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業!”女孩的眼睛漲滿了淚水,她瘦弱的身軀輕輕顫動,“彆離開我,沒有你我的生活該怎麼繼續?”
邱嘉宜的聲音怯怯,如雪花般隨時融化。池塘裡水漲高,埋過邱嘉宜單薄的身軀。紅色土地上靜靜的揚起一層風沙。
“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控製住彼此的感情吧。小歐!否則我們會遭到天譴!”另一個慌亂的女聲從桃花樹上傳過來。
桃花樹乾的中間露出一個碩大的洞口,這個洞慢慢變成女人的臉龐。這是一張絕美的臉蛋,可以堪稱藝術品,勻稱的鵝蛋臉上,細長的柳葉眉不染而黑,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初看是盛滿活力的,可是因為情欲的焚燒變得格外的憂傷,這份憂傷使原本散發出靈氣的美麗更加富有韻情。臉緊緊黏在樹的洞口,不!與其說是“黏”,不如說是樹乾的一部分。
“姐姐,可憐的姐姐,遭受不幸的應該是我。我的腦海裡都是你的身影,我沒辦法控製住自己不去想你。”說話的是一個美少年,雖然他穿著是□□時期最老土的黑色中山裝,可是遮掩不住他的優雅氣質。少年低垂著濃密的睫毛,久久哀傷地注視著桃花樹洞中美麗的頭顱。
“我們都是受詛咒的人!”少年柔情地托起頭顱說。
驀然場景一轉,轉換成一片田野。幾道蜿蜒的田埂上留著被清晰踩著的腳印,田埂被很多人踏過,腳印變成模糊不清的小坑。
有幾個頭戴草帽、身穿白褂的人,胸前掛著主席像章,站在田地裡插秧。
“田思思!你活乾完了沒有?”剪著齊耳短發的女村乾部直著嗓門喊。
“這就快了。”叫做田思思的女孩迅速地應著聲。她白皙的鵝蛋臉上毫無表情,身上散發出的幽蘭氣質,與周圍相比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女孩楚楚動人的模樣引起了女村乾部一陣鄙夷,她驕傲地挺起硬得跟鋼炮似得的身板子骨。
“嬌裡嬌氣的!我們是無產階級一份子,我們要積極響應主席的號召,堅決抵製一切腐朽思想。田思思你說你這樣子,不是走資產階級道路是什麼?有人向我檢舉你昨天裝病!”
田思思露出淡淡的微笑默視著離自己一丈遠的女村乾部,她豔麗的臉龐帶著一點病愈後的憔悴。
“田思思,你弟弟來啦!”在氣氛僵持中,有個女孩從大廣播站那頭跑過來,素白乾淨的臉上帶有一點喜悅說。
沒有什麼感情的,田思思望向女村乾部。女村乾部加深了眼底的鄙夷,公式化地說:“你去吧!”
“姐姐!”田歐憶看見田思思,親熱熱地衝上她的跟前。
“你怎麼來了?”田思思的話中帶有責備的語氣,“爸媽還好嗎?”
“他們挺惦記你的,還讓我給你帶了點鹹菜。”
“隻要他們不再爭吵,就好了。”田思思歎了歎氣。
田歐憶的眼神變得深邃不可探究,如同茫茫宇宙中無法探求的未知。田思思拉著田歐憶到了僻靜處,“小鷗!”田思思緊緊拉住田歐憶的手說,語調低迷,“你瘦了……怎麼了?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嗎?還是為父母的事煩惱?”
“姐姐,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注視著不過比他大個2歲的姐姐,稍有煩躁。
“是我的錯。我不該釋放自己的情感。”
少年抬起那張略顯妖魅的臉,精致的五官粉化春蘭秋菊般的娉美,日月星辰紛紛墜落化成一縷縷追逐美麗的清魂。他抬起田思思瘦尖的下巴,一字一句含著深情地說:“沒有錯,錯是我給你的。”
田歐憶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心中惆悵的田思思邁步走進門口,看見一同插隊的邱衛國站著似乎等誰。看見田思思回來,他的臉上露出極為溫和的笑容:“你回來啦?”
田思思幾乎不抬頭地回答:“嗯。”
“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邱衛國橫在門口熱情地對田思思說。
“謝謝。”田思思客套完,極為迅速地鑽進房內。
“小歐。”躺在床上的田思思被瘋狂的思念淹沒,但是她害怕鑽進的不經意讓睡在旁邊的幾位同誌發現,緊緊壓製著這份乾擾她身心的情感。
“這麼多年來,你為什麼就不肯接受我呢?”邱衛國激動得對著田思思說。
田思思還是亦如平常的冷漠。
這是田思思接到返城通知的前一天晚上,邱衛國買通了田思思的室友,將她們打發走,他衝進田思思的臥室,絕望、痛苦、愛的炙熱混拌在一起,變成了一陣有毒的衝動,它吞噬著邱衛國那顆瀕臨瘋狂的頭腦。
這麼多年來,他的默默關心,他的無微不至,她全部沒有看在眼裡。她被人中傷,她被人穿小鞋,這些都是他在背後幫她化解。可是她一點都沒有感動。現在她要走了,也許以後就再以見不到了。渴望得到她的心是這麼的強烈。
田思思看見邱衛國眼底的欲望,她害怕地縮了縮身子,細聲說:“請你回去吧!我還要收拾東西。”
田思思的冷漠激怒了邱衛國,他雙眼焚燒的火焰更加凶猛。他猛然撲倒在田思思的身上,濕重的唇舌亂雜地啄著懷裡掙紮的人。田思思懵住片刻,哭著抗爭邱衛國的侵犯。邱衛國鐵了心要留住田思思,他愚蠢地認為,侵占了田思思的身體,她的心也會屬於他。衣服撕碎的窸窣聲融合在哭聲、哀求聲裡……
田思思癱躺著赤/裸的身體,麵無表情地對著牆壁。邱衛國看著能夠消融毒日的雪白肌膚,回旋著方才激情時田思思的無動於衷,憤怒又敲上他的頭頂。他拉住田思思後腦上的頭發,怒意暗湧地咆哮:“你的第一次給了誰?他是誰?”
田思思沒有回答,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沒有恨,沒有怨,沒有怒,那付軀殼仿佛沒有了靈魂,已經空了……
“思思,你看這塊紅頭巾,我進城裡給你買的。喜歡嗎?”邱衛國歡喜地將紅頭巾蓋在思思的頭上。田思思明豔的臉龐多了幾分嫵媚,邱衛國看得心醉了。
“我隻想回家。”田思思說。
“你想見那個男人是嗎?你想見是嗎”邱衛國扔掉手裡的紅頭巾,語調上下起伏地說。
“彆忘了,你是要嫁給我的人,所有的往事你都應該忘記!”
“姐姐!”已經顯現成熟的田歐憶來探望即將出嫁的田思思,他的心中暗流著哀傷,但是這份哀傷無法表現在臉上。
是的,他愛她。可是命運捉弄人,他們的感情是遭到禁忌的。然而愛情是這樣得教人神醉,他怎麼能夠忘掉。
“小歐,忘掉過去的一切!忘掉!”田思思在對上田歐憶眼眸的那一瞬間,難以自控自己的情緒,猛烈抽搐起來,繼而暈倒在田歐憶的懷裡。
“我無法忘記你,無法割舍你,小歐!”
啊!我知道應該永久地把你忘記,永久的。婚後,邱衛國對我很好,然而我始終不能忘記你,想見你的心一天比一天強烈。發覺的邱衛國,企圖用打我、關我的方式斷絕我對你的癡念。但,這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姐姐,我愛你!”
每次我看見你那深沉的眼眸,我就立刻墜入你的深淵裡。
如果不是我們的孩子,也許,也許我還會繼續犯著這不可饒恕的罪孽。
霞紅的天空更加紅豔,魏蘭胸口有種被壓迫的窒息感。
“你闖進我的記憶裡了嗎?哎呀,看見了有趣的東西了嗎?”沒有情感的聲音再次揚起。
魏蘭知道那是邱嘉宜的。
“你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的人?”魏蘭感到脖子後麵涼嗖嗖的,雖然害怕,可還是鼓足了勇氣質問。
“為什麼?嗬嗬……你問什麼?”說話的主人慢慢從地底浮出,她的頭發濕漉漉的,眼睛裡一片黑色的沉寂。“因為我喜歡。”
她繞過魏蘭緩緩走向桃樹,那棵花英亂舞的桃樹就像原本是存在人的氣息般,能夠識彆邱嘉宜的氣息。桃樹沒有抗拒邱嘉宜的溫柔,而是積極地回應邱嘉宜。
地麵被桃花芳菲鮮紅地浸滿,樹上鮮花開敗,繼而陸續結出三顆頭顱,其中兩顆,魏蘭認識,一顆是邱嘉宜的,另一顆則是剛才的那個女性。
“人類啊,真是脆弱。總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給攪亂。”邱嘉宜頭抵著樹上結著的自己的頭顱細柔地說。
“你和你姐姐的感情可真是好,恨我嗎?嗬嗬……要怪隻能怪她自己時運不濟,讓我討厭。”
“你是個變態!”魏蘭淚水蓋滿臉頰。
“變態!我是個變態。”邱嘉宜眼未抬起地說道,“憎恨,你現在憎恨了嗎?我又該憎恨誰?這世上無所謂公平或不公平,該隱殺死了自己的親人,是因為上帝的不公,亞伯奉獻的是羔羊,該隱奉獻的是糧食。同樣是傾儘所有,可上帝選擇了貪婪。你覺得你應該恨我,是因為我殺的不是彆人,隻是你的姐姐。啊!有時我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娛樂項目。”
“魏蘭,我現在沒興趣殺你。不過你能看到很多彆人看不到的東西,包括我心底的秘密,這可真是有意思。”
“我竟然沒有調頭
最殘忍那一刻
靜靜看你走
一點都不像我
……”
魏蘭戰栗地等待邱嘉宜的下文,耳邊突然響起孫燕姿的《開始懂了》……是手機鬨鈴……難道這是夢?魏蘭吃力地想著。忽然所有的場景全部抽走了,所有的一切變成了透明的白色,還有略帶紅潤的金色。
“原來這真是夢!”魏蘭張開雙眼,心有餘悸地想。
“遊戲……你願意跟我做個遊戲嗎?”邱嘉宜的聲音似有似無地傳進她的耳膜內,魏蘭驀地跳起床,她拉開簾子,希望讓陽光更多地照射進臥室內,驅趕走內心的懼意。
“契約。不論你同不同意。”邱嘉宜的聲音又說。
遊戲開始了,不論你同意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