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標記,密室逃脫了。(1 / 1)

第十三章

“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會來。”北乾道,語氣裡滿是跟對人的篤定。

穆瑛看了他一眼,掏出一枚符籙貼在腿邊,用手帕裹住,說道:“目前情況不明,我不一定能護得住你。”他試圖最後恐嚇一次北乾,讓人知難而退。

“我不是先生的弟子,能與先生一同經曆已是大幸,不求其他。”北乾不以為意。

穆瑛不理解北乾的執著。或許是少年人對未知的勇敢。他心知自己若是在他麵前表演一場醫學奇跡後,便再難以打消他的心思。

可是他沒彆的辦法了。若想自由行動,隻能動用珍貴的符籙了。畢竟一條人命。

他想起當時在客棧裡看見紙條時,自己的心下一涼。那一刻他真的十分後悔將紙鶴如此早就收回。他看向燕白,也瞧見燕白的眉頭輕蹙,他問道:“其實方才在薛宅,我感覺不是很好,但是沒察覺出詛咒的存在。你呢?”

“我在那處留了印記,暫時沒有危險。”燕白那雙清茶色的眸子裡,印出了他的神情,“保險起見可以回去一趟,但這次就不要驚動旁人了。”

穆瑛秒懂燕白的意思,就是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於是他輕描淡寫地找由頭打發了北乾,事情似乎已經發展到凡人無法插手的地步了,北乾又不像他一般,有諸多護身的本事。誰料北乾表麵答應,實際上悄悄繞了條路提前蹲守在薛宅附近等候他們。

身為本地人,走小道一事對他來說並不難。

“我來吧。”燕白摁下他的手,將符籙放回他的袖子裡。一條細小的藤蔓破土而出,順著衣擺攀上他受傷的腿,從大腿中部一直緊緊纏繞到腳踝,靴子和中褲被勒得緊緊裹住他的腿。

他當下就站起來了。

穆瑛沒忍住,挑了挑眉說道:“有意思。”

燕白淺笑回應:“師父教得好。”

有完沒完了?穆瑛送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假笑。隨後,他就將輪椅隨手收到自己的儲物袋裡。

北乾眼睛亮晶晶地驚呼道:“是袖裡乾坤嗎?”

“差不多。”穆瑛隨口敷衍道,轉而又問,“你師父告訴你的?”

“師父自己畫的小人書裡看到的,是他的遺物,一起埋了。”北乾道。

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穆瑛拍拍北乾的肩膀,遞給他三張符籙。

“你收好這三張符,關鍵時候可以保命。我不一定顧得上你,隻一點你記住,一旦你發現有符自燃,立刻撤出,不要逗留。必要時刻可以去太守府求助。”

北乾點點頭,鄭重地收好符籙,又問道:“為什麼是太守府?”

剛問完,他就反應過來了,試探性地自言自語道:“是因為白天騎馬的那幾人嗎?”

但他的提問注定沒有答複,此時穆瑛和燕白已經一前一後地躍過院牆了。

其實北乾還想問,他們就這樣翻牆,會不會觸發薛宅的機關。但看他們二人如此果決的行動,就放寬了心。

夜色晦暗如墨,星星在深厚的幕布裡像幽幽暗火般閃爍。整個薛宅仿佛陷入了死寂,一點人氣也沒有。

他們處在薛宅的後院,通常未出閣的女眷都會居住在此。

“往哪邊?賭一把?”穆瑛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燕白閉上眼感應了一下,隨後伸手指了個方向。

十一點鐘方向,明白了。穆瑛比了個ok的手勢,但很快反應過來燕白不懂,於是他行雲流水般拍拍袖子,而後點點頭。

遊廊裡的燈籠在夜風裡忽忽悠悠地晃著。黑暗在蔓延,沒有燈火,月光為院中淺池鍍上一麵銀箔。

不過十步,便行至目標所在處。三間一模一樣地屋子並肩而立,外表上看不出分彆。

燕白猶豫了一下,說道:“印記就在此處。”

“但你分辨不出是哪間房,對不對?”穆瑛道。

燕白頭一次有些局促,點點頭。

穆瑛安慰道:“真厲害,排除了這麼多地方。隻有三間房,我們一間間找即可。”

北乾小小聲說了一句:“我還以為會有很多人看守呢。沒想到如此輕鬆。”

穆瑛小心地邁步,在三間房門口不遠處看了幾眼。借著銀箔色月光,他落實了內心的猜想。他走回身,對燕白和北乾說道:“最左邊的屋子窗台和門上落滿了灰塵,不像是近期內被使用過。我們檢查剩下兩間即可。”

他又單獨叮囑北乾道:“記住。若有危險,不要回頭,顧好自己。”

北乾捂了捂胸口的符籙,鄭重地點點頭。

燕白看向穆瑛,用眼神示意著詢問從哪間開始。

“中間。”穆瑛道。他向來喜歡走中間,吃蛋糕也會先吃最喜歡的部分。

伴隨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與穆瑛預想的不同,並沒有人埋伏在房裡或者門後。屋裡除了基本的家具外,空空蕩蕩,沒有活物。

穆瑛暫時放下了手裡的短劍,他們魚貫而入,檢查其屋裡遺留的東西,試圖找尋出線索。

這間屋子分明不小,卻十分逼仄,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連呼吸都困難了許多。

穆瑛環視一圈,發現這屋子裡的窗子被封死了。窗格上糊滿了紙,顯得十分潦草。他走到窗旁,細細觀察,紙張已然發脆,輕輕一碰會有些許紙屑灰塵飄落。

北乾這時走上來,捧著一隻小小的金耳飾,有點緊張,說道:“先生,您瞧,這上麵刻了字。”

是一個“芸”字。

他說道:“方才我在梳妝台那邊翻了翻,裡麵都是空的。這隻耳飾是在鏡子與牆壁的縫隙裡發現的,從位置來看,不像是無意掉落的,而是被故意藏起來的。”

穆瑛讓他幫忙把東西收好,看向一直在屋裡轉悠的燕白。

“印記的氣息有殘留在這些地方。”燕白指了指床鋪和凳子,隨後道,“屋裡有彆的東西留下的氣息,這才乾擾了我。”

聽到這話,北乾抖了抖,默默朝穆瑛身旁靠了靠。

“目前屋裡是安靜的。”沒有彆的東西。穆瑛確信著,不然他的神佑玉佩會發熱的。

說完,他和燕白的眼神就對上了。兩人默契地看向屋裡沒人翻動過的衣櫃。

穆瑛將短劍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把北乾攔在身後,緩步朝衣櫃走去。燕白神色微動,在一片連呼吸都聽不見的寂靜裡,打開了衣櫃。

衣櫃裡沒有掛著的衣物,隻有一件粉白色的衣袍被隨意地團揉在一起,扔在衣櫃裡。

“薛箬芸”就是穿著這一身衣袍回家的。

“你的印記......不會放在衣服上的,對嗎?”穆瑛心懷期待地問道。

“對不起,但是男女授受不親。”燕白的回答告訴了他答案。

穆瑛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費老大勁來了,人丟了,生死不明,線索斷了。

“迂腐。十分迂腐。”穆瑛痛心疾首道。難怪燕白說沒感覺到危險,衣服在衣櫃裡放得好好的,能有什麼危險?

燕白抿起了唇,神色有些懊惱。

隻有北乾還看不清情況,問道:“什麼意思?就是印記和人分離了?那我們如今找不到她了?”

不止如此。

薛箬芸被換掉衣服,屋裡有彆的氣息擾亂燕白留下的印記,往好處想,也許隻是薛桂成之流做事謹慎,往最壞情況打算,便是印記已被發現,專門乾擾印記之主。

無論是出於預防,又或是能夠識彆出屬於修仙者留下的印記,幕後黑手必然是修仙界的人。白日裡穆瑛並未發現薛桂成有靈力,他的法寶對此人沒有反應,那便是薛桂成身邊之人所為。能夠讓一位修仙者為他做事,薛桂成果然不簡單。

穆瑛與燕白的眼神對上,那一刻,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未儘之語。

如果印記早就被發現,那麼對方不就是設好了陷阱讓他們自投羅網?

一瞬間,穆瑛的背上全是冷汗,冷颼颼的風倒灌進衣袍,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往好了想,至少我們現在明確了,薛箬芸就是薛箬芸。”北乾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異常積極的樂觀。穆瑛覺得這就是這小孩能這麼開朗地成長至今的原因。

“撤。”穆瑛拽了一把北乾的袖子,就往門口跑。燕白就在他身後一步遠處跟著。

有道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又或者是墨菲定律。反正不論怎麼說,那扇出去的房門,那扇特意被他們留意著沒關的房門,在此刻就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

就這麼幾步路的距離,終於幻化成了無垠的流光,就像量子力學一樣,無法解釋就是量子力學。穆瑛心中暗罵一聲停住腳步,心知三人恐怕已經進入了“屠宰場”了。

“屠宰場”是穆瑛對幻境、秘境這一類時間與空間都和物理世界不大相同的領域的專有稱呼。空間可能是完全創造的,也可能是依托現實重疊的。時間的流速可快可慢,可過去可未來,也可能完全不變。

家具湮滅成粉,地板成為天花板,他們往無儘的深淵裡落下。原本在院子裡的池塘化為一片片形狀不一的碎裂的鏡子,像下雨般朝他們襲來。穆瑛躲閃不及,被碎片在臉上身上剌出許多小血口。

等穆瑛再睜眼時,發現燕白已經擋在他身前,替他攔下了其他的碎片。

顧不得感動,穆瑛找尋起了北乾的身影。很快他就發現,北乾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緊緊捂著腦袋。他的腰間被燕白用藤蔓纏住,另一端係在燕白手腕上。

碎片在深淵裡逐漸合攏,拚湊出一塊可以落腳的“地麵”。燕白摟住穆瑛的腰,輕盈地躍上了鏡台。北乾也拽緊繩子飄到了鏡台,回到他們身邊。

穆瑛低頭看去,鏡台並不寬闊,順著邊緣看向連光芒都被吞噬的黑桐,隻感到兩股戰戰。他控製不住地往後退去,正好撞進燕白的懷裡。

“抱歉,恐高症犯了。”穆瑛捂著腦門,解釋道。不知為何,明明腳踩到實地了,卻比方才飄在空中更恐怖。

他的眼睛隱隱作痛起來,霧氣泛起,視野模糊。他痛苦地閉上雙眼,又是那種針紮般的痛苦,蔓延到了後腦。

燕白緊緊摟住他,察覺到他的異狀,說道:“彆低頭。”

彆低頭什麼?王冠會掉?穆瑛暈乎乎地想到,下一秒就聽見北乾驚恐地尖叫聲。這聲音極富穿透力,隻一秒不到就強製穆瑛回神,視野不再模糊。

於是穆瑛也低頭看去。

隻見拚湊起鏡台的鏡子碎片裡,照出了無數隻一模一樣的黑洞洞的眼睛。它們全都一眨不眨地看著穆瑛三人。

穆瑛下意識並攏雙腿。

隨即,他皺眉。

又是眼睛。

穆瑛反手牽住燕白的手腕,右手的手環重新化形成短劍。

不等他動作,天際邊傳來一聲異響,就像是一麵大鼓被刺破了鼓麵,一道烈日般耀眼的金光像流星般急墜,無形的絲線被割斷,鏡台崩毀,地動天搖。

金色流光在長刀刀身流轉,破空時將空氣都渲染上金邊。一名身著束腰圓領袍,紮著高馬尾的英氣女子手持長刀,以勢如破竹的姿態悍然殺入這片失重空間。她身後是一隻抖動著翅膀播撒金粉的流光溢彩的金色蝴蝶,被砍碎的透明絲線沾染著金粉如同柳絮般紛紛揚揚地飄落著。

那處裂口蠕動著消解,隨著真實的月光灑入,穆瑛三人終於踏上地麵。“屠宰場”顯露出真容,一座倒建的塔,內壁嵌滿流光溢彩的鏡子,那隻眼睛驚恐地看著裂口。

女子長刀一震,直直躍向那隻眼睛,彎月般的金色弧光一閃,鏡子被橫切為二。她隨後退回地麵,踩出深深的印子。靜候兩秒,整處空間發出破裂聲,鏡子裡滿是血海,突然間,所有景色都像被印在畫布上,隻留下不斷分裂的蜘蛛網裂紋,隨後崩散。

她轉過身,有些驚詫地看著身後三人,說道:“喲,這裡頭竟然還有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