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在睡夢的陌生房間裡他在和哥哥擁……(1 / 1)

維克多和裡奇出發了。

出於對醫生和舊城原有勢力的尊重,他們帶上了艾米提供的白色口罩,口罩應該就是用最簡單的聚丙烯布料內裡縫製棉布做成,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費奇警官的座駕和他們破破爛爛的汽水牌小車有著本質上的區彆,高底盤的幻影即便放在二十年後也是還在流行的款式。

和汽水牌使用的油氣混動力不同,幻影內部搭載的是最為前沿的裂變引擎,作為可控核裂變在日常生活中應用的前驅,一輛高品質的幻影,可以在五毫秒內到達一百碼的高速。

不過幻影身上最為值錢的並不是他的裂變式發動機,而是車載的輕量式人工智能,幻影上的人工智能之所以受到許多汽車愛好者的吹捧,比起其一秒數千萬次的超強算力,更多是因為幻影公司獨創的變形汽車理念。

他們將整輛汽車拆分成許多隨時可以變換位置的小部件,內外的數千個傳感器會敏感的檢測車內車外的多項數據指標,實時改變車輛的形態,以達到最佳的駕駛體驗。

維克多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一則關於幻影的廣告,在廣告中,一輛幻影以超過百碼的高速撞向一塊大石頭。

在電光火石危機的一瞬間,幻影做出了變化,他變成了一個壓縮著的鈍三角形,車頭的前方,由大量緩衝材料構成了一個平麵,將近二十平米的受力麵積分散了撞擊一瞬間產生的巨大衝量。

坐在汽車內部的假人輕輕晃了一下,就好像經曆了一次稀疏平常的急刹車。

如它的名字一樣,幻影公司秉承著他們的設計理念,將自己的汽車造成了一個可以隨心所欲變幻的影子。

幻影內部鋪著柔軟的真皮坐墊,坐墊下麵填充的應該是可塑性強的高密度樹脂,維克多坐在上麵,總算找到了一點生活的感覺。

車上搭載著最先進的駕駛人工智能,兩人剛坐進去,甜美的女聲就響了起來:“歡迎歡迎,小影想你啦。”

維克多張了張嘴,覺得在幻影上搭載一個這樣的人工智能,實在是有點……惡俗。

裡奇躺在舒適的駕駛座上,張張嘴向小影輸入了“醫生的診所”這個關鍵詞,幾秒鐘之後,人工智能就自動從網絡上爬取了當地的各種傳聞,和高精度的衛星地圖相結合,為他們推薦出了最佳的位置。

“請問您是要去這兒嗎?”小影用甜美的女聲問道。

裡奇稍加比對了下地圖上的目的地和艾米口述的診所位置,按下了屏幕上的確認按鈕。

“好的,小影即將出發,祝您旅途愉快。”

在駕駛位置的前方,裝著一個皮革包裹的漂亮方向盤,黑色的皮革在早晨明媚的陽光裡,閃爍出酷酷的金色,但很顯然,這個方向盤已經是一個過時的裝飾品,小警官沒有碰它一下,車子就自動開動了起來。

和老舊的汽水牌小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幻影坐起來甚至沒有半點顛簸的不適,維克多感覺自己像是個睡在床褥裡的嬰兒,隨著車子一點點的向前,他慢慢地墜入夢鄉。

睡夢中,維克多抱著一整捧玫瑰,豔麗的玫瑰在他的懷抱裡,散發出馥鬱的芳香。

送花的那個青年已經消失了,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條極富現代化風格的長廊。

雪白的地麵和瓷磚,像是一種極富精神病的強迫症,彰顯著設計者一絲不苟的追求和態度。

維克多的身上穿著一件同樣雪白的西裝,幾乎要融入周圍純白的環境裡,他的頭發不知何時長得有些長了,被自己紮成了一個小小的啾啾,頂在腦袋上。

維克多攏了攏手中的玫瑰,紅色在白牆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熱烈和張狂,像他掌心的一團烈火,在冰冷的走廊裡燃燒著。

和周遭的充滿了種違和的矛盾,卻又意外的十分相配。

走廊不長,很快就到了儘頭,儘頭處是一扇銀色的大門,大門的旁邊標著一百零八號這幾個字符。

一百零八號……

維克多認識這條長廊是研究院裡的長廊,但是他卻不記得研究院裡有一百零八號這個部門。

他們是研究什麼的呢?

大門上有一個半透明的攝像頭,伴隨著維克多在門前站定,茶色攝像頭內部的核心像是高傲主神的一隻眼眸,充滿蔑視地向下掃了一眼。

“滴”的一聲響起,銀灰色的大門在維克多的麵前打開了。

雖然攝像頭隻是狀似隨意的一瞥,但是維克多清楚,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他的虹膜、麵部、形態、運動特征都被錄入了數據庫之中,並進行了仔細的核對。

維克多在門前遲疑了一下,捧著手裡的花繼續走了進去。

一零八號研究室的設計像是一個不詳的墓室,正對大門的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內同樣被漆成潔白而壓抑的白色,天花板上安置著明亮的吸頂燈,每一處細節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雪白的燈光下。

即便看不見,維克多也可以感受到,整條過道裡被安置了不下上百個的攝像頭,納米級的攝像頭像是暗處無數隻窺伺著的眼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走廊裡陪伴著維克多的隻有反光的白色牆壁,他的腳步聲在狹窄而空曠的長空間裡傳遞交疊著,落到維克多的耳朵裡,仿佛有許多人在同他作伴。

維克多有點厭煩這無厘頭的夢境了,他想停下來,可是夢境中的自己卻像是有獨立的意識一樣,在繼續向前走去。

甬道的儘頭還是一扇銀色的大門。

但這扇大門和入口處的那扇又不儘相同,在大門的前方有一個半人高的小台子,台子上是一個指紋形狀的小凹槽。

維克多將手放了上去,伴隨著手指施加壓力,小台子上小小的凹槽亮了起來,一陣淺淺的刺痛和亮光一起到來,維克多抬起手,看到手指的正中央,有一個肉眼幾乎看不清的小洞。

機器采了他的一滴血,用作DNA身份驗證的工具,血液中DNA的獲取和比對顯然比直接的生物信息認證更加複雜,差不多過了三十秒,銀色大門上的信號燈才變成了綠色,沉重的大門一點點地向兩邊移開。

鋪麵而來的是一股冷氣,凍得維克多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爬了起來。

門內的空間很大,裡麵放滿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銀黑色大型主機,這些大家夥足足有兩三米高,讓維克多隻能艱難地仰視他們。

他的腳下是各種顏色的數據線,像是雨林裡密密麻麻的藤曼一樣,鋪滿了整個地麵。

而在主機間隔的空檔裡,則是懸掛在空中數不清的機械手和顯示器,顯示器在慘白的LED燈下,散發著藍色的熒光,上麵一行行的代碼和結果正在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快速地跑動著。

維克多的身體像是對這裡很熟悉,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很篤定地向某個方向走去。

走了一兩百米的距離,維克多看到一束褪了色的巴克塔普玫瑰,被靠在黑色的主機上。

熱烈如火的紅色玫瑰度過了自己最好的花期,已經變得萎靡和衰敗,花瓣焉焉地四散在空氣中,枯萎和衰頹的黃色像是難以擺脫的可怖疫病,從花瓣的邊緣蔓延,噬咬著花朵的生命。

維克多看了一眼他手裡捧著的鮮花繼續向裡走。

主機的夾縫中,不能被稱為是路的兩旁擺滿了花,同一個品種,同樣的玫瑰,甚至連包裹著玫瑰的包裝紙,都是一樣漂亮的湖藍色。

不同的是,以維克多看到的第一束花為起點,靠在主機邊的玫瑰一束比一束枯敗,火一般的顏色被枯黃和灰敗取代,綢緞樣的花瓣一點點蜷縮、爬滿了令人厭惡的皺紋。

像是兜兜轉轉看完了花的一生,在路的儘頭處,維克多看到發灰的藍色包裝紙裡,隻有幾根黑綠色的枯枝。

在花的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很高,比維克多還高出小半個頭,烏黑的頭發下,充滿攻擊性的麵容淩厲而俊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上麵一雙金色的眼睛。

魅惑的金色在充滿機械感和冷光的房間裡,像是兩顆被掩蓋在黃沙之下的美麗寶石,仿佛揉入了細碎金沙的絕美琥珀,閃爍著豔麗的光澤。

維克多認識他,這是他父親的養子,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利維,一個他一年裡有三百天都見不到麵的家夥。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疑問的話還沒出口,維克多的身體卻先一步地行動了,維克多微微抬起了腳尖,吻了一下利維半邊的耳垂。

利維的皮膚呈現一種病態半透明的蒼白,曖昧的粉紅像是早晨天邊隱約的紅霞,半點也難以藏住,維克多看到他半透明的金色眸子裡映照著自己手捧的一大束玫瑰,閃著火一樣的光點。

“我好想你。”利維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語氣中卻帶著一點撒嬌的味道。

利維的手指纖細蒼白,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麵青色的血管,慢慢地撫上維克多手裡的玫瑰,他的指腹在柔軟的玫瑰花瓣上摩擦,最後停在了最豔麗的那一朵上麵。

“真美啊。”他說著將最為豔麗的花朵上最完整最柔軟地那一片花瓣取了下來,貼在嘴唇上,俯身吻向維克多。

柔軟的玫瑰花瓣在維克多的唇瓣上摩擦著,上麵細小的絨毛拂過他嘴唇上的每一個褶皺。

很輕、很癢。

維克多感覺一股淺淺的香味纏繞在自己的鼻尖,不知道是花、還是利維身上的味道。

他的意識在推拒,維克多的身體卻在迎合,他的舌尖輕輕地觸碰著那片嬌嫩而柔弱的花瓣,推搡著、試探著。

維克多說不清此刻的感覺,自己和利維之間的距離隻剩下一片薄薄的花瓣。

沒有應該的惱怒、羞憤,他的心緒裡似乎隻有一點淺淺的疑惑。

他們的關係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嗎?明明一年也見不到幾麵。

一旦認真的去想,維克多便不幸地發現,自己對利維的記憶隻剩下一些破碎的畫麵,這些碎片裡綠色草甸、金色的沙灘、高高的雪山和四散著極光的雪原,讓維克多感到很熟悉,又很陌生。

上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呢?

一想這個問題維克多就感覺整個腦袋突突地疼起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黃昏,肚子裡裝滿了烈酒,迷迷糊糊地從陌生的汽水牌小轎車車上醒來。

心力交瘁、頭痛欲裂,仿佛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從他的記憶裡溜走了。

玫瑰花瓣不知道在誰的牙齒下被碾碎了,充滿花香味的汁水充滿了維克多的整個口腔,可甜美隻像是一個短暫的夢般的錯覺,植物汁液特有的苦澀很快彌漫了維克多的整個口腔,難吃、又嗆人。

利維離開了維克多的唇瓣,那片玫瑰花瓣像是秋日裡的落葉一般飄散在他們的腳邊。

破碎、殘缺,但依舊美麗。

利維抱著維克多,克製地觸上他的脖頸,淺紅的玫瑰花汁通過他的唇,留在維克多的脖頸上,仿佛摻雜了兩人血液的一個吻。

維克多的脊背抵著身後黑色的主機,電子設備熾熱的溫度讓他的心緒難以安寧。

利維偏著頭,維克多剛好能看到他側頸處閃著亮光的芯片。

他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做機械植入?維克多的話還沒有問出口,利維突然抬起了頭。

“末日降臨了維克多。”利維琥珀一樣的金色眼眸裡,有來自天花板的白色冷光,還有著維克多並不清晰的倒影。

金色倒影裡的維克多,睜著他漂亮的湖藍色眼睛,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詭譎和危險。

利維從維克多的手裡接過火焰般燃燒著的玫瑰花束,聲音還是維克多所熟悉的冷靜和淡漠:“但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希望你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