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好在時雲就是做針線活的,倒座房裡什麼樣的線都能找到。

方蟬衣腦子裡過了一遍曾經在網絡上學到的雙股裝訂法,沒多時,就把一大堆稍微扒拉一下,便嘩啦啦作響的簡牘,穿成了一卷十分結實,看不出半點縫隙的竹簡。

把竹簡收起來,她轉手開了硯,又在心裡盤算一遍手頭馬上要用的東西,一一記錄。

方蟬衣出不了府,所有東西都要讓人帶回來。提前列好單子,她能及時查漏補缺,下麵的人也好辦事。

零零碎碎的準備工作全部做好,她看看門外的天色。已經是傍晚時分,正是廚房最忙的時間。方蟬衣於是點起燈,開始繡外麵鋪子裡需要的手帕荷包。

她架好繡繃,在腦中快速翻找原主關於繡樣的記憶,得知這個時候的人最喜歡的就是動物花草紋樣和天文氣象紋樣,還有極少數的人也鐘意幾何圖形紋樣。

方蟬衣略作思考,選了個不出錯的荷花樣式,開始繡第一張帕子。

她是個專注度非常高的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繡活上,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對麵榻上的時雲悶哼,呻|吟著喊了一聲痛。

方蟬衣才意識到,唐氏隻讓大夫給時雲開了方子,卻沒有吩咐專門的人給她熬藥,作為曾經接受過時雲幫忙,又住一起的同屋,這個活似乎得她來乾。

“時雲,我忘了給你熬藥了,你等一會兒,我去廚房借個火,現在就給你弄。”

時雲雖然醒了,卻不大有精神。

迷迷糊糊嗯一聲,就沒了動靜。

方蟬衣不放心,離開前還特地用手背測了測她額頭的溫度,確定她沒有發燒,才轉身出門。

去了廚房的方蟬衣不知道,就在她離開倒座房的下一刻,一個纖細靈巧的身影悄無聲息的摸進門。

這人進去後,在房門口站了會兒,才適應屋裡的光線。

她先仔細檢查一遍屋裡牆上和地麵,沒有找到藏東西的暗洞,才到時雲榻前。為防行事時被發現,她還特地叫了她兩聲。

時雲這一覺睡的渾渾噩噩,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雖然能隱約聽到屋裡的響動,也能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但分不清這是真是幻。

甚至,她分辨不出那道喊她的聲音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她想說話,喉嚨卻像是被棉花堵著,也提不起勁頭,發不出聲音。

屋裡的黑影靜了兩息,見榻上的人沒有半分動靜,便快速到時雲的床榻邊上下翻找起來。

她動作輕巧且迅速,能將每一個地方的每一樣東西都快速檢查一遍,再精準的恢複原位。

顯然是個老手。

可惜,她在時雲的床榻邊翻找了兩遍,也沒找出想要的東西。

黑色人影站在榻前,又是半天未動。

她好幾次想伸手在時雲身上搜找,又擔心驚醒了她泄露蹤跡。

最終,隻得遺憾從屋裡退出去。

馬上就是主子們用晚膳的時間,廚房裡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更不願意被熬製中草藥的刺鼻氣味熏著。幾個管事一商量,索性騰出個小火盆給方蟬衣,叫她帶回倒座房自己弄。

方蟬衣跟在幫忙提火盆的夥計身後,遠遠便看到一個身影從倒座房前的樹後轉出來,步履匆匆離開韶光院。

“女公子,杜媼交代,不好叫人看見您給個小丫鬟熬藥,這火盆得安置在屋裡。奴不好進屋去,隻能送您到這裡。”

聽起來,這人與杜媼相熟,是個受她指派的。

方蟬衣便示意人將火盆放下,問起杜媼的事來。

平日裡風風火火,忙成陀螺的一個管事,突然開始無所事事的坐下來發呆,還被人搶了案子。

方蟬衣怎麼想都覺得不正常。

好在這夥計是個知曉內情的。

“葉蓉阿姊上個月與前院的方文說定了親事。”

方文,那是誰?

見方蟬衣一連迷茫,夥計急忙補充一句:“方文的爹方卓,是在主君身邊伺候的。”

懂了。

就是,那個叫葉蓉的,既能攀得上高枝,又懂得背刺師父。加上廚房江湖裡一大堆人捧高踩低,導致管事十數年的杜媼遭受挫折,這才情緒低落,也多了很多空閒。

這也能理解。

方府清貧,廚房裡的紅案白案做菜燒飯從來不講究精細,隻以實惠取勝,自然沒有多少技巧和秘訣。

尤其杜媼負責的,是廚房的大白案,整日不是烙餅子,就是蒸窩頭,能琢磨和注意的技巧就那麼幾個,葉蓉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自然學了個乾淨。

這麼看來,方蟬衣今晚就不能隻做自己的事情。

她從袖兜裡摸出幾個錢交給夥計,笑著對他說了一長串食材和藥材名兒:“知道這會子廚房忙碌,我不耽擱你的要緊事,等過了這陣,你到外麵去把我要的東西買回來,每樣不需要多,隻夠一餐飯就行,到時交給杜媼。剩下的算我給你的茶錢。”

方蟬衣要的東西雖然雜亂,甚至有些東西要到藥鋪去買,但勝在有賞錢。

夥計快速算算,如果每種東西都隻要一餐飯的量,最終剩到他手裡的,至少還有兩個錢。他立刻樂顛顛的應下,甚至在心裡盤算著,可以把手頭的活計往後推推,現在就去辦事。

就連轉身離開時,他都在想。

杜媼眼看著要被葉蓉壓下去了,本來是看在她以往照顧的份上,才願意跑這一趟,給方蟬衣這個風頭剛起的女公子送東西的,沒想居然得了好。

而且,那麼多東西買進來都要交給杜媼,看來這位女公子即便立起來了,也不準備忘了杜媼往日的恩情。

那他便得好好琢磨琢磨接下來對待杜媼的態度了。

看著夥計離開,方蟬衣先把火盆提進屋,淘洗好藥材熬上。才開始打量屋裡的一應陳設布置。

她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檢查一遍後,到了時雲床前,上下看了好一陣,都沒發現異常。

“難道是我眼花看錯了?”

嘴上嘀咕一句,方蟬衣便暫時放下這事,繼續手頭的活。

她坐在屋裡,一邊繡帕子,一邊看著火。很快就熬好了藥,給時雲喂下去。

喝了藥後,時雲醒過一陣,方蟬衣還特地問了她一句,有沒有察覺什麼異常,或者聽到什麼動靜。

時雲困惑的低眉。

這問題她無法回答。因為她還是不能確定睡夢中聽到的聲音,究竟是做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但她已經知道了,方蟬衣是個謹慎的性子,絕不會無的放矢。

她能這麼問,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所幸她身上值得人惦記的,除了錢,就那麼一樣兒。

為防搞錯,她還特地請方蟬衣幫忙看了一遍,結果,榻下箱子裡的錢一個沒少。

猶豫再三,時雲終於下定決心,掀起榻上靠裡那一側的褥子,從裡麵取出來方珙那枚金鎖交給方蟬衣:“奴身上隻這一件東西要緊,看來是遭人惦記了,放在奴這裡不安穩。還勞煩女公子替奴收著。”

方蟬衣估摸著也是因為這個。

這玩意就是個燙手山芋,放在她和時雲身上都不安全。

“他如果在你身上找不到這個東西,肯定會懷疑到我身上。但我會想彆的辦法替你保住它,你隻管放心。”

強撐著說了聲謝,時雲很快又睡過去。

方蟬衣找了油紙,把金鎖層層包起來,就著廚房送來的餐吃了兩口後,抓緊時間將手頭的帕子繡完。看著外麵天色徹底黑了,才帶著油紙包出門。

等她到廚房時,杜媼已等了許久,正對著一大堆食材無從下手。

方蟬衣當即將自己的打算與她說了。

從本質上而言,杜媼以前做的每一樣吃食的技術含量都特彆低,隨便給人學一學,就能學的八九不離十。

所以,方蟬衣準備改變一下她的工作方向,把她從隻有五分值錢的大白案改成十分值錢的私房菜大廚。好好提高一下她工作的含金量,讓吃過她做出來的東西的每一位主子,都忘不了她的手藝。

她要交給杜媼的第一道菜,就是金線油塔。

這道菜真正做起來不難,但原材料準備起來比較繁瑣,這也是金線油塔美味且金貴的地方。

方蟬衣先把菜方子和杜媼說了一遍,接著帶她一起準備原材料。

這道菜用到的豬油和香油都要按照方蟬衣的秘方重新熬製,要費些時間。她囑咐杜媼盯著火候的時候,又自行動手,取了各式香料泡水,把花椒葉子剁碎,開始和麵做自己需要的東西。

她拿不出許多錢和金貴的東西賞人,就準備隔一段時間,做些少見又好保存的點心出來,留著給那些辦事的人當零嘴兒吃。

等方蟬衣這邊東西入鍋,杜媼那邊正在熬製的豬油也加上了最後一味料。

越發濃鬱的油香彌漫到廚房各處,漸漸溢出去,開始在整座院裡飄散。離廚房最近的下人房裡,很快有人坐不住,扔下手裡洗到一半的衣裳,往廚房來。

“阿媼,現在把裡麵的香料渣滓撈出來,再燒的話,苦味就出來了。”

杜媼本來就是廚房裡的老手,自然明白這一小罐油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