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約摸半個月前,方蟬錦忽然找到原主,要原主給她紮一個雞毛毽子。為此,原主特地跑到街上一個賣雞毛毽子的小攤上,看攤主紮了一整天的毽子。

回來替方蟬錦弄了這麼一個。

甚至為了不讓方蟬錦找茬,她還冒著被啄的風險,特地拔了幾根大公雞尾巴上非常鮮豔的長羽毛,加進去。

方蟬錦見過之後,果然愛不釋手,除了自己玩,還時不時帶出門去顯擺。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也確實該禿了。

和原主那個臨時抱佛腳的不同,方蟬錦小時候參加興趣班,為了手工課拿到好成績,她可專門看視頻、查資料,特地找老師學過。

搞這個,她是專業的。

方蟬衣接過毽子檢查一番,就是布包裡縫著的隔層和銅錢鬆了,紮在上麵的羽毛也被繩子勒穿,散架了。

這毽子修的意義不大,還不如重新做一個。

“這個毽子已經散架了,沒辦法修。”

嬌縱的大小姐極少遇到不順心的事,聽了這話立刻跳腳。

“那怎麼辦,我還要把毽子帶出去和她們玩呢,怎麼能修不好。我不管,要是修不好,你就重新給我做一個,反正這個本來也是你做的呀。”

做肯定是要做的。

她還能在韶光院混下去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能哄得好這位大小姐。

但她得讓大小姐有點參與感。

“做是能做,可我得攢材料。”

方蟬錦眼睛一瞪,大為不解:“什麼材料,還得攢?”

方蟬衣於是把紮毽子需要的所有材料細數了一遍。

需要幾個中間有空的鐵片,一個完整的鐵片,一根大鵝腿骨,和一把大公雞尾巴上的毛。其他針線之類的東西,她可以出。

“上次找這些材料,我在廚房門口守了好久,才湊齊的。”

方蟬錦雖然刁蠻,卻不是不會動腦子的人。

方蟬衣在韶光院的處境,她看的比誰都清楚。隻是這些事和她無關而已。

但做毽子的事不能拖,她還等著早點拿到毽子,早點出去跟那些矯揉造作的小女娘們比輸贏呢。

“不就是一點材料嘛,你等著,我馬上讓他們送過來。反正,你得快點給我把毽子做出來。”

方蟬衣立刻笑嘻嘻答應。

麵對方蟬錦這種得罪不起的大小姐,她也算完成了材料自備,自己隻負責動手的短期目標。

算是她為了扭轉命運,走出的第一步。

準備東西尚需要點時間,唐氏那邊又一直沒有來人叫,方蟬衣就想回倒座房,抓緊時間再繡兩針。原主是真真正正下苦功夫練過刺繡的,算是間接導致了她出活速度很快的結果。

手上這件衣裳,再幾針就能繡完,等晚上交給時雲,她的小荷包裡又能結入2個錢。

方蟬衣腦子轉的飛快,腳步也快,隻顧悶著頭往前走。

直到麵前的路被一個小廝打扮的半大孩子攔住,她才收回心神。

“女兄且留步。前麵是廣平王世子與零陵侯世子正朝這邊來,為免女兄與外男衝撞,還請您擇道而行。”

零陵侯,不就是住在隔壁那家?

方蟬衣腦子還沒轉過彎,不知道方府什麼時候和零陵侯府有了交情,還扯上廣平王府;步子卻沒耽誤,垂著腦袋腳尖一滑,就拐進了旁邊長出一層青苔的巷道裡。

她的身影剛在拐角消失,方珩便提著袍疾步從東廂迎出來,對著兩位貴人叉手揖禮:“季兄,秦兄。”

另兩位雖然身份尊貴,也都是飽學之士。

一時間,三人拜作一團。

零陵侯世子秦賀作為世家後人,往日從來沒有和方府的人打過交道。

這次,也是為了幫廣平王世子季歸帆拿到鼓譜,才折節下交。

他作為中間引線的人,不便端著廣平王世子那份傲然與疏淡,也沒有像方珩一樣,被猶如天塹般巨大的等級差異壓的束手束腳。

隻能由他站出來做個中間人。

“方兄不必拘禮,我與季兄是來還你鼓譜的。”

方珩自然知道。

如零陵侯府那樣的人家,不管到哪家拜訪,都會提前下貼。

即便上次兩位世子臨時起意,來得急,也是提前差家中下人過來打了招呼的。

隻是,麵對這兩位,方珩總歸有些放不開。

“秦兄何苦親自跑一趟,差人送過來也是一樣的。”

說著,急忙請人進東廂,又吩咐小廝去準備茶水。

方珩和秦賀互相謙讓著往裡走。

季歸帆卻鬼使神差的落後一步,往邊上那條小道上瞥了一眼。

裡麵果然空蕩蕩,沒有落下一片衣角。

隻餘秋日徐徐的清風,裹著泥土特有的芳香,鑽入他鼻腔。

世家人出行,有世家的規矩。

季歸帆方才走在前麵,遠遠看見院子古老的蒼樹後,一片青色的直裾裙擺往他們的方向來。

他身邊也立刻有機靈的小廝上前通名,提醒兩相避讓。

往日遇到這種事,那些小女娘都是嘴上應承著,腳下慢慢吞吞不願走。

畢竟,廣平王世子的名頭一擺出來,就相當於荊棘遍布的野地裡,陡然出現一架一步可登天的雲梯坦途,多的是公子女娘想費儘心思結交他。

每次都要小廝們花大力氣,才能把人打發走。

季歸帆以為這次也一樣。

他都做好隨時回避,或者原地等待的心理準備了。

哪成想,小廝過去一趟,瞬息就回來,還說前麵已經搞定。

他本還不大相信。

如今看來,這個搞定,是真的搞定。

那個身著青色直裾的小女娘,半點要和他巧遇的心思都沒有。

當真是,少見的很。

看來,方府並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不堪,掌家女君雖苛責太過,卻實實在在將院裡女公子的規矩教的極好。

季歸帆心中甚慰,連帶著再和方珩說話時,態度都溫和了不少。叫方珩受寵若驚。

等他小心支應著,把這兩位爺送走後,立刻招來門外伺候的小廝問話,將方才院子裡發生的一切都打聽了個清楚。

聽完小廝稟報,一向十分穩得住的方珩直接皺了眉。

心裡更止不住歎息。

“季世子上次進院,遇上母親正對小六用刑,又因你說漏嘴被他聽了去,過後,他讓秦世子提點我,長安城裡有頭有臉的主君女君,從不苛責家裡的女公子;這次,又是因為小六。”

方珩心裡思忖著,在屋裡踱了兩步。

“這回鼓譜的事了了,不知我家還能不能繼續與那兩家有交情。”

想到唐氏慣常薄待方蟬衣的事,方珩決定,親自往正房走一趟。

正院耳房裡,唐氏正在和方蟬琪說幾個年紀適宜,家世也與方府相當的少年郎。

方蟬琪心裡雖然臊得慌,但也知道這是大事,一直強忍著,從唐氏手中接過一片片簡牘。

聽外麵通傳,三公子來了的時候,兩人都是一愣。

“不是才請過安,他怎麼來了?”

說罷,覺得方珩差不多也到年紀了,又在外麵讀書,或者見到聽到的人更多些。或許比她們更知道簡牘上這些少年郎在外麵的事情,正好趁此機會旁敲側擊,打聽一二。

“讓他進來吧。”

又急忙叫謝媼準備方珩喜歡吃的糕餅和茶水。

和唐氏方蟬琪見安後,方珩將剛才院裡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看唐氏反應。

唐氏回頭與謝媼對視一眼,先是驚訝,接著麵上訕訕。

“真是不湊巧。我就是一時沒收住脾氣,而且,謝媼都那麼著急來報信,怎麼還是叫貴人知曉了。”

唐氏心裡憋屈,難免又嘀咕了幾句。

不甘不願道:“知道了,以後不會再把火撒在那丫頭身上。珩兒,這些都是小事,不用你上心記掛,你隻管好好讀書,多結交對你日後入仕有益處的人,早些從這小不拉幾的院裡出去,單獨開府。這才是正理。”

這是唐氏多年來的心病。

方威一個常年在外行兵打仗的甩手大老爺,根本不知道大宅子裡的花費有多高。他女人一個個找,孩兒一個個生,管家下人更是養了一大堆,把個小小的三進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累的方珩這個早該搬去外院的郎君,隻能委屈,和一群婦孺擠在一起。

不但院裡出入不方便。

說出去,更是影響方珩名聲。

“長安居,大不易。城中與我家一樣,一座小宅子住好幾代人的官身門戶不計其數,即便真傳出去,也生不出難聽的流言。”

方珩日日抱著書本苦讀,看的比唐氏遠。

“母親如果真想助孩兒結交那些權貴名流,走到入仕那一步,您就應該寬和對待家中兄弟姊妹,同時整肅家風。若是我家每個孩兒都如蟬衣妹妹那般規矩守禮,何愁門楣不興?”

旁邊坐著的方蟬琪聽了,也點頭:“那時教我與幾個妹妹繡藝的師傅也說過,長安城裡的世家大戶,最注重的就是規矩。”

她心裡也覺得,與其就這麼坐在宅子裡,對著一大群門當戶對的兒郎挑三揀四,不如將這宅內宅外好好整頓一番,壓一壓藏在暗處的不正之風。

早些把“清正門庭,規矩人家的兒女”這種名聲傳出去。

到時,自有媒人找上門來。

她可以挑選的,又何止如今手上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