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在藍天下的奇怪建築仿佛籠罩著一層寒意,距那起凶殺案至今已經有一個月了。一個月前的傍晚在廣告公司上班的魏惠路過邱嘉宜居住的寓所,她舉頭地探向前方,極力地邁大步子往家趕。一陣腥臭的風席卷了魏惠,風濕濕的。頓時她的頭發被衝得七零八散。魏惠抬起手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感到似乎有人注視她,渾身不自在。她抬眼巡視了一下周圍,猛然看見靠左手的這座公寓牆麵映了鮮活的影子。不對,與其說是影子不如說是牆上鑲嵌了一個“人”,那個“人”跪爬著,周圍攤開瀑布般的烏黑長發,似乎正努力著從牆上爬下來。薑黃色的樓宇挺立在喧鬨的人行街道上,出現這樁詭異的事,魏惠頭一次遇見。走在魏惠身邊的行人沒有發覺,三三兩兩照常走著路。空花的黑色鐵欄杆伸出一叢長葉子的植物,新綠的生命對應古怪的鬼魅,異常奇異。魏惠拚命捂緊嘴巴,無言地拚命衝過馬路……
“也許隻是幻覺。”魏惠拚命地搖著頭。
魏惠邁著疲憊的步子上了樓回到家裡,魏惠的家住在市中心,兩室一廳的房子。市中心的房價不菲,為了購買這棟房子,她減少了許多開支,在一家銀行貸了十年期的款,淪為時下流行的“房奴”。魏惠在台企上班,比不得有些人的清閒。即使單休,老板一聲命令,也要做到隨傳隨到,她平時上班下班忙忙碌碌,思想上難免會有一些不樂意的流露。
“姐,又不在啊,我最近考試不錯,老師有嘉獎呢。我新學了樣菜式,周末等我回家,我給你做吃。”靠在玄關的電話答錄機上傳來魏惠的妹妹魏蘭的留言。
魏惠有個21歲的妹妹,還在讀大學,性格成穩不失俏皮,是她最好的傾訴者。魏惠則顯得稚嫩許多。兩個人走在一起會給人一種年齡顛倒的感覺。
魏惠放滿浴缸的水,平滑地躺了進去,放鬆精神地望向天花板,上方不停傳來高跟鞋聲來回走動,好像有什麼人站在那裡。忽而又聽見“叮朗”的彈珠滾動的聲音,她莫名想起在百度吧上看過的一張帖子,說的是樓上沒有人住卻時不時傳來高跟鞋走動的響聲還有彈珠滾動的聲音,其實是有怪異。想到這,她的寒毛禁不住直立立地綻開,她趕緊收去目光不去再想。
有早睡習慣的魏惠躺進了被窩裡,也許下午那件討厭的事隻是自己的幻覺,她靠在枕頭上,蜷曲的睫毛眨了幾下停住了。
疲倦的魏惠不久陷入熟睡狀態。
夢中有一位穿著藍花喇叭裙甩著長發的女孩,站在宛若琉璃的湖泊許久地注視,仿佛發現有人在望她一樣,轉頭朝魏惠的方向定眸,魏惠駭然發現她不動的眼睛是兩個黑窟窿……
酣睡的她不知道頭頂的天花板有個東西在蠕動,那東西緩緩地弓著腰走出來,這是一張女人的臉,隻是看不見她的雙瞳,那漆黑的眼洞裡衍生出對眼前人的仇恨,她似哭非笑地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人類……
我曾經也以這樣的形態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從小時候起爸爸就不喜歡我……
邱嘉宜,這是我活著時候的名字。
“你這個孽種!”爸爸又拿掃帚在她身上打著,“跟你媽媽一樣都是賤貨!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邱嘉宜搖著頭拚命把撿來的發卡往身後藏,卻給爸爸一把搶到手裡。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蝴蝶發卡,冷笑一聲,狠狠地朝地上砸去,發卡啪地撞落地上,爸爸不解氣地走上去一腳踩斷。
“你也配戴這玩意兒麼!”說著,爸爸緊緊地楸住嘉宜的頭朝牆壁撞去。
隻聽“嗯”了一聲,嘉宜倒在了地上。
“又裝死!”爸爸朝嘉宜的身上猛踩幾腳。
爸爸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是了,因為媽媽,她愛的人不是爸爸,是另外一個人,而我是她和另外一個人的孩子,媽媽產下我不久就死了,無處發泄的爸爸便更加痛恨我。
毒打我成為爸爸唯一的生活方式……
十二歲那年我的眼睛突然又癢又痛,爸爸不管我,我隻好逃到舅舅那……這個唯一疼愛我的親人,他哀憐地托起我的下巴說:“可憐的孩子!”
是啊!我大概很可憐,沒有人關心我,也沒有人在乎我的存在,不過舅舅是愛我的,他帶著我去看了很多醫生,得到的診斷結果都是零。漸漸的,我連光也看不了便休了學,我雙目被紗布纏繞躲在黑屋子裡,聽著外麵人們歡快的說話聲、笑聲。一天,爸爸找著各種借口把我接走了,這樣他可以繼續虐待我。
一年後的梅雨季,也就是我剛回到自己家的那天。我的眼病越來越厲害,整張臉嚴重浮腫。爸爸把我拖到屋外,強行拆掉纏住我雙眼的紗布。刺眼的白光灼熱地刺痛我的眼睛,我大聲尖叫。
“你這醜八怪!”爸爸搖晃著我身子,大聲狂笑。
瞬間的不平衡促使我跪在了地上,爸爸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我隻感到自己的眼皮突突地跳動,咚咚!一下,兩下……我的心臟也緊隨嘭嗵嘭嗵地抽動,要從我體內彈出一樣。……爸爸的聲音間間斷斷地傳到耳中……卻非常的驚恐……是的……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從我眼內爬出來了一樣。
久久的沉寂後,我看到自己坐在鏡子前,我的眼睛又恢複了正常……這段時間我做了什麼?啊!我的眼睛裡誕生了一個孩子,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嬰孩,沒幾天就長到5、6歲了,她跟在我後麵叫我媽媽,一個6歲的小孩叫著同樣是孩子的人為媽媽,是不是有點滑稽?從那以後爸爸對我除了怨恨以外,多了幾份恐懼和厭惡。那個孩子在誕生的第四天就給爸爸帶來據說是活神仙的人領走了,現在她在哪?我不知道。想她麼?我也不知道。儘管她是以那樣的方式誕生,不過身上的母性本能會在我想起那孩子時使我布滿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