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爹大概是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發生了什麼事,原本氣的漲紅的臉還沒還沒走到正堂便聽見宋金娘的話,微微愣了下,長舒了口氣大步帶著大批家丁婆子走到了宋金娘身帝,大聲說道:“對,和離,我家女兒可不跟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人同在一個屋簷下。”
說完了發現不對,王柏人都沒有,怎麼個和離法?衝著自家女兒有些納悶地看了看,宋金娘白了自家老爹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果然宋老爹見了女兒這個表情,頓時安穩了,左右今天帶了人手過來,實在不行咱就帶了人就走,反正宋家已經在這清山縣上站穩了腳跟,這兩三年來他為了自家如珠如玉捧著長大的女兒結的這不像樣的婚事輾轉反側了許久,連帶著家裡那個新娶的繼室都瞧著不舒心,若不是那個繼室,自己還找不上這個不成樣子的人家。
中堂坐著的王家三人原本聽見族裡宗親宋家老爺都來了隻是有些不明所以,也不是過年過節,家裡也無大事,王柏的喪事也已經辦完,怎麼宗親們都突然跑來了,那宋家老爺還帶了一大幫的壯實家丁,直像是要來打架來的,還沒等他們站起身來衝宗親們打招呼,宋金娘說要和離的話又叫他們嚇了一跳,王家老太也不顧宗親在場頭一個跳了起來罵道:“什麼和離!我柏兒都叫你個沒心肝的克死了,誰跟你和離!”
聽了這話,宋老爺也不樂意了,也不顧平日裡裝模作樣的儒商模樣,指著王家老太罵道:“你這老不死的說誰呢,你家那兒子身子就沒好過,怎麼成了我姑娘的事了!”
這會子王氏宗親們也都到了正堂,一副怒氣衝衝地樣子指責宋金娘道:“柏兒家的,你也是太胡鬨了,前兒個柏兒才過頭七,你這就要和離,現在柏兒人在黃泉,上哪找人給你簽和離書去。”
餘下一個個王氏宗親們也都是一副見了臟東西的表情滿不讚成地看著宋金娘。
一個柱著拐杖的銀發老太也顫顫巍巍地開口說道:“柏兒媳婦,你這,你年輕,大概不甚了解,就算是和離了,也要你相公同你簽了和離書才行呢,如今你同柏兒陰陽兩隔,這,怎麼叫和離呢。最多是叫你家婆母給你出一份休書罷了。”
宋金娘同王氏宗親們打交道不算太多,人也認識的不全,但這位銀發老太她是記得的,是王氏裡輩分最高的老祖母了,幾次接觸對這老祖母的印象並不差,是個算得上慈祥的老祖母,所以宋金娘在自家父親也有些疑惑的眼神中,緩緩將手裡信封裡的和離書抽了出來,細聲但清晰地說道:“老祖母,王柏生前已同我簽好了和離書了,隻是天不假年,還不等我們去府裡知會,王柏便......”說著,將手裡的和離書雙手遞到了老祖母的手裡。
王家老太聽了這話瞪大了眼睛,正要的一把將那和離搶過來,叫眼疾手快的杏兒攔住了,陰陽怪氣地說道:“老太太,你乾嘛呢,該不會的要做那毀屍滅跡的下作手段吧。”
王家老太見一個下人都敢頂撞自己,氣的滿臉漲紅,來回指著宋金娘同杏兒,最後指著宋家老爺顫抖著聲音罵:“好你個宋家,枉我待你們當親家,你們宋家就是這麼對待親家的?連個下人都能叫我這把年紀的老婆子大呼小叫的。”
“哼,親家?那門子的親家?推我女兒進火坑的親家?”宋老爺原本有些消氣了的臉色聽了這話又氣的有些發起紅來,“要不是我家姑娘發現的早,隻怕你們連給我女兒做的墓碑都做好我這當爹的都不知道呢!”
說完也不搭理那王家老太什麼反應,站起身來對王氏宗親們大聲說道:“你們王家真是好啊,柏哥兒前頭剛走,我女兒的貞潔牌坊都要建起來,怕不是你們王家為了名聲準備已久了吧!”
王氏家族雖然這些年在清山縣有些落魄了,好些年沒出個有正經名號的舉子,但到底還是在乎名聲的,聽了宋老爺這番話,一個個花白頭發的老爺子們連忙反駁:“宋老爺,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為了名聲準備已久,什麼牌坊?”
“哼,連你們要報建牌坊的申文都報到縣衙了,在這跟我裝什麼傻!”
王氏宗親這下是真傻眼了,看向這會眼神很是躲閃的王家老太,問道:“奮家媳婦,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們說道說道!”
王家老太支支唔唔半天說不出話來,便轉頭對著宋金娘斥罵:“好你個不孝的下賤東西,相公屍骨未寒你便著急忙慌的要和離,這是哪家教出來的規矩。”
“好啊,該不是你早就看好了哪家的野男人,正好等著我二郎沒了好改嫁呢吧!好你的臟心爛肺的下賤東西!”說完又抽了個帕子出來裝模作樣地抹起了眼淚,哭喪著轉頭對王氏宗親道:“我的天爺啊,叔爺們祖母們你們可以替我們孤兒寡母評評理啊,你們看看這宋家的是個什麼貨色啊,可憐我柏兒頭七剛過不過幾天,叫她們宋家這麼作賤。”
“榛兒,把文書給我。”宋金娘也不管她哭,將榛兒遞來的申辦牌坊的文書接了過來,也不叫王家老太看見,直接給了王氏那位老祖母,“太祖母,真不是我想做這沒良心的惡人,我原想著,我家相公年紀輕輕去了,怎麼也要替守好幾年的孝再說,可....”說著也像那王家老太一樣拿起帕子捂了捂眼睛,做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出來,“隻是我這婆母,為了家族名聲......”
宋金娘哽咽了下,接著說道“這是我家婆母瞞著我報到縣衙門申報牌坊的文書,若不是前院老張頭去我家丫鬟那申領銀子說要打點衙門關係,我隻怕臨了了牌坊都按我頭上了還蒙在鼓裡呢。”
宋家老爺見自己女兒哭的泣不成聲,恨聲道:“哼,可憐我女兒如今不到雙十年紀,連個兒女都沒有,你們王家倒好,是不是盼著我女兒孤獨終老在你們這王家好霸占我家女兒的嫁妝!真是個黑了心肝的毒婦!想踩著我姑娘的骨頭好給你們家掙個好名聲!”
剛剛的和離書來的幾位宗親一一傳閱完已經無聲一會了,這會子見了這文書,他們一個個有些難堪地將頭偏了偏也不伸手接,隻那老祖母接了過去湊到了眼前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才將那文書放下,對王家老太不滿道:“奮家媳婦,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柏兒媳婦還這般年輕,你這,哪有這種道理!這事人傳出去了隻怕我王氏的名聲都要叫你毀了,你這般做法,有哪個好人家還敢將家裡女兒嫁給王家!”說完還不解氣地狠狠一跺手裡的拐杖,重重“哼”一聲。
其餘宗親也露出滿滿不讚同的神色。
王家老太看了看從頭到尾一直沉默的大兒子,還想掙紮著說些什麼,一抬頭看見了那和離書,三白眼裡的眼珠子一轉,隨即開口辯駁:“那和離書,柏兒生前從未同我說過這事,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你這會子拿出來,死無對證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這不要臉的賤皮子上哪弄來的。”
宋老爹這時發話了:“前些年,王柏同我家姑娘的婚書,上頭可是有王柏的親筆簽名的,正好,我今兒也一起帶來了,倒不如,我們對比對比筆跡,一看真假便知。”
王家老太氣的胸口起起伏伏的,最後隻能咬牙說道:“成,和離,隻是,這宅子裡的東西的你這黑了心肝的毒婦一個都彆想帶走,這是我們王家的!這家裡的一應物什一草一木連個釘子都是我家的。”
宋金娘這時放下的裝著擦眼淚的帕子,被氣的冷笑了聲:“嗬,我的好婆母,這宅子裡的哪樣物件不是我宋家置辦的,你們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哪樣不是用的我的嫁妝錢!這會子你倒是敢厚起臉上要我的嫁妝了!”
財大氣粗的宋老爺大概是再不想同見這王家有惡毒模樣了,隻叫宋金娘道,“金娘,罷了,不過是些年破銅爛鐵,給了便給了罷。”
宋金娘聽了這話憤憤地瞪了自家老爹一眼,瞪的他有些心虛。
自家女兒多愛錢,他一向是知道的,宋老爺前些年還有些納悶,自小這金娘不缺吃喝,怎麼就把這銀子看的這般重。
宋金娘原本還想就自己的嫁妝掰扯一番,忽的看見了榛兒衝自己擠眉弄眼的眼色,略略思索片刻,便笑著說道:“也是,婆母,啊,不對,這會子再叫婆母倒是我不對了,王家老太太您年紀大了,是該有些體己錢好養老,我這嫁妝便當是我給您儘的最後一份孝心了。”
事已至此,一場鬨劇就這麼結束了,宋金娘親自將臊眉耷目的王氏宗親們送了出去,又給每人呈上了份頗有分量的程儀,隻當是他們辛苦跑一趟的車馬費。
而宋家老爺帶來的那些家丁們則在杏兒的帶領下去了宋金娘的院子裡將一應物什收拾了準備帶走,榛兒則將安排宅院裡伺候的下人們都收拾好了自己的物件一副要帶人一起走人樣子。
王家老太見了又炸了起來,大聲嚷嚷道:“哎哎哎,你這是乾嘛呢,不是說了這府裡的東西都是我王家的!你這把下人領走是什麼意思。”
窮了一輩子的王家老太將宋金娘的嫁妝單子一再看過,但沒買過下人的她沒想到下人是有身契的,她可從來沒在這府裡看到過任何一個下人的身契。
榛兒聽了這話冷笑一聲,“老太太,你說不讓帶走這府裡的東西,可這下人們的身契可都是我宋家的,跟你這王家有什麼乾係。”說完狠狠地衝地上呸了一口,招呼著下人們道:“走!”
走到一半,榛兒像是想起了什麼,把前些天找自己申領銀子的那個前院跑腿的老張頭喊了出來,說道:“哦,我給忘了,你倒是個對王家忠心的,既如此,你便留下來吧,咱宋家請不起吃兩家飯的人。”說完從懷裡掏出一疊文書,將那人的身契挑了出來,拍到了王家老太的桌上,也不管王家老太老神色,對著剩下的下人們問:“你們還有誰想留下來的嗎,這會子一並說了。”
那些下人也不是傻子,王家老太跋扈又挑剔,極難伺候,況且以後沒了宋家幫襯,府裡的銀子能花到幾時?下人們紛紛搖頭,隻道生是宋家人,哪有伺候彆人的道理。
王家老太臉色鐵青地看著宋家一行人耀武揚威地離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