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酒樓對賬(1 / 1)

盛掌櫃喜笑顏開地翻著一本本賬本對宋金娘一點點說明著:這是城外東正莊子上的收成,這是客棧這兩個月收的銀錢,這是城外留銀莊的收成,這是城南邊二橫街上收的租子......

杏兒在一旁見怪不怪地扒橘子皮,見兩人還在看賬本,默默地吃完了一個又扒了一個,待到杏兒吃完第三個橘子準備扒第四個的時候,兩人終於把賬本都看完了,看著宋金娘同盛掌櫃同樣笑眯眯的樣子,可見近來自家娘子的小金庫又豐厚了不少。

打從出生起見了金子就走不動道的宋金娘當然是有自己的小金庫的,明麵上宋金娘帶進王家的嫁妝遠沒有她小金庫的十分一,這其中除了有宋老爺及宋金娘母親給她攢的家底,還有宋老爺安排的這個烏龍婚事心懷愧疚給悄悄給女兒的補償,更多的還是宋金娘這些年自己運作買賣親手賺的錢。自小跟在父親身邊學著打理生意的宋金娘,耳濡目染之下做生意的道道她門清!有了閒錢就買鋪子收租子,又或是乾脆讓盛掌櫃尋了合適的管事自己做起了買賣,成衣鋪綢緞鋪,還在煙花之地著人開了香粉鋪,母親給她置辦的莊子她也安排了信得過的莊頭買下了周邊的田地佃給附近的種田人家,盛香樓雖是近兩年才做起來的但是自從開業便收獲頗豐。

盛掌櫃是母親給自己留下的人,是母親那邊的一族親戚,宋金娘再信任不過了,從自嫁進王家進出不便之後,宋金娘便把手上所有產業都托付給盛掌櫃打理,如今看來,盛掌櫃打理的甚是不錯。

盛掌櫃笑嘻嘻地對宋金娘問道:“大小姐,咱現下手上的現銀足夠再開一個盛香樓的,不如咱去臨鎮上再開一個?”

宋金娘想了想,搖頭說道:“不妥,一是廚子的手藝不好外傳,再一個分店開了這慕名而來的噱頭沒了反倒不好了,倒不如開個生藥店,我前些年就注意到了,這清山鎮裡沒個像樣的生藥店,都是些小攤販們在賣,再者有開店的也不像個氣候,倒不如你找個離南城近些的大點的鋪子,做個像樣的生藥店出來,多進些進補的高價藥材,南城富人多,想來保養身體方麵舍得下本。”

“再者,既是生藥店,上江湖上尋些個有手段的好郎中回來坐堂,逢年過節的開些義診,也叫這四周的平頭百姓也知道知道,好叫他們記著我們。”

“哎!”盛掌櫃聽了也覺著極好,不住口地應著好。

正好這時夥計拎著一個大大人食盒進來了,微微俯身說道:“掌櫃的,這餐食都準備好了。”

宋金娘聞言滿意了放下了手裡的賬本,起身對盛掌櫃說道:“那行,我先走了,金娘進出多有不便,隻好辛苦盛叔了。”

聽了這話盛掌櫃的胖臉一下了塌了下來,輕輕地歎了口氣,對宋金娘說道:“大小姐,左右現在二小姐已經成婚了,倒不如咱離了那天殺的王家,若是小姐不便出手,我也可即刻寫信給京裡的大老爺,叫他給小姐主持公道!”

盛掌櫃說的京裡的大老爺,是指宋金娘的舅舅盛家川,在京裡任左都督府經曆司經曆,大小是個五品官,前些年聽說得了軍功,又升官了,隻是清山縣離京城山高皇帝遠,加上之前聽聞母親難產逝世後,疼愛妹子的舅舅便恨毒了宋家老爺,尤其是不久後宋家老爺又娶個門繼室,更是放下狠話從此與宋家老爺老死不相往來,故而近些年來聯係的少了。

宋家老爺雖然確實是靠著盛家發的家,但是這麼些年下來的家底也確是自己實實在在攢下來的,所以盛家放出狠話之後,宋家老爺也隻是消沉了幾日便笑嘻嘻地對兩個女兒說道:“你舅舅終究還是看重你們的,隻是說與我不相往來,你們倒也不能放在心上,對舅舅該有的孝心還是得有。”

宋金娘聽了盛掌櫃的話隻是笑了笑,說何必因著這種事勞煩舅舅,嫁誰不都是嫁,不如意便不如意罷。

說著便領著杏兒同那夥計一同往外走,盛掌櫃看著自家大小姐愈發消瘦的背影一張胖臉都都皺成了包子臉,卻又無可奈何。

跨出盛香樓大門時,宋金娘差點與一個莽撞衝進來的男子撞了個滿懷,幸好眼急手快的杏兒攔了一把,不然這人來人往的,真撞到了一塊宋金娘的名聲怕是真要毀了。想到這杏兒立時有些生氣,質問那男子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啊,看著是個年輕小夥怎麼走路不帶眼睛啊,撞了我家娘子平白被你毀了名聲你賠得起嗎!”

宋金娘被杏兒拉到了身後,定了定神,這才看清了來人的長相,身材高大而清瘦,細看還有些玉樹臨風的俊秀味道,隻是身上穿的衣物看著委實有些粗糙。那人大約也是有些嚇到了,見自己差點同一婦人撞上,一張白淨的臉羞的通紅,一個勁地打輯道歉道:“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小生這廂給二位賠禮了。”

宋金娘左右不曾被撞到,見那人一臉窘迫的樣子,便對杏兒說道:“罷了,左右沒事,天色晚了,快些回去吧。”

那男子聞言抬頭看了眼宋金娘,不知怎的臉上的血色越發濃了起來。

杏兒雖然聽話了閃到了一旁叫宋金娘出去,臨走前還是惡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

叫盛香樓的夥計將大食盒放上馬車,宋金娘也麻利地上了車,自從看完賬本,一改來時的閨閣怨氣,麵容也明媚了起來,杏兒坐到一旁看著有些像回到姑娘時候明媚四射的宋金娘,悶悶地說道:“娘子笑起來真好看,”囁嚅了兩句又恨恨的小聲說道:“那怪那潑才的王家......叫我家姑娘受苦了。”

回到王家果不其然,在正堂迎來了宋金娘的婆婆還有妯娌趙盈兒的冷嘲熱諷,看樣子樣子倒像是專程在這等著她回來。

那兩人就在正堂坐著,宋金娘也不能繞開她們自行回去,便走了過去衝王家老太福了福身,請安道:“母親,更深露重怎麼還沒休息。”

王家老太當即冷笑一聲,吊著一雙三白眼怪聲怪氣地說道:“金娘,不是為娘說你,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婦道人家星夜方才歸家,家裡丈夫病著也不管不顧,這傳出去合適嗎,叫四鄰聽到你不要臉麵我還要呢。”

宋金娘那妯娌在一旁幫了幾句腔,宋金娘隻當沒聽到,微微衝王家老太福了福身便說回去看看王柏了。

王柏正是宋金娘那名義上的丈夫。

宋金娘那妯娌見宋金娘一副眼裡完全沒看見自己的樣子,頓時來氣了,正要破口大罵,而這時宋金娘早已早遠了。

宋金娘那妯娌,叫喚趙盈兒,說起來不過隻是王家那個秀才大哥的一個偏房,嚴格來說是王家大哥要叫表妹的同族親戚,據杏兒打聽回來的消息是有一回族裡一位宗親叫王家大哥去喝酒,正好趙盈兒也在席上,當晚王家大哥酒後亂性非禮了趙盈兒,還叫族裡親戚都看見了,王家大哥一再否認卻也沒了法子便隻好娶進門來。王家大哥至今尚未娶正房娘子,隻是這趙盈兒給王老太生了個大胖孫子,叫王老太格外看重些,是以叫趙盈兒以為自己遲早有一天能扶正,卻不知道王家老太野心勃勃地想著等王家大哥高中舉人後將正房大娘子的位置留給對仕途有幫助的名門閨秀。

那趙盈兒仗著自己給王家添了長孫,相對宋金娘又格外得王家老太青眼,每次見了宋金娘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怪聲怪氣的很。

宋金娘嫁進這王家也有兩三年,對王家這些人什麼德性自然一清二楚,隻要麵子功夫過得去宋金娘便一概當沒聽見,做好自己的本份伺候成日臥床養病的相公王柏。

外頭的梆子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竟已是亥時了,往常這個時候王柏早已昏睡,今日不知怎的,宋金娘推開房門見王柏竟還清醒著,氣色叫較平日裡看著要好些,聽見有人推門進來,還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見是宋金娘,咧嘴笑的甚是開心地說道:“金娘,你回來啦?”

金柏其實長得倒也算得上清秀,隻是常年圍繞在身的蒼白病氣與萎靡不振的樣子叫他看著像是一副會動的骨頭架子。

宋金娘見了王柏樣子,也輕輕笑了起來,走過去坐在床邊,抬手輕輕用指尖輕輕梳了梳王柏有些淩亂的額發,輕問道:“怎麼還沒休息,前些日子大夫說了你可不能太勞累。”

王柏溫柔地看著宋金娘給自己梳理頭發,微微笑著說道:“今日精神好,不像往日那般嗜睡了,怎麼樣,今日妹妹的婚宴可還熱鬨?”

宋府這些年也算得上是清山鎮上有些名氣的富紳了,妹妹的夫家是這清山鎮是富了百來年的當地豪紳,自然是熱鬨無比的。宋金娘便點了點頭,“自然是熱鬨的,今兒我妹妹還問你來著。”

“嗬,都怪我不中用,倒沒法子去給妹子長長臉麵。”王柏有些落寞地說道。

宋金娘不知要怎麼安慰他,隻好轉開話頭說道:“我回來路上正好去了趟盛香樓,買了些酥點回來,左右還醒著,可要吃些嗎,我記著你愛吃盛香樓的蓮葉酥呢。”

王柏聽了果然高興,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頓時靈動了起來,笑意盈盈地說:“可真!好久不吃,如今倒確是有些想了。”

宋金娘嗬嗬笑了兩聲,輕拍了拍他的手,轉身出去準備叫杏兒將糕點提過來。

王柏靠在床頭上看著宋金娘聘婷的身影走遠,待到終於聽不見腳步聲時,終於猛得拿起手中的帕子捂著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而那手裡那方白帕子,不一會兒已經叫血染成了斑斑點點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