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橡木櫃台後的美麗小姐將兩把係著黃色塑料卡片的黃銅鑰匙,金屬的材質握在手裡有一種莫名沉甸甸的重量,讓維克多很不習慣。
早在二十實際末端磁卡的技術就已經發展且暢行了,他不是很能理解這家酒館為什麼還要使用老式的鑰匙門鎖。
前台的小姐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朝著維克多露出了溫暖地招牌笑容道:“先生,不相信與電子有關的一切,是舊都的習慣,相信你很快也會養成這個好習慣的。”
她的妝化得很濃,眼瞼處鋪滿了閃光的亮片。
在七彩的燈光下,像是午後的水麵一般閃著波光。
但是可以看得出她的五官小巧而精致,像是生長在自然條件比較優渥地方的水鄉女子,伴隨著笑容,她麵部的肌肉收縮,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鑰匙已經被裡根警官接了過去,塑料的黃色卡片上記錄著兩個房間的號碼。
裡根警官選了一個吉利的2188,把2184丟給了維克多。
鑰匙和塑料片碰撞著,發出有些悶的聲響。
維克多朝著前台小姐微笑著點了點頭,拎起快有他半個人高的包裹,追上了裡根警官的步伐。
身後的舞池已經重新活躍了起來,人群踩在光潔的瓷磚地上跳躍著。
說實在的,這種地板並不適合跳舞。
在沒有彈性的堅硬地麵上長時間的跳躍,不光光會讓腳板生疼,對膝蓋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傷害。
但粗糙的舞池已經足夠契合人們對舞蹈和狂歡的幻想。
他們被籠罩在霓虹的燈光下,仿佛沉浸在一個炫彩的天國裡。
維克多往舞池的方向看了幾眼,一腳踩上了樓梯。
樓梯不是木質的,踏上去就會傳來些金屬的回聲,不過這架樓梯似乎工作了過長的時間。
在維克多和巨大包裹的壓力下,傳來一陣生鏽的吱嘎聲。
裡根警官已經到了樓梯口,正背著光向維克多招手,他的身後是懸掛在酒館正中央的巨大水晶吊燈,這個圓形吊燈看起來差不多有兩米那麼寬,上麵綴滿了流光溢彩的水晶。
這盞吊燈顯然長期受到主人的青睞和愛護,LED燈發出的暖黃色光暈被晶瑩剔透的水晶折射著,散出彩虹般的光彩,典雅而高貴,和整間破舊的酒館顯得格格不入。
手裡的大行囊差不多有四十斤重,維克多在手裡悄悄掂量了好幾次,也沒能猜出裡麵放著什麼東西。
這麼一個巨大的包裹毫無疑問的限製了維克多的速度,等他到達樓梯口的時候,裡根警官已經抽上了一支煙。
煙草可能被水浸泡過,因為未能充分燃燒而散發出一股嗆人的氣味。
裡根警官看到維克多上來,隨手把煙滅了,揣回到自己的大衣衣兜裡,借著這個角度,維克多才第一次注意到,在警察製服的左上角,警徽的下方,繡著兩個橙紅色的數字三十八。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就是三十八區的警官了。
裡根警官從維克多的手裡接過了大包裹,少見地心疼了一下維克多這個剛剛在路上嘔吐過,還經曆了失憶的菜鳥警察。
他的麵容看著有些老態,但是力氣卻沒有向他的皮膚一樣褶皺萎縮,裡根警官把自己門的鑰匙塞到了維克多手裡,像是拎著兩袋零食一樣輕而易舉地提起了兩個重量不輕地包裹。
二一八八號房間在離樓梯較遠的一邊,距離房子沒幾步就是一個露天的天台,但是很顯然沒有人有閒情雅致前往到天台上呼吸幾口濃鬱的硫磺和各種酸性氣體的混合物,天台看樣子已經被廢氣很久了,連帶著連接天台和室內的透明玻璃門上都被積滿了灰塵。
隻有幾麵看不出顏色的旗幟被插在天台上,隨著晚風舞動著。
還有不知道誰在積了一層厚厚灰塵的門板下,用鏡像的手法寫下了幾個大字:
“狗娘養的警察,全都該死!!”
字像是不久前才被寫上去的,可以看到字跡的部分隻有薄薄的一層淺灰,這幾個字的每一個筆畫都被寫的很寬,透過這層灰,可以看到遠方並不高大的建築在黃昏中變成了一個個漆黑的影子,像是怪物一樣靜默地和維克多對視。
“開門!”裡根警官有點暴躁地喊了一聲,維克多從手裡找出了那把2188號房間的鑰匙,插入了有些老舊的門鎖裡,連續擰了好幾下,門終於在哢噠一聲中,被打開了。
門內的燈沒有開,屋子裡的一切都被籠罩在暗黃色的黃昏裡。
飯桌、床板、沙發,都隻剩下一個抽象的形狀,顯得陌生而梳理。
裡根警官粗獷地將兩個大包裹往地上一扔,啪地一下子把燈打開了。
吸頂燈發出慘白的亮光,屋子裡的一切都有了色彩。
“維克多,你今天晚上很不對勁。”裡根警官說著大步向前拉開了屋子裡薄紗一般的窗簾,隨著窗簾被拉開,屋外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客房裡的窗戶和天台的玻璃門待遇不同,雖然說沒有受到一絲不苟的精心養護,它的主人也沒有把它丟棄在一旁積攢灰塵。
窗戶上的玻璃還算乾淨,透過它可以看到舊城遠處沉睡著的海灣,近些地方是七八層的房屋,在房屋的周圍枯萎的樹木像是魔鬼乾枯的手爪,正長牙五爪地揮動著。
在房屋的旁邊,有幾處建築格格不入地聳立在那裡,看起來也並不高,差不多十幾層的樣子,隻不過在一片平房之中,頗有鶴立雞群之感。
房屋和高樓之中,零星的幾點燈火亮起,像是夏日夜空中飛翔的流螢。
維克多轉過身來,將兩個大包裹擺放到看起來稍微順眼的地方,朝著裡根警官聳聳肩:“那我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裡根警官的煙早就被他收起來了,可以他還是擺出一副叼著煙的樣子,偏著頭看維克多:“哈哈,我忘記你失憶了,沒事,這個樣子挺好,繼續保持。”
說完他拍拍維克多的肩膀,中年人布滿老繭的手落在維克多身上,沉重而頗有力量。
“不過你不應該朝那個叫喬尼的人拔槍的,他這個人很麻煩。”裡根有些渾濁的棕色眼睛朝向了維克多,他頗為不滿地哼哼道:“我和你說了,這裡不是偉大裡根警官的地盤,他們可不會給這身警服麵子。”
維克多偏了偏腦袋,他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陣戲謔的光,笑道:“那個叫喬尼的人不是個普通的小混混,他應該很清楚,隻要他敢對我們做什麼,三十八區可就有足夠的理由插手到舊城的事務裡去,畢竟本區的警察被攻擊對於任何一個地方來說都不是小事。”
裡根警官盯著維克多的眼睛,嘴巴旁邊的胡須抽動了兩下,維克多看得出來這位警官在笑,並且這是一個努力克製著不露出牙齒的笑容。
“沒想到失憶還會讓人變聰明。”裡根警官又拍了下維克多的肩膀,維克多懷疑裡根警官把自己當成了他愛車的方向盤,這一巴掌的力道極大,疼得維克多倒吸一口冷氣。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維克多眨眨眼,笑道。
“唔!你可最好彆這麼想。”很顯然裡根警官表情管理成功了,他又換回了自己邋遢而不是嚴肅的長輩表情。
維克多看著裡根警官以示尊敬,同時耐心地等待著他的下文,裡根警官此時卻已經背過身去,準備拉開那兩個大大的包裹。
維克多假裝毫不在意地往前兩步,眼睛盯著裡根警官手和拉鏈的方向。
隨著金屬和塑料摩擦的聲音,拉鏈被打開了一小半,維克多看到裡麵露出一個黑褐色東西模糊的輪廓。
突然,樓下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就像是追逐著雷聲的閃電一樣,伴隨著槍聲幾道耀眼的亮光爆氣,透過窗戶幾乎填滿了維克多的視線。
在充滿硫磺和各種易燃氣體的空氣裡開槍,顯然是一個前無古人的大但行為,但是很意外的,火藥爆炸造成的高溫似乎並沒能點燃周圍的氣體,即便是那一枚帶出刺目白光的閃光彈,也在沒有造成任何連鎖反應的情況下順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槍聲和樓下舞廳裡傳來的聒噪音樂交織著,混雜了一些刺耳的尖叫。
維克多貼在窗前,視線往下看去。
樓下好像有好幾幫人正在對戰,其中拿著槍的隻有兩夥人,他們中的一幫人全都穿著最為先進的作戰盔甲,純黑的鎧甲刀槍不入、子彈不侵,子彈的攻擊隻在上麵擦過一道金色的花火。
可惜這個盔甲並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那麼無堅不摧,沒有槍的一群人像狼群一樣環伺在他們周圍,他們的手上帶著體量驚人的複雜機械臂,時不時地就會伸出手來,往那幾人身上猛地一抓。
機械臂所擁有的巨大抓力幾乎在頃刻之間就在盔甲上製造出了肉眼可視的傷痕,身著黑色鎧甲的一行人逐漸落到了下峰,他們且戰且退,蹣跚著向舊城的入口退去。
子彈和各種熱武器炸開在空氣中,成為了黑夜裡絢麗的色彩。
裡根警官正在拉行囊拉鏈的手停住了,他的視線跟隨著維克多一起望向了喧囂沸騰的窗外,窗外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槍聲像是一把火,把裡根警官燙得皺起了眉毛。
他遲疑了一下,把黑色包裹的拉鏈重新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