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來話長”，顧方寧皺著眉，踩著魔物的屍體走到一邊，剛一抬胳膊就抽了口氣，“梅少主，你可有傷藥？”

梅清寒看著他血不斷的往外流，身上破衣爛衫的樣子，想來也沒帶什麼療傷的，但是若是這樣置之不理……梅清寒不確定他會不會流血而亡，雖說修仙者不太可能如此，但是確實不大好看。

他思忱片刻，掌心出現一瓶丹藥，取出一枚遞給顧方寧。顧方寧一見趕忙接過來，道了聲，“多謝”，也沒問是什麼就塞進嘴裡咽了下去。

“凝血丹，十兩”

顧方寧的丹藥剛進了嗓子眼，還沒咽下去就聽見了他這句話，結果好懸沒一口氣掖過去。

夜無冥的目光中也閃過了一絲詫異，用丹藥賣錢……縱然是曉得梅清寒為人特立獨行，與一般人不同，但是他一聽這話也著實被驚到了一把。仙門中不是沒有賣丹藥之說，隻是這買賣不該是兩個仙門少主之間做，一個順水人情之事而已，往後仙門之間少不了互相，如此計較著實尷尬，且這丹藥還是由富饒的第一仙門的少主在對方受傷之時開出高價，這簡直匪夷所思。

他不記得望梅軒這般窮困潦倒，也不覺得望梅軒豐沛的寶庫是梅清寒一粒一粒賣丹藥賺來的……他不明白一個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為何梅清寒要弄得如此麻煩……

他這般想，顧方寧自然也是大體如此，於是梗著差點被嗆到的脖子，又問了一次，“梅少主你說什麼？”

梅清寒目光凝視著自己手裡的瓶子，眉宇間有些鬱色，顧方寧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心中覺得奇怪，難道是這丹藥有什麼問題？還是這藥與尋常的藥確有不同？

梅清寒掃了他一眼，“本少主不喜歡彆人欠我情”

顧方寧愣了下，他這樣直白，反倒是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他反應過來連聲應道，“好好，等我見了我兩個妹妹就給你，我現在的銀子不夠了”

梅清寒淡淡嗯了一聲。

顧方寧吃了丹藥，緩了口氣，轉身對夜無冥一拱手，“方才多謝謝少主出手相救”。

夜無冥目光掃過梅清寒，對滿身狼狽的顧方寧問道，“方才是怎麼回事？”

顧方寧歎了口氣，似乎是有些臉上掛不住，“就是被魔物圍了”

梅清寒卻是忽然開口，“你的修為應該不至如此”

“我……”

顧方寧不說，梅清寒也不追問，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顧方寧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坦白道，“我本來就是在周圍遊曆，恰好路過這花鄉鎮，感受到魔氣便在鎮子上轉了轉，但是尋了幾日都沒尋到蹤跡，便進了酒樓喝了點酒，出來之後恰巧發現了魔物的蹤跡，一路追到了這裡，便被它們圍攻了”

“許是…許是因為醉酒的緣故才一時不查被他們傷了”

見他扭扭捏捏不願講明實話，梅清寒也不願再問，轉身打算離開。

夜無冥看出梅清寒打開離開，問道，“梅少主去哪？不如同行？”

他早就知道會有紅塵穀一事，故在此等梅清寒，到時遇見梅清寒總是有所懷疑，但也沒法斷定他跟著他。

梅清寒掃了眼他和他一旁一身傷的顧方寧，冷淡道，“不必”

夜無冥反問，“還未問梅少主為何會出現在此？花鄉鎮是什麼樣的寶地竟然一下子來了兩個少主？”

顧方寧剛要猶豫著開口。

梅清寒道，“衡宗主為仙門大比之事相邀而來”。他盯著夜無冥，似是要看進他心裡，“你怎麼會在這？”

夜無冥一哂，“梅少主，花鄉鎮是什麼特彆地界，我不能來嗎？”

梅清寒聞言並未說話，目光也並未緩和。

顧方寧忽然想到了什麼，道，“我想起來了前幾日在花鄉鎮見過謝少主，他的確是來花鄉鎮遊曆的，我還見著他買了好些好玩的玩意兒呢”

夜無冥看著梅清寒挑了挑眉，“我本來也是在附近遊曆，無意中發現了魔物的蹤跡，便跟了來，打算一探究竟” 他知道不久之後梅清寒會來到此地，於是一早離開飄渺山，來到此地等候，順便探查魔物的蹤跡。對於自己這個徒弟不在望梅軒一事，他並不擔心梅清寒會發現，飄渺山和飄渺山下的鎮子極為安定，一旦有魔物出現，立刻就會被縹緲山的陣法感知，因此隻要不出縹緲山入他們便不會有生命威脅，梅清寒也就不會在意他們的行蹤。

顧方寧有些為難地看了下遍地的魔物，躊躇道，“謝…兄，可是你將它們都殺了，這靈……魔物的線索不就斷了？”

夜無冥並不怎麼在意，“你以為在他們身上能夠挖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這是何意？”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些魔物都是來自魔淵，辨不出是出自誰的麾下，你要怎麼尋線索？”

顧方寧蹙眉喃喃道，“果然是魔淵，可是這花鄉鎮怎麼突然冒出來這樣多的妖魔鬼怪”

梅清寒終於停下腳步，轉頭看他，“除了這些魔物，還有妖邪？”

顧方寧微微搖頭，“我不確定是不是跟魔物有關，但是這鎮上的確有些怪異，所以猜測也許跟那些妖邪之物有關”

梅清寒靜靜地站著聽著他的話，沒有離開的意思，顧方寧繼續道，“我前幾日就到了鎮上，原想著尋魔物的蹤跡，便提前查探了一番。如此便發現了些不尋常，這鎮上白日裡或許還有些人氣兒，但是一旦到了晚上，便各家各戶紛紛緊閉門窗，避而不出，就連酒肆客棧也不例外，一開始我以為是有魔物在鎮上作祟，所以才將人們嚇成這樣，但是我一連等了幾日都沒有在鎮上發現魔物蹤跡，直到今日才在這密林中探出了些魔物的氣息。所以我猜測將人們嚇成這樣的並不是魔物，而是另有緣由。”

“我向鎮上的人打聽鎮上發生了什麼事，人們也是避而不談，直到昨日我在酒樓的隔間中才探聽到了幾個詞”

他蹙眉回憶道，“依稀是畫像，投河，自殺，報應，顯靈什麼的”

聞言，兩人神色都沉了下來，他們都是仙門之人，自然知道顯靈的不隻有仙人，而如今花鄉鎮氣氛這樣詭異，顯靈一詞說出了自然更可能是些妖邪之物。

“自殺？”夜無冥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畢竟自殺一事跟魔物看起來沒有多大關係。他輕嗤一聲，“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顧方寧點點頭，“是，我也是這樣想的。雖然鎮上的人說是自殺，但是我也覺得極為蹊蹺，但是待我詳細詢問，他們便如何也不肯細說了，極為諱莫如深”

他緩了口氣，繼續道，“後來我灌醉了一個人才大概打聽出來，最近這鎮上死的人不隻是自殺，還有不慎落水的，跌下樓閣的等等，著實蹊蹺。也因為最近鎮子上人們自殺一事，家家戶戶如今一到夜裡都很少出門”

夜無冥輕嗤，“隻怕與那畫像有關”

梅清寒道，“你可有打聽到那是什麼樣的畫像？”

顧方寧搖頭，“未曾。今夜本打算再繼續探查一番，但是還沒來得及就被這些魔物引到了這，要不是謝兄今日差點折於此地”

夜無冥對顧之眼中的感激之情並沒有什麼反應，而是問道，“關於那畫像的還有什麼線索？”

顧方寧一點頭，接著有些無奈道，“聽他們的話中好似提到了悅芳齋三個字，也許此地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他看著梅清寒的神色，詢問道，“梅少主你覺得這兩件事當真有關？”

梅清寒剛來這花香鎮，所知之事大多來自顧方寧之述，一時間也沒辦法判斷，“相關與否還需見到畫像才行”

“對了，好像聽說畫像上的人姓溫”

梅清寒脫口道，“姓溫？”

夜無冥鮮少見到梅清寒這般反應，

“你可聽見了全名？”

顧方寧搖頭，“他們避諱的很，這還是我費勁聽來的”

梅清寒沉默片刻，掃了一眼顧方寧，轉身便走。

“梅少主”，直到身後的顧方寧出聲，梅清寒才注意到身後二人微妙的神色。

夜無冥幽幽道，“梅少主不會是打算自己半夜去探那悅芳齋吧？”

梅清寒並未回應，但是從神色上能看出似乎是覺得他這話明知故問。

“可是你就將顧少主自己一人扔在此地嗎？”

“我無…”顧方寧剛說到一半便看到夜無冥警告般的目光掃來，後麵的話便也沒了聲音。

“那些魔物難保不會卷土重來，若是顧方寧一人再遇上，隻怕是凶多吉少，到時候顧宗主又是何等的傷心欲絕啊”

“再者說，就算是仙域少主也不能大半夜隨便擾人清夢啊”

梅清寒不喜歡他這拐彎抹角留下他這一套，反駁他，“你怎知是清夢”

“不巧，今日在島上閒逛時正巧路過過悅芳齋，雖然有妖魔之氣沾染，但是這悅芳齋的老板也不是好招惹的，自有庇護”

夜無冥頓了下，笑道，“不過若是梅少主這般半夜闖入，你說這悅芳齋老板是更怕妖魔，還是怕少主你呢？”

顧方寧點頭，“謝兄說得有理，不如明日一早同去？人多事情也方便探查”

梅清寒沉默片刻，簡單道，“那邊明早吧”，說罷就向林中走去。讓他改變主意的並不是會夜無冥後麵那些話，而是顧方寧一人卻是會有危險，他不認為夜無冥會留在顧方寧身邊，如果顧方寧出事，顧洛呈也會受創，未來整個仙門的勢力便又會被削弱一層。

身後忽然傳來夜無冥的聲音，“梅少主打算去哪？林中還有未解決的魔物嗎？”

梅清寒猛然止住了腳步。

“是呀，梅少主你打算去哪？”聽夜無冥這樣一問，顧方寧也覺得奇怪。

方才他隻想著明日打算，出於多年習慣便自己先尋個地方安歇一晚。如今被這樣一提醒梅清寒這才恍然意識到身後還有兩個人，他以往經常孤身在外，經常因為太過偏僻而尋不到客棧，於是便隻能尋一處山洞，使個清風訣收拾一下，然後打坐一夜便好，而剛才他就是這樣打算的。

這種身旁一直有人隨行的感覺頗為陌生，梅清寒也儘量掩去了身上的不自然，很快找到了為自己剛才行事找到了緣由，“客棧不是都關門了？”

夜無冥看著他片刻，道“關門了就能開門”

顧方寧緩緩問道，“梅少主，你方才是打算…”

梅清寒雖然自己並不介意宿在野外，但是多年習慣也並不喜歡被旁人窺探。他心中不虞，臉上神色更加涼了幾分，於是顧方寧便閉了嘴。

夜無冥頗為真切地分析道，“顧兄這身子宿在荒野山嶺也難以修養，耽誤了明日探訪悅芳齋便不好了”。

顧方寧連連點頭，他這一身傷在野外倒是真不如找個客棧，況且謝雲川說的篤定，應該是自有法子。

夜無冥道，“梅少主，不如一起？關於悅芳齋的事還是顧兄知道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