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警官!”
有一個彆的聲音正在維克多的耳邊叫喊著,一點點地把利維的聲音遮蓋掉,除此之外,他的手臂也正在遭受著猛烈的晃動,維克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費奇警官身邊的裡奇正站在他身邊,一臉局促,顯然是他把維克多搖醒的。
“到了。”維克多眼神朦朧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在離幻影幾十米遠的地方,是一座兩層多高的建築,建築被層層疊疊、令人眼花繚亂的顏色覆蓋,看起來和診所或者醫院毫無關係,倒更像是一個不良青年的聚集地。
“車子停了,按道理應該是到了。”裡奇連續使用了兩個推測詞,顯然也不覺得眼前的建築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維克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他的眼神晦澀而幽深,看得裡奇心裡發毛。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裡奇盯著維克多,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
“沒有問題。”維克多的嘴角掛著一道淺淺的笑意,他打開車門,長腿一邁走了出去:“走吧。”
穿著清涼的女孩子還靠在牆根旁抽煙,看到他們走過來,掀了掀眼皮,一個淺灰色的煙圈被她漂亮的粉色嘴唇吐了出來,又往旁邊靠了靠。
女孩隻穿了一身清涼的熱褲,她漂亮的馬甲線和兩條筆直修長的大腿都裸露在外,她的皮膚是稍稍發棕的健康小麥色,雖然長時間的裸露在具有刺激性的空氣中,卻並沒有因此受損發紅。
這讓即便噴灑了特質噴劑,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仍然感到渾身不適的維克多羨慕不已。
女孩不理會兩人,他們自然更是沒有招惹她的道理,隨著兩人的走近,像是小孩子塗鴉一樣花花綠綠的建築也顯出了更加清晰的模樣。
正對著醫院的大門是一幅巨大的畫作。
這幅畫覆蓋了兩層樓的高度,並且以樓層間的空隙作為天然的隔斷,分為上下兩個部分,在上部分,是陽光下的一顆蘋果樹,蘋果樹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葉子翠綠、果實紅豔,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在每一個蘋果上都被畫了個小小的笑臉,不同的表情詮釋著同樣的快樂。
而在第一層的位置,則繪製了一個蘋果樹的鏡像,隻是顯然倒影這棵蘋果數的不是一汪清澈的泉水,而是一盆被汙染了的泥漿。
在蘋果樹的倒影裡,褐色的枝椏變成了金屬的手臂,綠色的樹葉成為了一根根纏繞著的絲線,而原先蘋果的位置被一個個灰黑色的馬賽克小人代替,他們沒有微笑、也沒有哭泣,甚至沒有臉龐。
馬賽克組成的正方形顯示不了任何的表情,像是世界上的一團虛影。
一個暗紅色的圓形象征物將下方的金屬手臂和馬賽克小人包裹住,看起來像是一個女人潰爛的子宮。
而在圖畫的旁邊,是一扇被塗成純黑的大門,在大門的上方,寫著“衛生院”三個字,字體上的紅色塗料已經褪色斑駁,在五顏六色的背景前起不到任何警醒的作用。
維克多伸手,敲上了眼前發黑的門板,手指接觸在門板上,發出沉而悶的咚咚聲。
門被打開了,門內是一個簡陋的候診室,門內的燈光昏暗而跳躍,護士小姐開了門,從門縫後麵露出小半個腦袋,她的語氣生硬,沒有半點友善,乾巴巴地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購買口罩和噴劑,還有拜訪一下醫生先生。”護士的眼神像毒蛇一樣刮擦過維克多和裡奇身上的警服,她的聲音透過白色的口罩傳出來顯得甕甕的:“醫生先生不在,需要的東西自己去那兒的自助販賣機購買。”
她的手上帶著藍色的橡膠皮手套,虛虛地往院子裡的方向一指。
那裡放置著一個老舊的自動販賣機,機器和整棟建築的步調一致,被數不清的五彩色塊填滿,一個機器老式的販賣機款式,透過上麵透明的玻璃,維克多可以看到裡麵被整齊排列著的口罩和噴劑。
機器上,最為老式的部分是一個古舊破敗的投幣口,金屬的口子已經生鏽發黑,除了這唯一的投幣口外,機器上沒有裝載任何的顯示屏幕,哪怕是一個可供支付的二維碼也沒有。
維克多和裡奇麵麵相覷,同時聳了聳肩,他們所有的錢財都被存放在終端裡,口袋空空,沒有一分錢可以喂給眼前的機器。
兩人去而複返,又敲響了衛生院的大門。
護士打開了門,臉上掛著一絲不耐煩,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我們沒有錢!”維克多攤開手掌:“請問可以在您這兒換些嗎?”
“不可以。”護士小姐沒有一秒鐘的遲疑就拒絕了維克多的請求,她語氣中充滿一種不屑的淡漠,懶洋洋地回答道:“兌換錢幣請去城中的城市發展銀行,我們不提供相應的服務。”
“真是可惜。”維克多歎了一口氣道:“那我們可以坐在裡麵等醫生先生嗎?如果一個任務都沒有完成的話,我這個月的獎金絕對泡湯了。”
裡根警官跟在維克多的後麵,臉上也帶著一絲憂鬱的不快樂。
“正確的說法不應該是:我是警察,必須配合調查嗎?”護士小姐垂下長長的睫毛,目光犀利地看著維克多,說道:“城市發展銀行還沒有關門,你現在去兌換貨幣完全來得及。”
維克多靠著門框斂下他天藍色的眸子,他看著護士小姐,從薄薄的經查證從製服大衣的內襯裡掏了出來,在內襯口袋的旁邊,一樣滑溜溜的圓形物品被縫在了裡麵,維克多昨天在擦洗衣服的時候就發現了,隻不過礙於自己“失憶了”的特殊情況,維克多並沒有將它拆出來。
東西被他縫到大衣內襯裡一定是有原因的,要是他懵懂一不小心掏出一點意料之外的東西,那麼無論是維克多的警察生涯還是穿越體驗,都很可能要到儘頭了。
雖然並不知道儘頭之後會發生什麼,不過在收集足夠多的信息之前,維克多還是覺得不要觸碰為好。
作為一名工程師,維克多的好奇心是包裹著謹慎的,舊城的環境並不安全,顯然不是探索個探索自己身份的好地方。
維克多的手指貼著被他身體捂熱的圓形物件擦了過去,從裡麵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證。
紙質的警察證在他的口袋裡變得皺巴巴的,看起來猥瑣而不雅觀,維克多把它放在手裡抖了抖,紙質警察證的存在就像需要投幣的販賣機一樣讓維克多感到不解。
不光光不易於攜帶,紙質的證書還更容易被偽造,在維克多的觀念裡,它應該早早地被電子證書給取締掉了。
護士小姐從門板後麵湊出了更多的腦袋,她瘦骨嶙峋的身體逐漸暴露在陽光下,活像一隻剛剛從墳墓裡爬起來,瘦骨嶙峋的老僵屍,她的腦袋晃了晃,身體微微前傾,去看維克多的警察證。
滿是褶子的警察證上貼著一張同樣皺巴巴的照片,照片裡的年輕人看起來渾身亂糟糟的,像是從街上隨便找來的流浪漢,但他的眼神卻很清明,甚至帶著幾分犀利的癲狂,漂亮的藍色眼睛微微眯著,即便隻是一張相片,也讓人莫名的感覺到幾分毛骨悚然。
眼前的青年站在陽光下,側著頭微笑,看起來蓬勃而極富朝氣,護士小姐搖了搖頭,放棄了深挖這個年輕人身上故事的念頭。
即便他看起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熟的感覺。
當然,即便她深挖,也極有可能被當事人的一句“我失憶了”給搪塞過去。
護士小姐的後脖頸也暴露在了陽光下,一條長而深的疤痕,沿著脖子的紋路延伸下去,消失在了衣領下,疤痕在陽光下是深褐的顏色,像是一條匍匐著的蛇,醜陋而可怖。
“您替我把話說了,我就不說了。”維克多微笑了一下,將手中的警察證收了起來,他朝著護士小姐抿了抿嘴角,笑道:“請問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護士小姐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一種潛意識裡很奇怪的感覺,當看到護士下凹的顴骨隨著嘴巴的張開下陷下去的一瞬間,維克多就知道,她要開始罵人了。
維克多甚至預測出了她要說什麼話,很大概率是他昨天晚上在旅館的玻璃上看到的那句:“狗娘養的條子。”這句臟話的頭兩個字剛剛被這位有點古板的老護士吐出來,就被身後的人打斷了。
一個長相極為俊美,雌雄莫辨的青年走了出來,齊肩的黑發在身後被胡亂地紮成一個小辮子,他穿著一件醫生的白大褂,謙和而文質彬彬。
隻不過在白大褂的末端布滿了星星點點鮮豔的血痕,看起來格外的惹眼。
在白大褂側邊的口袋裡插著一支表麵發鏽的圓珠筆,圓珠筆按鈕上的顏色已經被磨沒了,同裡根警官的那本筆記本一樣,充滿了和時代格格不入的氣息。
“抱歉警官,有一個病人急需救治。”男人應該就是醫生了,他倒是比維克多預想中的要年輕許多。
對方的聲音低沉但不粗糙,尾調帶著一點溫柔的上揚,他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張雪白的名片,遞給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