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她立刻動手,這邊剛把砂鍋裡的香料撈出來,那邊葉蓉就進了門。

看見方蟬衣也在,葉蓉先規矩行了禮,才笑靨如花的往杜媼身邊湊。

“師父,您這是做什麼呢,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葉蓉雖然頂替了杜媼在白案上的活計,但她將自己說的迫不得已,又萬分委屈;說的廚房裡人人都向著她,以至於杜媼都不能直接與她撕破臉。

如今她舔著臉來問,杜媼也不好不理人。

“你這鼻子倒是靈得很,我就熬一罐油,你也能聞著味過來。”

葉蓉笑的更加明媚,腳下步子更是一刻不停。

見攔不住她,方蟬衣直截了當的將自己正炒著棋子豆的鍋提起來,揭著盛香料渣的瓦盆,把裡麵的東西全部倒進了炭火裡。

凶猛的火苗一下子攛出來,蒸騰的空氣扭曲起來,連葉蓉的臉也一起扭曲。

葉蓉停在原地,錯愕的看著杜媼,委委屈屈的喊了聲師傅。

杜媼隻當沒聽見葉蓉的叫聲,也沒看見方蟬衣的動作,低頭專注自己的事情。

方蟬衣卻不準備給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留麵子,譏笑道:“葉娘子,實在抱歉的很,杜媼熬的這鍋油,用的是我的方子。秘方,不給外人看的。”

說完,她又假作嚴肅的看杜媼一眼,向她強調。

“阿媼,我這個方子雖然給了你,你卻不能叫旁人也學了去,否則,我的損失太大,以後便不會給彆的方子給您了。”

杜媼哪裡看不出方蟬衣這是向著自己。

她當著葉蓉的麵這樣說了,就是徹底絕了葉蓉想在她這裡偷師的念頭,也讓她能更理直氣壯的拒絕葉蓉的請求。

杜媼立刻爽快應下。

三人正僵持著,廚房門口又來一人,卻是唐氏身邊伺候的謝媼。

她倒是沒看見方蟬衣,隻悶頭往杜媼麵前衝。

“杜媼,這麼晚了,您這是做什麼好吃的呢,香氣飄的滿院子都是。正好女君餓了,命我來取一碗。”

直到走的近了,謝媼才瞥見一旁正在翻鍋的方蟬衣,驚訝的打招呼:“女公子,您怎得也在廚房,這是要做什麼?”

倍加意外的說完這一句,謝媼才想起來,給方蟬衣補上一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鐵鍋裡正和乾淨細沙混炒在一起的棋子豆上,清冽的椒香和香甜的麥香混合在一起,被烘炒著,在表麵裹起一層橙黃色澤,散出一點點火氣特有的香味。

雖沒有豬油香氣那麼霸道,卻引得人食欲大震。

“您這做的是什麼?”

“棋子豆。”

方蟬衣也不準備隱瞞,大大方方的和謝媼說了大概的做法:“謝媼您知道的,我手裡沒有閒錢,就做些零嘴以後賞人用。”

看看鍋裡的東西,琢磨著火候差不多了,方蟬衣收拾出鍋後,看謝媼實在饞得慌,便找個布兜子,給她裝了一些:“您帶回去後放一放,這東西放涼了才好吃。”

謝媼高興的什麼似得,連連應好。

又在旁邊等著金線油塔。

這吃食裡要一層層裹上去的豬油就是精華,豬油熬出來以後,其他活計就好做了。

按照方蟬衣說的,杜媼迅速和麵擀麵,抹上適量的豬油和芝麻油,等著蒸出來的功夫配好料汁。

立即給唐氏裝了一份送出去。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方蟬衣和杜媼打了聲招呼,乾脆利落的回了屋。

直到她離開時,葉蓉還站在原地發愣。

但廚房裡的官司,本身就與她無關,她也沒準備摻和多深。

這次幫杜媼,除了要替原主報恩外,她也揣著更長久的打算。仔細算算,這筆賬她不虧!

倒座房裡一夜無夢。

正屋的唐氏,吃了那碗金線油塔,卻結結實實的想了一夜。

為了減縮花銷,方府的飲食一向以清淡為主,晚上那一碗金線油塔卻油香濃密,搭配上酸香爽口的澆汁,和輕盈脆口的黃瓜。真是多一分膩口,少一分寡淡,恰恰好到妙不可言。

正是她從未品嘗過的滋味。

是以,第二天一大早,唐氏就遣了謝媼去廚房蹲守。

她自己喜愛不算,還破天荒的留了一眾孩兒的飯,讓大家一起品嘗。

一時間,金線油塔的名聲在方府院兒裡風頭無兩,甚至傳到了隔壁零陵侯府,侯府老管家被遣著跑了好幾回。最終,以這邊的管事每十天送過去兩次收尾。

方蟬衣沒功夫搭理外麵的熱鬨,隻管將倒座房的門關嚴實了,專心繡帕子荷包。

等她手裡的繡活忙完時,時雲身上的傷也養好了。

方蟬衣便把東西托給時雲拿出去,給兩家鋪子的掌櫃驗看。

她對自己出的活有信心,兩家鋪子的掌櫃也給了正麵的反饋,玲瓏繡品鋪子按照簡單花樣的頂額酬金,一塊帕子出3個錢,一個荷包出6個錢;薛記按照方蟬衣繡上去的圖樣難易程度,給了一塊帕子2~6個錢,一個荷包5~20個錢不等。

這一次,方蟬衣共出了10張帕子,5個荷包,拿到了96個錢。

相當於她三分之一的月錢。

同時,兩家都讓時雲給她捎來了下一批繡活需要的繡線,和能用到的一應器具。

尤其薛記,還給她備好了好幾種市麵上幾乎尋不到的繡線,僅白色一種,就給她帶過來5個色號。

連時雲這個做慣了繡活的,都驚歎不已。

還說起在薛記鋪子裡看到的白色,色號一直排到了25號。

“奴往日隻知道縮在院裡,今日才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聽說薛記的繡活鋪子開滿了北邊各城,今天去裡麵看了才知道,人家的活做的真的好。尤其那個配色,當真是素的淡雅,豔的濃麗,隻這一項就比彆家的活好上一大截,合該人家的鋪子能開的滿地都是。”

當然,這世上奇人異事無數。

在方蟬衣看來,每個人都應該活到老學到老。

她雖然影響不了其他人,卻可以讓身邊幾個親近的,從以往或忐忑,或渾噩的境況中脫離出來,找到自己的價值。發展壯大,被人認可。

“所以,我們不能被這深宅大院困住眼睛,外麵那麼多精彩的事情日日上演,即便無法參與,我們也應該多看看,增長見識。”

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又在外麵走了這一圈,時雲如今越發覺得方蟬衣說的話有理。

這次出去,她也接了外麵的繡活。

說到底,她不像方蟬衣,再怎麼著都有這幢宅子,和上頭的老爹托底。她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窮的連飯都吃不起,被家裡人賣了的可憐蟲,她比方蟬衣更應該努力,更應該多多的賺錢。

“您說的奴都記住了,以後一定好好做活,恪守本分,不再被人三兩句騙去。”

方蟬衣一向主打的點到為止。

她把時雲帶回來這些料子和工具全都收了,打算把精力集中在給方威默《鬼穀子》的大事上。

算算時間,再有五六天,她那位便宜老爹就該回來了。

要說這個年代最貴重的東西,若知識和書籍排在第二位,那就沒什麼能排在第一了。這裡絕大多數的書籍藏在皇室,僅剩下的80%又被世家收入囊中,隻有剩下20%最基礎的書冊和簡牘被投放在市麵上,廣為流傳。

如同《鬼穀子》那樣一部教授合縱連橫,策略籌謀的經典書冊,必然是被收在皇室庫房裡的。

方蟬衣本不應該默這樣的書冊出來。

奈何,她那便宜老爹時不時還得去戰場上拚殺,也該知道怎麼平衡好後宅一堆女人的事,順便再學一學利劍不可近,美人不可親??的道理。

這直接關係到方蟬衣日後在宅子裡的生活質量,和她後續走的更高更遠的可能性,實在沒法耽誤。

非得現在給才行。

多虧方蟬衣本身就是個精力旺盛又愛好廣泛的,原主也跟在方蟬錦身後努力學習,不曾落下習字練字的習慣,如今要上手,自然容易的多。

稍稍練習幾筆,便能寫出不錯的樣子。

隻是寫字需要靜心,而她,每天早上請完安,要先陪方蟬錦練習踢毽子,再支應唐氏那邊隨時可能傳召的伺候和侍奉。隻能利用剩餘的時間默一段《鬼穀子》。

好在這本著作字數不多,方蟬衣緊趕慢趕,總算在方威到家的前一天全部默完。

時雲手頭的繡活,也在同一天做完,擎等著第二天送出府去。想著馬上她也可以像方蟬衣一樣,在外麵賺一份隻屬於自己的,誰都不知道的錢,她心裡就高興,連帶整個人都活潑起來。

“女公子,我想拿幾個錢去廚房要幾樣好吃的。尤其是那個金線油塔,院裡好多姊妹悄悄吃過,都說好吃,咱們也買兩碗回來嘗嘗吧。我請您。”

方蟬衣教杜媼做金線油塔那天,時雲正傷的下不了榻。

配方的事情又沒有傳出來,是以,她還不知道那東西和方蟬衣有關。

但方蟬衣是個大方的。

尤其遇上時雲這種受教的,她更不會吝嗇。

“你如果隻想吃那個的話,不用拿錢去換。那是我和杜媼一起弄出來的,你過去說一聲,等著她們送過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