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果然,方威什麼都沒問,理所當然的,就怪起了唐氏:“我整日帶兵那麼辛苦,留下她在家裡養育子女,她倒好,還能讓倆姑娘吵起來,也不知她是怎麼管的家。”

梁姨娘笑的三分溫婉,七分嫵媚,眼角眉梢儘是風流韻致。

看的方威眼睛都直了,她才柔柔的笑了一聲:“主君可彆覺得宅子裡的事就都是小事,女君操持家計,不知道多辛苦,您又何妨多體諒她一些。”

方威寵溺的睨了梁姨娘一眼,笑罵一句:“你倒是大度,還替她說起話了,你忘了她往日是怎麼對你的了?”

梁姨娘白膩柔軟的手指輕輕撫過方威的肩,替他揉捏著頸□□位,緩解疲乏:“女君不過吃醋主君喜愛奴更多,才會百般刁難奴,她這是心裡有您,愛重您,您還不高興?”

方威被梁姨娘哄的心裡喜滋滋,隻覺得她每句話都說到了自個心坎上。

他扔下背後方蟬曦不管,回身抱住梁姨娘的腰,逗弄的刮刮她鼻子,直弄得梁姨娘雙頰緋紅,柔柔推搡一把,嗔怪道:“主君莫要調笑,曦兒還在呢。”

方蟬曦明顯習慣了方威和梁姨娘這般相處。

她將全副注意都集中在手中的毛筆上,連頭都沒抬一下。

方威在照陽院流連許久,才不舍的去前院處理公務。

梁姨娘揉揉酸脹的手腕,慢悠悠倒了杯好茶品茗,直到休息夠了,才目光涼涼的去看依舊趴在桌上描紅的方蟬曦:“瞧瞧你這腕子都抖成什麼樣了,還不停手。”

方蟬曦自小便知道她這位生母的厲害之處,對她的話自然無有不應。

隻是她手腕子發軟,指尖抖動之間,竟硬生生將毛筆砸在了竹簡上,洇出一大團墨漬。

梁姨娘閉上眼,不願承認如此愚鈍,不知收斂情緒的女娘是自己的孩兒。

她自認聰明過人,能不動聲色將方威拿捏在手裡這麼多年,卻教不出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孩兒。這也算她一路順暢,往上爬的人生中,難得一見的憾事了。

“說說吧,究竟出了什麼事?”

方蟬曦揉著酸痛的手腕,嘴唇止不住發乾:“方才父親在韶光院問起金線油塔一事,大概已經猜出,是我將事情告知於您,您又講給了父親聽。”

看看耷拉著眼睛,沒有絲毫精氣神可言的方蟬曦,梁姨娘心頭的氣不打一處來:“就這一點子事,也值得你神思不屬,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方蟬曦:“以阿母的手段,處理起這種事,自然手拿把掐。可我已經14了,眼看就要及笄,及笄後便是說親。難道您還能越過那唐氏,親自替女兒操持相看?”

方蟬曦這話一出,立刻噎得梁姨娘沒了脾氣。

她心裡即便瞧不上這個女兒,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自然也想讓她有個好歸宿。

“家裡的女公子說親,雖然繞不過她,卻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梁姨娘眼神複雜的看著方蟬曦,心裡的矛盾自是無處可言。

她即便在方府過的風光無比,能把所有人都壓下去,也終究抵不過身份不清白的原罪。她這個人以這種身份,待在一個官身人家內宅裡,本身就惹的人非議笑話。

莫說是長安城裡的世家名門,便是城郊附近略有資產的地主人家,也瞧不上她生下的孩兒。

可她又有什麼錯,人這一輩子,不就是要不擇手段的往上爬,擺脫出身,跨越階級,努力讓自己過得比同等人更好嗎?

以此來論,她早就是世間少有的成功者了。

隻是,她顧了自己,便顧不了自己的孩兒。

她也確實沒想過為了孩兒,犧牲自己的地位與尊容。

“聽你父親說,老太太下個月就要回府了,你若無事,便到她麵前多轉轉,多說些好聽話,哄得她開開心心的。往後自然有數不儘的好處等著你。”

方蟬曦腦袋低垂著,讓人看不見她臉上表情,也看不見她眼眸中的波光流轉。

方府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太太是全府中最討厭她這位生母的人,那綿長又決絕的厭惡之情,便是連唐氏都比不過,她也好意思說出讓她去討好老太太的話。

方蟬曦心中一麵為梁姨娘的盤算不齒,一麵又知道,這確實是她能走得最好的一條路。

隔了半晌,她才低低的應了聲知道了,結束話題。

而此時的韶光院正房裡,唐氏的說教還進行的如火如荼。

連帶方蟬衣也一起被教訓。

“小六,你一向是個乖覺受教的,今日怎麼犯起了糊塗,眼睜睜看著兩位阿姊爭吵的不可開交,竟也不知道勸?”

方蟬衣恭恭敬敬,縮著腦袋當鵪鶉:“母親,女兒知道錯了。”

她麵上乖順,心裡卻不覺得有什麼。

反正,這頓批她是肯定逃不掉的。

唐氏以為她在方蟬錦跟前有什麼麵子,還希望她來勸和。

實際上,她不過是人家身邊的一個掛件,興起的時候撥弄一兩下,沒興致的時候就扔到一邊去。

更彆提方蟬琪,從來都對她沒個好臉色。

這兩位姑奶奶吵架,她便是說話了,也沒人肯聽。

況且,方蟬琪被唐家表哥嫌棄的事,在方才徹底鬨開之前,她絲毫不知情。或許不隻是她,方府之內所有人恐怕都不知道,還發生過這種事。估計也正因為如此,唐氏才會發了大火。

方蟬衣一副受氣包模樣,真叫唐氏覺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連著發了兩場火,該氣的都氣過了,該罵該教訓的也都教訓完了。被方蟬衣這軟軟的一聲錯攪的,唐氏也沒脾氣了。她止不住哀歎一聲,心裡還在盤算,想著也該是時候找方威說一說兒女議親的事了。

彆人家的女公子,及笄前一年,就張羅著議親,定下後半生歸宿。

便是家裡的小郎君,也拖不過16去。

隻有她家這兒女們,大的都成愁了。

老大已經17歲了,還不搬到前院去,成天跟那麼個賣弄風|騷的娘,和正值青春的妹妹住在一起,也不知道會不會臊的慌。親事更是半點兒沒影。

她的琪兒耽擱了兩年,最後居然落得個被商戶子嫌棄的結果。

老大的事不歸她管,她也懶得管。

至於琪兒,若是她舍下臉麵,到阿母麵前去哭一哭求一求,琪兒也是能順利嫁進唐家的。

最讓她心焦的,卻是接下來方珩的親事。

這孩子從小就異於常人,按照讀書人的說法,那便是天資聰穎,根骨奇佳;加上他這些年勤奮不止,日夜苦讀,便是連太學裡的學子,都比不上這孩兒一半。

方家若是沒有方威和梁姨娘這兩個惹人笑話的,難保方珩不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被舉薦走上仕途。

到那時候,滿長安城的女娘還不隨他挑。

可如今這事情鬨的,真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到底,還是這孩兒命苦,居然托生到了唐家。有一個浪蕩不羈的父親,一個出身商賈的母親不算,還多一個被全城人當做笑柄的姨娘。拖著這樣不乾不淨的家世,長安城裡還有哪個好女娘敢嫁給他。

唐氏越想,心裡越憤懣難言。

她甚至憋起了一股子衝動,想立刻將老太太從九華山請回府,叫她老人家好好管一管自己的兒子,再早些處置了那個惹人笑話的風塵女子。

否則,這家裡的孩兒們,都得遭難。

“行了,你們也不用在我麵前乾耗著了,都出去吧。”

唐氏心煩的什麼似的,這會兒就想清清靜靜的自己呆著。

方蟬錦兩人體諒她諸事不順,自然隨著她的意思,低垂頭耷拉著眉眼,一步步退出廂房。

方蟬衣也不動聲色的跟著。

沒想,都退到門口了,唐氏又喊了她一聲:“小六。”

方蟬衣立刻停步,乖乖的,軟軟糯糯的應一聲:“是,母親。”

唐氏也是忽然想起的螃蟹宴,作為母親,她哪怕再愚鈍,也看得明白自己女兒的心思。

說是玩毽子,實際就是尋個由頭,往那幫子貴家女公子堆裡鑽。

往日裡,方家在長安城裡上不得台麵,家中又隻有方蟬錦一人搞這些,那些貴家女公子們的氣,自然都撒到了她身上。她隻有在家裡找個比自己女兒更不如的人,才能略略抬高些女兒的身份。

“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後日的螃蟹宴,去的都是長安城裡的達官顯貴。你找一身好衣裳穿……”

唐氏一邊說話,一邊在自己頭頂上摸索了個精致又不顯老氣的釵子,示意謝媼送到方蟬衣麵前。

“到時簪上這支釵子,讓四姊姊帶你一起玩兒。”

方蟬衣在心中哀歎一聲。

接了謝媼手裡的釵子,規規矩矩謝唐氏的賞。

看來,她短時間內是逃不過伺候方蟬錦,和那麼一大堆世家女公子的劫難了。

再回到倒座房時,天已經見黑。

時雲剛點了燈,正坐在燈下繡一件抹額。

是府裡的活計。

自從歇下那些男歡女愛的心思,時雲便將所有心裡都放在了鑽研繡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