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連錢帶東西一起算,約莫能估6000錢。你說你是母親自小買來的,她花在你身上的遠不止這一點,就算母親再有恩典,這點錢也不夠。”

時雲又何嘗不知。

比起方蟬衣,她更知道丫鬟脫籍的價兒。

得出這個數,時雲身上的勁頭立刻散了,喪氣道:“兩年前,女君身邊一個三等丫鬟被家裡人贖身,說是給開了恩的,那家都花了50000錢。奴如果要贖身,肯定比50000錢還多。”

好歹在院子裡混了一段時間,方蟬衣已經大致搞清楚市麵上各種奴婢的價值。

主家買奴婢,根據長相、性格和本身掌握的技能不同,需要5000~15000錢不等。為了減少損失,賣身契約定的贖身費用,一般是買入價的10倍。

時雲在牙婆子那裡學的刺繡,是帶手藝入方府的,牙婆子收了13000錢。

哪怕唐氏開恩,給她5倍贖身的機會,也要65000錢。時雲這些年攢下的,勉強隻夠一個零頭。

“時雲,彆灰心,你要記住,天助自助者。隻要你下定決心出府,我會幫你,老天也一定會幫你。”

既然府裡找不到機會,方蟬衣就想到了外麵。

重新躺下後,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時雲大致說了說。

她是方家的女公子,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受唐氏管挾,想快速累計財富,隻能從時雲身上想辦法。

好在,時雲的父母兄弟並非做惡之人。

之所以賣了時雲做奴,也是因為家中連番遭難,她的父親母親為了給家裡的孩兒們求一條生路,才把她托到人牙子那裡。

為了讓人牙子給時雲傳授一門技藝傍身,給她尋一個好出路,時雲的父母還跟人牙子說了許多好話,少收了許多錢。

“這麼說來,你父母和當年那個人牙子都是很好的人。你覺得,我如果幫你們家做買賣,你父母兄弟能守住嗎?”

“什麼買賣?”

時雲猛地一下坐起來。

她心裡十分激動。

“我爹娘都是莊戶人家種地的,腦筋可能沒有外頭那些掌櫃們靈活會變通,可他們踏實耐勞,做起活來一點兒假都不摻。不知道他們這樣的人,能做什麼買賣?”

天下能做的買賣那麼多。

適合莊戶人家老實人的,最多。

“你以前不是說過,你家就在長安附近,那做什麼生意都方便。我寫兩個方子,教你父母兄弟做肥皂和香皂,肥皂用來洗衣裳,香皂用來洗手洗臉,做成了送到當地的大雜貨商手裡賣。這個幾乎不要什麼本錢,送出去售賣的話,分潤很高,最多兩年,就能攢夠你的贖身錢。”

時雲一時驚喜過頭,黑暗中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咚的一聲響。

但她顧不上疼,聲音裡全是興奮。

“女公子,您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說了會幫你,我就一定會幫你。先睡吧,等明天忙完,我就給你寫方子。”

方蟬衣這一天忙的事情不少。

把心裡惦記的事都解決掉,很快就睡著了。

時雲卻翻來覆去的激動又興奮,直到天邊的星星不再亮閃閃,才有了一點點困意。

當清晨的第一縷微光灑向長安街道,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來。早點攤販們推著各式各樣的木製小車四散在街道的角角落落,店鋪的掌櫃夥計們早早掛出店鋪幌子,掀起擋板,開始打掃擦洗準備迎客。

建威將軍府難得一見的打開中門,當家女君唐氏領著府中一眾孩兒,迫不及待等在府門口。

她滿麵帶笑,時而俯身朝城門方向張望兩眼,時而與身邊伺候的謝媼搭一二句話。

被她牽在手裡的小老七方琅,和身後站著的其他孩兒,也都喜形於色。

方蟬衣站在人堆裡,正想著如何給時雲排順序列方子,以及,能想個什麼辦法讓時雲家人更加便捷的做皂,而且要做出各種各樣好用,又好看的皂。

袖子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小六!”

方蟬錦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到了她身邊,氣鼓鼓的瞪著她。

估計她一直想事情,沒聽到她說話,惹惱了這位大小姐。

“發什麼呆呢,叫你半天,也不理人。”

方蟬錦沒收住脾氣,突然大這麼一聲,立刻惹得前麵唐氏一雙銳利的眼看過來,可她隻顧著盯方蟬衣,完全沒注意唐氏要責難的眼神。

眨眼間,唐氏的目光就定在了方蟬衣身上。

她隻得低頭,抿唇扯了扯方蟬錦的袖子,方蟬錦這才注意到唐氏,老實下來。

方蟬衣剛鬆一口氣,結果,唐氏的頭一轉開,方蟬錦又開始了。

“反正那個毽子我已經踢壞了,你必須得快快的再給我紮一個,我這些天都沒有找你,叫你沒日沒夜的給我紮毽子,那你這次就不能壞我的事。小六,你可彆說我對你不好,我都和母親說了,過兩日的螃蟹宴會帶你一起去,你到時候穿的好點,彆讓人看咱們家的笑話,知不知道?”

方蟬衣對那種場合沒興趣。

隻是,沒等她想好怎麼拒絕,街麵上忽然喧嘩起來,唐氏高喊一聲夫君,帶著方琅就衝了前去。

一時間,門口站著的一大堆人,都往方威身邊湧。

方蟬衣擠在人群裡往前走了兩步,便停了。

她穿越過來後,始終沒看到這位便宜老爹,對他的所有印象,都來自原主的記憶。

今天頭一次看到真人,簡直大開眼界。

傳說,建威將軍方威戰場上能掄的起80斤的重錘,可他卻是個樣貌十分清秀的。人到中年非但看不到絲毫老態,反倒多了幾分年輕人身上不曾有的挺立灑脫之風。

說他是小白臉都侮辱了他。

他的樣貌氣度,看來更像是方蟬衣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的那種,帥氣逼人,根正苗紅的實力小生。

比站在他身邊的梁姨娘還出挑。

方蟬衣一連在心裡道了好幾聲難怪。

難怪唐氏哪怕拚了命和梁姨娘彆苗頭,也不曾違逆一次方威的意思,直接處置了這個與她分庭抗禮的妾室,還能大度叫梁姨娘養著自己的孩兒;

難怪老太太能容忍一個莫名其妙懷上孩子的風塵女進方家的門;

更難怪,冠軍將軍知道他內宅不妥,也隻是提點,不覺得意外。

方威隻要有這張臉就夠了呀。

他無論想乾什麼,隻要頂著這張臉,笑一笑,再嘴巴甜一點哄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不忍心拂他的意,都會自我攻略著,幫他達成心願。

人群裡,唐氏喜極而泣,不停拿帕子抹淚兒。

方威一手摟著她,一手抱著方琅,身邊又有一大群兒女圍繞,笑的前仰後合。

反倒是原本站在他身邊的梁姨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人群裡退出來,正扶著個年老婆子的手,往大門口走。

方蟬衣冷眼看著她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身子,再看看她溜著發,吊著眼角的風塵娘子做派,不由的,眼皮子就跳了跳。

這個梁姨娘,都給方威生了兩個孩兒了,還是這樣的打扮做派,把方威拿捏的死死的。可見是個十分有手腕心計的。

她這時候不在方威身邊擠著宣示主權,並非是她懼怕了唐氏;反而更像表明自己的態度。一種老娘享用了那麼多天的男人,著實膩味了,看你可憐,就給你玩兩天的態度。

方蟬衣忍不住在心中哀歎一聲。

看來,這段日子方府裡的平靜,並非真的平靜。

這座山裡,也從來不隻有一隻老虎。

隻怕方家又要熱鬨一陣子了。

一群人在外麵閒話兩句,方威便牽起唐氏的手,帶著所有人一起回府。方蟬衣看著,心裡再次更正她對這位便宜老爹的評斷。

便宜老爹不但長得帥,還特彆會哄人。

“果然是既有本錢,又會利用自己的本錢。”

看來,她這個便宜爹也是個不遑多讓的人才。

方蟬衣心裡雖然腹誹著,腳下步子卻一直沒停。

她嚴格遵守中庸之道,始終待在人群中間,既不冒頭也不墜在最後。直到一群下人在韶光院門口散開,各自去忙碌自己的活計了,方蟬衣才加快速度往前追了兩步,走在了方蟬錦身邊。

方蟬錦還是十足的小孩心性,剛才被唐氏壓著,才和方威表現了一下親密,這時候不斷往後縮,明顯是煩了,打算開溜。

方蟬衣當然不能讓她走。

否則,一會兒方威要找人說話,尋她不見,唐氏一旦怪罪下來,她舍不得罰自己親閨女,最後挨教訓的,肯定是方蟬衣這個倒黴蛋。

“四阿姊。”

方蟬衣抓住方蟬錦的袖子,任她眼睛瞪得再圓,也絲毫沒有要放人的意思:“父親剛回來,待會一定會過問家中諸人諸事,母親也會留飯,你現在不能走,要不然母親那裡我沒法交代。”

方蟬錦老大不情願的甩甩袖子,沒甩掉方蟬衣的手。

她又一次收不住脾氣扭頭瞪方蟬衣:“哎呀,你拉著我做什麼呀,你沒看著一群人,嘴上說的一個比一個好聽,個個都到阿父麵前抹一把淚兒。如此唱念做打,比戲樓裡的折子戲還精彩,繼續呆著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