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滿樓第三日贈得菜名為梅子豬手。
有了前兩日的效果,外加掌櫃連夜敲得算盤,讓幾人也知曉每天所賺得錢去掉成本之後,到蘇眠雪手上的也有不少。
高勝看見半筐豬手肉,揉揉自己不合時宜開始肉疼的心臟,真是的,隻見眼前利益怎就看不見後頭的呢。
他可都瞧見了,蘇老板黑著呢。
這三日贈得菜等到明日都會上菜單上,比其他葷菜貴了整整十文錢!
日積月累之下,或許說不用幾日,這些錢都要回到她口袋了。
百姓手裡沒多少銀兩,但區區幾個菜還是吃得。
但二兩銀子實屬是多,拉著一堆親朋好友點滿整整一桌菜方能湊夠這錢。
而前頭的菠蘿咕咾肉,檸檬雞絲,和今天的梅子豬手,對於沒吃到的食客而言,先前二兩銀子才能吃上,現在隻用幾十錢就能吃到。對於吃過的而言,蘇眠雪又是個大方的。
送來送去,不管吃過還是沒吃過,都會覺得自己賺了不少。
其餘幾人是今日才來,不知蘇眠雪的作風,隻是感歎當家的竟然和他們一塊進了後廚。
看了又看,菜單上,也沒有梅子豬手這道菜。
高勝笑嗬嗬:“今天大牛和裴公子都沒來呢。”
“大牛哥這月底就要去駐守北嶺,今天出門要提前買好物什。”蘇眠雪解釋,“杜老頭在縣裡擺攤,裴攸去拿藥了。”
裴攸具體做什麼蘇眠雪無從得知,對她來說各人都留有一線,何必打破砂鍋,非要將事情都了解的大清大白。
豬腳去了豬毛,照舊是先焯水去掉騷味。
蘇眠雪埋頭苦乾,欲滿樓內風風火火。
肉吃多了膩,便有了用來解膩的小菜點心佐料。梅子並非是新鮮的,而是拿醃製曬乾後的一整個梅乾,味道吃起來酸甜可口。
蘇眠雪照顧二丫,這幾日客人多,自賈三之後倒不大讓她在外傳菜收盤。
十來日養了不少肉,她不在外幫忙,便在裡頭給高勝琳娘幾人打下手,空下來時便會在邊上跟著學習。
鍋裡下了薑片和冰糖,等糖化開變得濃稠起焦色後,將豬手下鍋煸炒至沾上焦糖糖色。
這會已經跑了味出來,原本白花花的豬蹄現在染上一層紅。
二丫咂咂嘴,這些菜都是現成做得,不過前麵的都是給客人送去,隻有到了晚上,還留著的剩餘的備菜,蘇眠雪才會再做一盤當做晚餐。
一頭豬上麵隻有四條腿,豬蹄的價格便會比其他部位的肉貴。
加入生抽老抽調色,陳皮、梅子、小茴香倒在邊上,少許米酒和清水,蓋在木頭鍋蓋,灶頭裡轉為大火,拿著把小扇子躺在窗戶邊上的搖椅上,閉上眼小憩。
她昨天晚上怎就沒發現這個好玩意,難為她坐著板凳,靠在桌子上睡得衣服沾了大半灰。
大火滾沸,拿鏟子戳了戳,豬腳這塊的地方膠原蛋白多,單單大火滾得這一會壓根不夠,鍋裡的湯還未收汁,砂鍋已經備好,轉入砂鍋中用小火慢慢燜著。
等收了汁,豬皮吸滿湯汁,一口放嘴裡一吸溜,全都跟著下了肚。
梅子的酸甜醃入了味,一盤五根豬手整整齊齊疊在一塊,在周圍擺了三顆梅子。蘇眠雪看了又看,還有些單調,拿起梅子放了兩顆在上邊的蹄子中間。
最後淋上醬汁,正是色香味俱全。
“這家酒樓前麵幾家都是被果子炒菜毀了,東家這三日送得菜,都和水果有關,是想拿這打出名頭,成為我們酒樓的招牌?”
鎮裡的百姓對這家酒樓從前的事跡都有所耳聞,高勝會來這,純屬一開始不曉得,蘇老板一張巧嘴恨不得現在就到了長安,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大周第一酒樓啊。
蘇眠雪讚同點點頭:“不錯,大家因為先前的事對水果炒菜頗有微詞,我便想著試試。欲滿樓走這條路,隻要行得通,便能在鎮裡長久待下去。”
韓綾雲提起這件事時,她一開始想到的便是這個噱頭。
隻是那本絕世神書實在太害人,寫得都是什麼破辦法,她瞧就是存心使壞。
三天下來蘇眠雪夾縫其中,暗暗觀察發現評價都不錯。作為對手的津味樓到顯得門可羅雀,細細打聽後,發現津味樓的菜比其他地方都要貴。
隻有一家店貴點無所謂,但有了兩家店相互競爭,顧客不是傻子。
在兩家味道旗鼓相當,且一家有更為知名的菜係,價格又比另一家店低時,自然而然,明眼人都會選擇這家味美價低有特色的。
裴攸是中午回來的,欲滿樓送完最後一桌客,夜深之後還在外的人並不多,和她從前在書裡看得夜夜笙歌不一樣。
梅子豬手正冒著熱氣,二丫舔舔唇,手裡捏著筷子迫不及待。
她懂事的早,蘇眠雪對她再好,也曉得自己是被賣給蘇眠雪的。
自打進了大院,賣給章府做了丫鬟的姐姐便告訴她,不管主子待她再好,也不能失了身份。
關乎著她們一生甚至後代的賣身契在主子手上,做得好遇見一個溫柔的主,將來自然不用受苦受累,遇到苛刻尖酸的,也都是自己的造化。
二丫心裡拿得清楚,她把蘇眠雪當姐姐,但也不能越過坎,惹姐姐不高興。
碗裡的豬腳用筷子劃一道口子,整個肉都跟著從骨頭上脫離下來,還有湯汁“嘩嘩”從肉裡頭流出來。捏著骨頭一口啃下去滿嘴油光。
二丫將圓溜溜的腦袋埋在碗裡,絲毫不顧形象的捧著肉狠狠咬下。
看得並不臟,相反忍不住食指大動,肚子相繼咕嚕咕嚕叫喚起來。
梅子和豬蹄兩相結合,豬腳的皮比肥肉要勁一些,淡淡的梅子香氣混著鹹香的香料,橘皮有些苦澀。
夜晚的蟬鳴生生不息,門上落了最後的鎖,二丫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送給李大牛的梅子豬手,是二丫送過去,蘇眠雪做得。
大牛哥喜歡蘇姐姐,和裴哥哥相比,她也更喜歡大牛哥。
二丫去給李大牛送菜,裴攸手裡的玫瑰花有些蔫。
月色下,殷紅的玫瑰垂了腰。
裴攸是中午回來的。
玫瑰是晚上才送得。
花本嬌弱,在摘下它的那一刻,便悄然過了花期。
今晚的天色並不好,月亮躲在雲層中,薄霧輕輕嫋嫋,似雲煙一般捉摸不透。
蘇眠雪收了花,她對裴攸不太在意。
“謝謝。”
裴攸忘了拿藥,他本想見到她第一麵時便將花送去,但人來人往,好似這枝花隻會帶來不應有的麻煩,所以它不合時宜,隻能等到晚上,早早過了最後一刻的花期。
送花的人並非真心,收花的人也非實意。
對於蘇眠雪來說,是裴攸在感謝她這麼久來的照顧?
她暗自想著,老人會看天上的星星來判斷第二日的天氣,明天是要下雨。
“今天在香閣門前看見這賣花女郎,不少公子小姐都拿了一枝,我便想著,你也該喜歡的。”
蘇眠雪是女子,她該喜歡的。
她喜歡珠寶首飾,她喜歡華衣錦繡,她自然也喜歡花。
她從前為取悅自己,一年買兩個奢侈品都不在話下,蘇記種了滿滿一院子的花,就是隻有幾根首飾,她的衣櫃裡也有不少好看的衣服。
但對於裴攸,她隻有一句謝謝。她喜歡的是用心準備。
“多謝你的花,夜深了你身子為重,先去休息吧。”
夜色悄悄,隻留風稍掠過發絲。
裴攸生得精雕玉琢,他眸光很淡,落在蘇眠雪身上的目光很輕。
蘇眠雪看著他走遠,捏著手裡的花放在腰間。
李大牛手裡拿著一個瓶子,二丫回了屋子裡,蘇眠雪看了眼。
又是玫瑰花。
“你有花了。”李大牛悶悶不樂,將手裡的瓶子抱得更緊。
他手裡的花顯然比不得她腰間的那枝,是一直等到傍晚,那女郎要回去時,花了三文錢挑了剩下的花。
瓶子裡的花顏色比不得她腰間的紅,但勝在它的主人肯用心思,在瓶中舒展著枝葉,小心翼翼顫著花瓣。
“這個不一樣,有瓶子。”蘇眠雪拿過他手裡的白瓷瓶,細細打量瓶中的花。
花瓣折了痕失了賣相,勝在精氣神不錯。
有瓶子可以多養幾日,來得便是晚,至少對方願意付出真心。
蘇眠雪所求不多,她可以通過自己去選擇,去創造,她不需要靠彆人。
但若是對方真心待她,她自也願意付出回報。
李大牛,二丫,是她在景鄉鎮中為數不多的,願意真心以待的朋友。
“晚上要下雨,你先進屋,我來替你滅燈。”
蘇眠雪收了花,李大牛一掃不悅。
她手裡拿著是他贈得花,隻要眠雪願意,就當不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