沒有的話,得趕緊讓人去買,一邊在心裡琢磨著等一下要怎麼回公主的話。

到了湖心亭,她先把方蟬衣煮奶的方子說了,聽一旁的漁陽縣主吩咐人把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出來,才笑著說起方蟬衣兩姊妹。

“鄧家三娘子引薦了,才開的口,還把功勞全部堆到了方四娘子身上。”

七公主捏著茶盞沒說話。

倒是漁陽縣主笑了一聲:“聽起來,是個聰明穩重的。”

七公主探身將茶盞子放到案幾上,反手抽了頭上那支黃金珠玉步搖,放到女使捧上來的托盤裡。

“羊□□我每日都要喝,這麼一調配,確實可口不少。你著人將這支步搖送到鄧三娘子手裡,算是我謝了她的引薦。”

漁陽縣主想了想,取了腕上一個青玉回文手鐲也放進托盤裡:“聽阿母說,方四娘子提了個羊□□和螃蟹相克的說法,問了府醫也說有一定道理,算是給殿下和妾都提了個醒。”

七公主扭頭,與漁陽縣主對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

漁陽縣主對捧著托盤的女使道:“把這個鐲子一同帶過去吧,也替我向方四娘子道一聲謝。”

女使把兩樣賜禮送到鄧三娘子和方蟬錦手裡時,正好撞上久尋這兩位不見,特地過來這邊看看的謝媼。

得知方蟬錦得了漁陽縣主的賞,她高興壞了,立刻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唐氏。

反倒是鄧三娘子和方蟬錦看著什麼都沒有的方蟬衣,不好意思起來。

畢竟,杏仁奶是方蟬衣琢磨出來的,羊□□與螃蟹相克也是她提醒的,結果,兩件事的好處全落到了她們身上。她們心裡多少有些虛。

方蟬衣卻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正是她想得到的結果。

寄人籬下的她最好不要搶方蟬錦的風頭,尤其是在這種名門權貴雲集的大場麵裡,她可不能越過方蟬錦,自己去領賞。

要是讓唐氏知道,她踩著方蟬錦做了筏子,肯定饒不過她。

自然,她也不想隻出這一次府。

她孤身一人,如果要發展產業,做大生意,暫時隻能靠一點點微末的情分和酬勞找彆人行事。

這種情況下,把外麵的事情全部交給彆人,自己卻出不了府門,無法實施有效監督,那她的生意不要做了。

她又不傻,絕不會拿巨大的利益去博人性。

她隻能先巴結住方蟬錦,再幫方蟬錦巴結住更多人,徹底討了唐氏的歡心,才可能在韶光院,乃至整個方府獲得更多自主權。

因為有貴人出席,安定侯府這場螃蟹宴辦的十分彆出心裁。

一開宴,就有小丫鬟連續不斷的送來各式各樣的吃食。

與此同時,侯府安排了一眾得力的小廝劃著船進入後湖,當眾撈出湖裡最新鮮的蟹送去廚房。

他們甚至把戲班子請到了船上,讓長安城最負盛名的伶人們站在晃悠悠飄蕩的小船上唱念作打,演出一場場的愛恨情仇與生死彆離。

看的方蟬衣嘖嘖稱奇,心裡不住念叨,也不知是誰說的古人不會享受,眼前這一出出的,都快玩出花了,怎麼不叫享受呢?

待到戲班子將固定的曲目唱完,這場宴會的主菜終於端上來。

黃澄澄的清蒸蟹配上一小碟點綴著小蔥的蘸汁,看得出來,侯府廚房是用了心思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並非是所有來參宴的人都會吃螃蟹,好在侯府早有準備,往每個小亭子裡派了一個乾淨,又手腳伶俐的丫鬟幫忙。

方蟬衣就罷了,她在現代好歹吃過螃蟹,也知道怎麼吃。

鄧三娘子和方蟬錦就不同了,她們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小丫鬟三下五除二的剪掉蟹腿蟹鉗,拔掉蟹掩,掀開蟹殼又清理了所有多餘器官與雜質,隻留下一堆嫩白的蟹肉和油亮亮的蟹黃,目光既新奇又吃驚。

醇厚甘甜的蟹肉蘸上一點點醋汁,俘獲了在場所有人。

隨著湖心亭的七公主點出第一折戲後,其餘人也紛紛跟上,宴會的氣氛瞬間被推上高潮。

世家名門的夫人們隨著戲中人的悲歡離合或是歡笑或是抹淚,年輕的郎君女娘們卻有些坐不住。

鄧三娘子硬撐著,等各個亭子裡陸續有年輕的郎君和女娘退出來時,立刻招呼方蟬錦和方蟬衣跟自己走。三人順著長廊走到頭,又一次回到遊廊上。隻站在廊簷下等了一刻,便有女娘陸續從各個方向過來,與她們彙合。

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來的騎裝,也沒有馬麵裙。

來到廊簷下集合的所有小女娘,穿的都是最方便活動的襦裙,各種配色各種樣式,還有衣袖裙擺上數不清的繡樣,看的方蟬衣眼花繚亂。

這些人一過來就互相打招呼,說說笑笑,顯然彼此已經非常熟悉了,看到方蟬衣這個生麵孔,她們免不了好奇。

鄧三娘子得了方蟬衣的好處,自然非常樂意將她介紹給自己的玩伴們。

有活潑開朗的女娘立刻朗聲問方蟬衣:“你也會踢毽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