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方蟬衣本是被方蟬錦拉著,到西廂房紮毽子的,如今站在院子裡,誰都不好開口了。

正房動靜鬨的那麼大,她們自然聽得到。

連方珩也站在東廂房窗下,靜靜發呆。

這下,方蟬錦也沒了紮毽子的興致,索性放方蟬衣回了倒座房。

屋裡,時雲正坐在高桌前繡一方帕子,看見方蟬衣進來,立刻殷勤的給她倒一杯水送上。

方蟬衣也不是愛賣關子的人,不用時雲多說什麼,她便取了筆墨簡牘出來寫方子。

做皂最核心的秘密,就是掌握好每次原料加工的皂化反應,方蟬衣把所有工序一一寫到簡牘上,怕時雲的父母家人不認字,她還特地穿了幾片簡牘,把工序圖一一畫下來。

“你父母剛做這個,咱們就從最簡單的開始,等到往後銷路穩定了,再一點點加樣式。”

方蟬衣給時雲寫了一道肥皂方子,一道桂花香皂方子。

正是秋天,長安城內外,隻有漫山遍野的桂花最好找。況且,桂花香氣濃密,染上一點點,就能經久不散,用來做香皂最合適。

把所有簡牘和竹簡交給時雲,方蟬衣看著她把那東西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溺水之人抱著最後一根浮木一樣,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才拉著她問起正事。

方蟬衣早就好奇了。

按常理來說,梁姨娘那樣的風塵女子,在花樓裡待的久了,身體損耗一定比良家女子厲害。雖說,花樓裡的姑娘都會刻意練那個地方,能叫進去的男人們覺出不同的妙處。

可那種技術是傳給樓裡所有姑娘的,又不獨梁姨娘一個。

方威好歹也是戰場上拚殺,時常與兵士們縮在那裡麵廝混的,不說大世麵,一般的世麵他總是見過的。沒道理,那麼多女人他都看不上,隻獨獨領梁姨娘回了家,還如此寵愛她,叫她的日子過的比唐氏這個正經娘子還風光。

方蟬衣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情有蹊蹺。

好在時雲曾長時間在照陽院走動,知道那院子的事情,比旁人都多。方蟬衣現在把時雲綁到和自己一條船上,自然也不擔心她多嘴,把有些事情說出去。

找她打聽這裡麵的問題,最合適。

不出方蟬衣所料,時雲還真知道梁姨娘一些異於常人的地方:“奴聽那院裡負責盥洗的丫鬟說過一嘴,梁姨娘天生媚|體,每每伺候主君,都淋淋漓漓,能叫主君暢快無比。據說,每次事畢,都要換完榻上所有鋪蓋才行。”

方蟬衣聽著,咋舌不已。

她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知道世上並無天生媚|體之說,凡是和這幾個字沾邊的,大多都是身體有隱形疾病。

但她同時也知道,有些男人,確實就好梁姨娘那一口。

依目前方府內宅的局勢來看,方威應是個中翹楚。

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唐氏竟然輸在了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上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彆的,時雲著急把手裡的竹簡和簡牘送回家,急匆匆出去找可靠的跑腿人去了。方蟬衣在屋裡休息一會兒,估了個方蟬錦緩過來的時間,重新去西廂房找她。

房裡靜悄悄的,方蟬錦趴在桌上玩指甲。

“四阿姊,我來給你紮毽子。”

方蟬衣放輕腳步進門,說話聲音也小著。方蟬錦反應卻非常大,立刻招呼她坐,又叫小丫鬟上茶,她自己則把早已攢好的材料一股腦都拿出來。

本想借這個機會和方蟬錦說說,她不太想去那個螃蟹宴。

可方蟬錦興奮的很,已經迫不及待的說起她們怎麼比賽,和一起參加比賽的一眾小女娘的身份。

她說了一大堆武將文官家的千金,方蟬衣一個都不認識,也沒聽說過長安城流傳著這些人的什麼名號,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相處。

隻有冠軍將軍的三娘子和零陵侯府的五娘子。

冠軍將軍是方威命中的貴人,他的女兒,是一定要巴結照顧著的。

至於零陵侯府的女兒,也不能得罪。

聽府裡的老人們說,方府如今住的這個小院兒,實際是零陵侯府的老產。

前些年,零陵侯府遇到些需要大把花銀子的事,變賣了家中所有產業還不夠,不得已把這個小院也單獨畫出來,私下變賣。最終,方威請了冠軍將軍做中人,花了32000錢將其收入囊中。

是以,這些年方府和零陵侯府一直有走動,但談不上密切。大抵就是年節,或者有消息傳兩家老人不大舒坦的時候,互相備禮,讓管家們走動走動。

府裡人說,因為今年夏天天氣特彆熱,零陵侯府的老夫人一直苦夏胃口不好,人都削瘦了不少。鬨到了秋天,症狀還沒有緩解,唐氏這才做主,送了金線油塔過去。

就因為這份金線油塔,兩家走動才開始頻繁。

有這份交情,侯府千金或許對待他們能客氣些,但也隻能到這個地步。

說是去玩,一起比賽;實際就是去看人臉色,哄人巴結人的。

不到萬不得已,方蟬衣都不想摻和。

方蟬錦說的太熱鬨,連西廂房正房住著的方蟬琪都引了過來,三人又圍繞著螃蟹宴的話題聊了幾句。結果,確實隻有方蟬錦一人期待這場宴會,方蟬琪也和方蟬衣一樣,絲毫提不起參加宴會的興趣。

“彆人家住個風塵女子,無不是宴會上拿來取樂的玩意兒,隻有我家不同,父親將她奉為掌中寶,寵得沒天沒地,惹的滿長安城人議論笑話。我出去做什麼,讓人家連我一起笑話嗎?”

方蟬琪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她一向覺得自己品行高潔,又飽讀詩書,莫說是外祖舅舅家,便是連城裡的許多貴門少年郎,都是配得的。

偏偏出了梁姨娘這個亂子,惹得滿長安城的人都議論。說方家的臟池子裡養不出鯉魚,壞透了的歹竹也養不出好筍,害得她都及笄兩年了,還尋不到一個可心的郎君。

方蟬錦卻不這麼認為。

“就因為這個,阿姊就躲在家裡不出門了嗎。如果照你這麼說,那是不是梁姨娘活著一日,阿父繼續寵她一日,咱家的姊妹就都一日不要出門,也都不要出嫁?”

方才主屋正房的打砸方蟬琪也是聽見了的。

她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被方蟬錦這麼反嘴,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和她吵起來。

“難道要我像你一樣,認這個做阿姊,認那個做阿姊,極儘諂媚討好之事。不但要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就連踢毽子都不能比人家多踢一下!”

方蟬錦使儘渾身力氣才給自己蒙上的遮羞布,就這麼被同胞的親阿姊扯掉了。

她一時間怒不可遏,騰地從椅子上站起,高喊道:“你胡說什麼呢?”

方蟬琪:“怎麼,我說錯了嗎,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眼看著方蟬琪半步不讓,方蟬錦嘴上也沒了顧忌。

兩姐妹互相揭短,吵的不可開交。

甚至,一時收不住口,方蟬錦還衝動提起了一件原主記憶裡都沒有的事:“是舅舅家表哥看不上你,不願與你議親,你衝我發什麼火。你這麼記恨父親與梁姨娘,你去他們麵前說呀,在我麵前逞什麼威風?”

沒想到會扯出這麼大的事,方蟬衣警覺,急忙拉方蟬錦袖子。

可惜晚了一步。

韶光院地方小,隨便一點動靜,就能鬨的滿院子皆知。

西廂房都能聽到正房的動靜,兩姐妹吵的這麼凶,那邊自然也能聽到。

謝媼冷著一張臉站在耳房門口,看到方蟬衣時,還有些驚訝。

但她很快恢複神色,笑道:“幾位女公子,女君請你們過去。”

方蟬衣不用想都知道,此去少不了一番教訓。

方蟬錦兩人也白著一張臉,不敢抬頭。

方蟬琪被舅舅家表哥嫌棄的事很快在府裡傳開,照陽院的婆子滿臉不以為然報到梁姨娘麵前的時候,方威就在旁邊坐著,看方蟬曦寫字。

見狀奇怪的看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怎的你們主仆還說起悄悄話來了?”

方威隻是個小官,有仗打的時候聽從調遣,沒仗打的時候隻需時不時巡一巡營。即便有公務,也是先交到軍師手中,能真正報到他麵前的,也少之又少。

加上他喜愛梁姨娘比唐氏多得多,故而,拋卻公務,他每天呆在府裡10個時辰,有8個時辰都在梁姨娘這裡。

即便是剩下的兩個時辰,還要分一半到書房。

“也沒什麼大事?”

梁姨娘放下手裡正在做的褻衣,起身給方威把杯子添滿:“就是韶光院兩個娘子吵架。”

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後,梁姨娘就不出聲了。

唐氏給方蟬琪踅摸婚事的事,梁姨娘早聽說了;那婚事最終為什麼沒成,她也一清二楚。是以,她既不能說開頭,也不能說結果,更不能說兩個娘子吵架的原因。

好在梁姨娘是個聰明人,是習慣了一向不多話的。

而方威又是個十足的糊塗蛋,從來不過問這些瑣事,也沒有操心過家裡小娘子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