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濯周身聚攏黑霧,方圓百裡的大地都躁動起來。陰氣在空中翻滾躁動,有山雨欲來之勢,馮遠濯年歲與衡玉華相仿,都修煉百年,修為自然不低,他的召喚,修為比他低的鬼修根本抵擋不住。
夜無冥目光一凜,“不好!萬鬼齊伐!”他一拉梅清寒,“快走!”
與此同時石碑處綁著亡魂的鎖鏈驟然拉長,那些原本並無殺意的亡魂也周身氣息一變,裹挾著濃重的殺意向中人抓來。
人們知道這是馮遠濯對他們施了法,黑壓壓的黑霧攜帶著亡魂的叫囂湧了上來,仙氣於鬼修之傷一如鬼氣對修者之傷,端看哪方比較強勢了,黑色的霧氣纏上人們便會覺得如刀劍一般刺在身上,妄圖將對方皮肉魂魄啃咬殆儘。
這被鎖鏈困於石碑處地亡魂因為怨念,殺意比方才的黑霧更加凶悍。
衡玉華揮劍斬殺一片黑霧,也回頭對眾人道,“你們先走”
“師父!”
“父親一起走!”衡文景目光焦急道。
楊聲與衡文景揮劍斬殺向他們襲來的亡魂,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
衡文景與楊聲兩人都在原地未動,但是衡文景的修為有限,溫扶靈一直護在他身邊,她看了眼衡玉華,一把拉住衡文景向後退去,顧方寧也祭出長劍向來處奔去。他們心中所想相近,衡玉華在此,不至於連一個鬼修都奈何不了。
梅清寒長劍已出,劍光劃過黑暗如道道璀璨銀河,夜無冥無奈緊隨著他,身側右手五指成抓,將靠近梅清寒身體的黑霧不斷收入自己身體。
梅清寒沒注意他的動作,隻以為他是在緊跟自己,雖然有些多餘,但是卻並沒累贅,動作間配合恰到好處,也就放任了。
心中閃過一句,“當真是練武奇才嗎,見過自己用劍幾次就能配合的如此之好”。
夜無冥不知他心中所想,心道幸好幼時有意無意多次看過他練劍,今世又特意關注過他的劍招,對於他的劍式大多能才猜到。
衡玉華與馮遠濯交手的空隙見幾人還未離去,快速道,“你們也走”
“不,師父不走我不走”楊聲神色執拗,說著便斬殺了一片惡鬼。
衡玉華回頭向眾人解釋道,“我無意傷他,你們在這我不方便離開!”
幾人見他這般說不再執意留下,梅清寒一手扯住夜無冥袖子,另一隻手無念劍刃化為長鞭一卷楊聲,腳下陣法瞬間綻出一抹耀眼白光,消失在原地。
無需結印或咒語,心念起則陣法生,這便是梅清寒的實力。
馮遠濯似乎是被他那句話激怒,陰氣化為長槍再次掃向衡玉華,“不願傷我?你也要傷的了!”曾幾何時,這個人是在他的庇佑下得以存活,而如今卻對旁人說不願傷他,多麼可笑。思及這個人是如何有如今作為的他心中怒意更盛。
參天榕樹結界處。
青黑色的霧氣中幾人忽然現在枯樹旁,就見溫扶靈帶著衡文景,顧方寧幾人長劍在空中劃過幾道光亮,向這邊奔來。
結界入口處,衡文景望著東南方始終不願離去。
溫扶靈勸慰道,“文景,放心吧,衡宗主修為深厚,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可是觀父親與那人應是舊相識,我擔憂父親出於舊情不忍動手會被那人所傷”
一陣白光閃過,梅清寒等人出現在幾人眼前。
衡文景見了幾人連忙問,“父親呢?”
楊聲不說話。
梅清寒一把將衡文景推進結界,“衡宗主一會就到”
靈礦洞結界處,衡文景與楊聲兩人站在結界兩邊當門神。
不多時一人閃身進了結界。
“父親!”衡文景趕忙迎了上去,楊聲也向前走了兩步,卻並未做聲。衡玉華安撫地拍了拍衡文景的肩膀,又看向一旁的楊聲,“我無事”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定在衡文景身上,“你們可有受傷?”
衡文景搖頭道,“父親來的及時,我們並未受傷”。
衡玉華點了下頭,看向梅清寒等人,“多謝諸位小友此番前來相助”
“父親,那個鬼修…”
衡玉華似是不願多說,“先回去再說”
衡文景又忍不住道,“可是靈礦…”
衡玉華知道他的意思,微微搖頭,“應該不是他所為”。那人隻是方才才認出他,所以不會因為他的原因去偷盜靈礦,損害紅塵穀。“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我方才也是太過心切才追到了鬼域”
“父親,蒼雲山……”
“蒼雲山塌了”鬼域與蒼雲山相距甚遠,山崩的時候,遠在鬼域的衡玉華自然無法知曉。
衡玉華腳下一頓,雖然他依舊站著,但是衡文景看去卻覺得他的身子仿佛佝僂了一般。
良久,衡玉華方才緩緩開口,“怎麼回事”
衡文景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
衡玉華微微蹙眉,“你去了花鄉鎮?”
衡文景無法又順帶說了花鄉鎮遇到魔物和畫像一事。
提及畫像以及慧兒一事,楊聲的眼中出現了幾分慌亂,“師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衡玉華沉默片刻,“聲兒,我相信不是你,那夜你為何會出現在後山?又為何要殺了慧兒?”
楊聲在衡玉華麵前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若是旁人這般問他早就或是冷嘲熱諷,或是針鋒相對,而麵對衡玉華,他隻是垂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顧方寧見他此番樣子,知道他沒理分辨,“楊聲,你不說明白誰也無法幫你”
“住口,我們紅塵穀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插手”
他抬起頭,“師父,花鄉鎮的事的確是我做的,可是我也隻是想讓咱們紅塵穀多些資質好的弟子,至於去後山,是有人叫我去的”
“那日我接到了一封傳音,說若我不想靈礦有事就讓我去夜裡去後山。消息是用靈力凝聚而成,看完即毀”
他語氣急切,生怕衡玉華不信他,“我也不知道是誰,那傳音符用過後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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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處一陣震動,就見一個暗影正欲闖進來,梅清寒掃了一眼衡玉華沒有出劍,楊聲則是提劍欲砍。
榕樹旁的結界為夜無冥所開,他開結界無需媒介,方才衡玉華進來後結界便已自動消失。
眾人心中驚疑他是怎樣追過來的。
衡玉華看著自己肩膀上的血口,恍然明白過來,自己的傷口沾了他的陰氣,馮遠濯以自己的陰氣為引自然就知道了他在何處,隻不過,他在開辟結界的時候應該知道,這裡是靈礦,竟然還要強闖。
“住手!”衡玉華立刻喝止了楊聲的動作,與此同時馮遠濯也擠進了結界,靈礦中的靈氣灼燒著他身上的鬼氣,卻沒消散他的怒氣,“衡玉華!你休走!”
巨大的靈力在灼燒著馮遠濯身上的陰氣,縱然如今衡家靈礦少了許多,但是靈礦這樣靈氣充沛之地鬼修依然有不小的威脅。
衡玉華眼中出現幾分不忍,“不要強闖了,何必呢”
“我要問問你…我得問問你”
馮遠濯終於衝破了結界,頗為狼狽的踉蹌幾步,看得出來闖入結界後的靈礦之地對他來說損耗不小。
“你回去吧,這裡會灼傷你”
馮遠濯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堂堂仙門宗主會在意我一個低等的鬼修死活?”
他目光掃過巨大的靈礦洞,想象著此人生活的繁華,怒斥道,“你苟且偷生時可曾記得和曾經這些戰士的情義!你做了什麼賣國求榮之事!”
楊聲聽不得他這樣說衡玉華,怒道,“住口!”
馮遠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小娃娃,我和這個人相識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地界輪回呢!”
衡玉華閉了閉眼道,“不得無禮”。
這句話誰都聽得出來是對楊聲說的。
馮遠濯一愣,隨即大笑出聲來,“沒想到竟然有一日仙門之人會對我客套”
他看向衡玉華,“你為何不說話?是因為無話可說嗎!你從前不是這般沉默寡言”
衡玉華沉默片刻,低聲道,“今日不是時機”
馮遠濯輕叱一聲,“時機?若不是我今日見到了你,想必再過幾百年都不是時機”
“我並不知道你成了……”
“惡鬼”,馮遠濯替他補上了未說出口的話。
衡玉華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馮遠濯淒然一笑,“八百年,我做了八百年的厲鬼,你做了八百年的仙長”,他倏然高聲大笑起來,“這便是你說的死生相付,不背不棄”
衡玉華張了張嘴,最終未發一言。
眾人眼中紛紛震驚,死生相付,不背不棄,這樣的情誼……梅清寒眼中浮現出了那正堂中的兩個牌位,若不是情誼深厚,又怎會將他單獨的牌位放在馮遠濯自己的身邊……
馮遠濯回憶起往事,“方為棟、褚劍山、林頌柳……”他一一說了許多人名,對衡玉華道,“這些名字你還記得嗎”
衡玉華想說怎麼會不記得,可是又忽然止住,隻是無力的閉了閉眼。
濃重的悲傷籠罩著二人,旁人無從插手,正如他們曾經的那些年其他人無法參與其中。
忽然洞穴微微震動起來,牆壁之內有什麼似乎要破石而出。
梅清寒、夜無冥和馮遠濯幾人目光倏然變冷,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陰氣躁動……
靈礦中為何會有陰氣?難道是鬼域之中的惡鬼追著結界而來?
整座靈礦又是一陣猛地顫,不對!這陰氣是來自靈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