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寒將一顆靈石放在桌上便轉身離開,齊娘子一見那靈石頓時眼睛都瞪大了,要知道在這凡間靈石可比銀子稀罕多了,多少銀子才能換來一顆靈石。
齊娘子做了筆大生意,喜滋滋地得了靈石,幽幽地又逛出去了,今兒個是個好人日子,得跟姐妹們分享分享,走到一半忽然駐足,想起了什麼似的,向著一個方向飛快走去。
梅清寒東西買的差不多了,正牽著馬打算找間客棧。。
一羅衫婦人在街上匆匆走著,不停張望著四周,像是在找著什麼,忽然她眼睛一亮,頓住了腳步,旋即又立刻邁開步子向剛剛看到的方向跑去……
“仙長,請留步”
身後傳來一道頗為急切的女聲,梅清寒轉身看著麵前突然竄出來叫住他的婦人,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她,神色未動。
那婦人看著梅清寒並不答話,神情激動道:“仙長,多有唐突,此番攔下仙長是想求道長救命”
“你找錯人了”梅清寒生冷的說道,他之前之所以不想使用靈石也是這個原因,會招來麻煩,若不是他這次沒帶銀子,斷不會用這靈石。
“仙人,能不能求你救救我女兒”
梅清寒避開她,繼續向前走。
那婦人本來滿懷期望,如同久旱逢甘霖的人抓住了稻草,但是沒想到這個所謂的仙長竟然如此冷漠無情,情急之下在他身後恨聲道,“都說仙者仁心,原來都是一幫自私自利之徒”。
有些人就是這樣奇怪,明明求人相助的是他,彆人幫與不幫都是其自由,旁人若是不願到頭來還要落得不是。
“你說的也不儘對”梅清寒並未回頭,但是那婦人卻能清晰地聽見他的聲音。“芸芸眾生自然有不自私自利之人,但是我並不在其中”
他冷聲道,“而你,也並非不自私自利”。愛子之心尚可以理解,卻不能成為傷害旁人的利器,口誅筆伐不輸於刀劍相向,世人多是不懂,或者不想懂。
“你隻知道我是修仙之人,其他的並無了解,就央求著我去救你家女兒,然而你卻並未考慮我是否有能力救你女兒,若是成了自然無事,若是不成,我隻怕也會遭受連累,恐怕到時你隻會怪我能力低微,而不記得你當初是如何求我的”
一隻鳥兒落在旁邊鋪子橫挑的木杆上,琉璃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梅清寒。
他不敢離得太近,身上的魔氣還極為濃重,很容易被發現。
若有人能看懂鳥類的眼神便能看出這鳥兒眼中流露出了震驚之色。夜無冥剛來此地便聽見了二人的這番對話,這也是他第一次從梅清寒的口中聽見了這樣長的一番話語。
夜無冥心中發笑,梅清寒倒真是不管對方是仙是人都一如既往的刻薄。不過,話糙理不糙。
羅衫婦人被他說得一愣,麵上隱隱出現了羞赫之色,“我,我不讓你白幫忙”
梅清寒眸中冷意稍減,多了絲譏諷“哦?我並不缺銀子”
他冷哼一聲,“你剛剛之所以可以那般底氣十足的說我自私自利,不過是打算以彆人的德行來做要挾,但是你找錯人了,可我並不在意”,說罷轉身便走。
此時周圍看熱鬨的人中擠出來一蒙麵女子,奇怪的是周圍人見了那女子竟然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她拉住婦人,勸慰道“母親,你不要為難仙長了,我……無妨的”
隨即看著梅清寒的背影歉聲道,“仙長,家母多有得罪,我代家母給仙長賠罪,擅自攔下仙長是我們的不是,想必仙長下山必有要事在身,我們就不多打擾了”說著就要拉著婦人離去。
夜無冥心道,這女兒倒是比母親明事理。
梅清寒腳步頓了一下,卻並沒有回頭。他不想知道這對母女身上發生了什麼,紅塵滾滾,世人萬千,他知道他救不了所有人。
方才那婦人的一番話他聽著著實刺耳,若是修仙之人惱怒之下動手便也就罷了,偏生是個凡人,即便他少言寡語,也從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梅清寒轉身牽著馬往前走,還沒走出幾步,就又被拽住了。
一隻一隻黑黃相間的大狗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咬著他的衣擺不撒口。他不敢呲牙,隻是咬著一片衣角哼哼,看向梅清寒的眼睛中含著祈求。
曉織見這情形趕忙跑過來,急忙半蹲下去拽那隻黃狗,“阿黃,不得無禮,快過來”
她去拽那大黃狗,沒成想那黃狗個頭不大力氣倒是大得很,怎麼也拉不動,她麵有羞愧,似乎還對眼前之人有些懼意,但還是繼續解釋道,“仙人實在對不起。阿黃極有靈性,料想也是太過擔心我,我這就拉走他,您不要動手”
正在夜無冥估計這隻大黃狗要壽命終結的時候,隻聽見梅清寒隻是平靜地說道:“無妨”。
夜無冥訝異不已,這梅清寒是什麼毛病,平時不說大黃狗,就是大活人這樣拽著他,早就被他踹出去了。
梅清寒看著被拉著卻死活不鬆嘴的大黃狗,頭也不抬地問道:“這是你的狗?”
曉織知道是在問她“是,阿黃是我養的,仙長實在對不住,您的衣服我們賠給您,他平時很乖的,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 。她孤單地站在眾人之間,越說越小聲,最後眼睛都漸漸潮濕起來。
“衣服就不用賠了,說事情”
“嗯?” 曉織不知道為何這麼短的時間他就改了主意,一時有點沒有轉圜過來。
梅清寒說的不耐,臉色倒是沒有變得更難看“快些說來原委,沒準一會我就改主意了”
“誒,好好,多謝仙人”此時,那羅衫夫人已經反應了過來,連聲應了。“仙長,能不能請您移駕我府上在,這裡,這裡實在不好說……”婦人看著周圍的人們,麵露尷尬之色。
她原本以為梅清寒會不耐煩,但是卻聽見他爽快地說道“走吧”
“誒”
木杆上的鳥兒見他們離開,快速展翅掠了出去。
一行人快步進了魏家府邸。一路上婦人邊走邊向梅清寒簡單介紹了事情經過,他們魏家從商,在鎮上也算是大戶,此前之所以莽撞地叫住梅清寒是因為他們家招了妖物,尋了許多法子都沒用,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
留仙鎮近年來修為高深之人少之甚少,梅清寒雖然戴著麵具,但是魏夫人也看得出梅清寒此人修為應當不低,所以才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
魏夫人將梅清寒讓到坐上,讓下人奉上茶才開始慢慢說道“仙長,剛剛在街上人們見到我女兒的樣子您也看見了,人人退避三舍。我家女兒是被邪祟跟上了呀!這幾年她已經連續三次定親失敗了,最開始是一年前,原本定好了日子見麵,但是之後那公子見著我家姑娘像見著什麼似的,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說什麼我女兒是妖怪,曉織聽了哭了好久,後來又說了兩門親事,都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對方被嚇得頭也不回的跑了,於是城裡關於我女兒是妖怪的謠言越來越嚴重,弄得現在都沒有人家敢和我女兒定親了,可憐我女兒這般美貌端莊,還要被他們嫌棄”
“他們說你女兒是妖?”
“對,但是根本不是,仙長有所不知,像這樣事鎮上已經發生了好幾次了,彆人不知道,我們魏家自己是知道的,好好的女兒怎麼可能變成妖,定是有東西在作祟,懇請仙長救救曉織吧”
“留仙鎮屬浣花島守護地界,他們沒派人來管嗎?”
“之前也去過人,但是去的人都沒有回來,也就在沒人敢去了,隻是請了法師來做法,但是也無濟於事”。魏夫人搖頭歎氣,“總共算下來,留仙鎮已經兩年沒有辦喜事了。”
“你府上並未有太強的妖氣,而你女兒身上也看不到,想來那邪祟應該對你女兒並無加害之意”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長久之事啊,我們曉織難道一輩子不嫁人了嗎”
“如此便隻能引那東西出來了”
“該如何引?”
“以往那妖物什麼時候現身?”
“每次都是在我女兒與說親的男子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留仙鎮因為曾經時常有仙家往來,自然有男有女,其中不乏結為道侶之人,久而久之,鎮上對於男女之事也更加自由,並非像從前一般成親之前都難以見麵。
“那你們便將曉織要再次成親的消息放出去”
“可是如今鎮上沒有人願意再上門相看了”
“我留下”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梅清寒長相在仙門中都算傾絕,更彆說在人世間,曉織坐在木桌一側,雙手攥著衣裙,顯得有些緊張。她側頭掃了一眼旁邊的梅清寒便迅速移開了眼。
樹上的鳥兒腳下打了個滑,差點栽下去。什麼!他要乾什麼?
他一個對女修士都從不和顏悅色的仙門少主,要在凡間相看女子?
“仙長的意思是要裝作我府上與曉織相看之人,隻是今日街上那麼多人看到了,他還會上鉤嗎?”
梅清寒並未回答。
荷花池旁。
曉織雙手緊攥著開口,“我知道家母為我的事再三懇求仙長,仙長才不忍拒絕願意舍身相救,隻是這妖不知什麼來頭,若是到了情形危機的時刻,仙長自保為先,不必顧我”
“你母親對你很好,你不該如此輕言放棄”
想起母親為她做的種種,曉織眼眶泛紅,垂首低聲道,“我隻是不想看到無辜的人平白為我送命”
梅清寒並未答話。
樹枝上的鳥兒展翅掠下,枝乾上留下兩條顯眼的白道。“我倒要看看你二人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