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的電影已經收尾,陶野按下暫停,拿起手機和粉絲互動,回答評論區的問題。
因為幾個分鏡頭都沒有風吹草動,大家心裡預期的見鬼名場麵也並沒有發生,所以抱怨的聲音越來越多,甚至開始有人帶節奏說主播水內容。
陶野想辯解,但確實開播兩個小時以來沒有一點節目效果,她也是有苦說不出。
“可能是因為我剛搬進來,還在新手保護期,所以沒動靜吧。”她再度翻出房子的資料冊,打算分享一些這棟房子背後故事的細節,暫時安撫一下粉絲情緒。
“這房子大概故事你們應該都聽過,但還有些細...”
沒等她說完,屏幕右上角本該顯示三樓主臥的直播設備忽然黑屏。
說直播效果,直播效果就來了,簡直是雪中送炭。
陶野挎著工作包,左手舉著手機往樓上走,經過二樓時還檢查了兩個臥室的直播設備,完全沒有問題。
從二樓上三樓時,剛走到轉彎處,忽然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傳出。
因為周圍很靜,使水聲格外清晰,直播間的粉絲也屏氣凝神地分辨聲音的來源。
陶野站在樓梯口停了幾秒,確定聲音是從左側次臥傳出來的,於是拿著手機向裡麵走去。到門口時,她伸長支架,先將手機送了進去,自己則是站在門外。
手臂左右晃動,簡單掃了一圈,又將手機收回,“家人們,看見什麼了嗎?”
彈幕1:你多冒昧啊,先讓我們看...
彈幕2:太狗了吧。
彈幕3:這下誰還能分得清你和愛因斯坦了...
...
她拿出布局圖,看到三樓次臥是一個套房,一進門左手邊就是衛生間。此時的氛圍已經緊張到了極點,陶野每走近一步,淅淅瀝瀝的水聲就會變得更加清晰。
但鏡頭切到衛生間裡時卻什麼都沒發現,唯有水聲變得極其清晰,似乎就在陶野身旁。
彈幕:頭頂,是不是頭頂啊?
“彈幕老師先看!”
說著,陶野立馬退出衛生間,將後置鏡頭對準屋頂。停了兩秒後收回手機,彈幕老師說棚頂有點漏水。
陶野一抬頭,發現真在漏水,但水量很少,都滴不下來,根本不可能是那種淅淅瀝瀝的聲音。她拿出布局圖,看到頭頂正對著的房間是儲藏室,那怎麼會有水聲?
她將臥室的設備重新開機後,起身去四樓查看,到樓梯口時手機信號開始產生波動,鏡頭裡的人像不停卡頓,卡到她能聽見自己斷斷續續像傳電報一樣的聲音。
這種卡頓一直持續到她打開儲藏室大門便戛然而止,一切恢複了正常。
淅淅瀝瀝的聲音還在持續,她環顧四周沒發現異常,便循著聲音向左前方的角落走去。那邊放著一個床頭櫃,櫃子上的東西蒙著白布,但從底部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是個紙箱。
陶野也沒囉嗦,直接把白布扯開,一對烏黑如曜石般的玻璃眼珠著實嚇了她一激靈,直接爆了粗口,“我靠,就你整出來的死動靜?”
她湊近了聽,那聲音似乎並不是水流淅淅瀝瀝的聲音,更像是一種“嘶嘶”聲,就是那種老式收音機發出來的電流聲。果然,將娃娃移走後,下麵放著一部款式老舊的收音機,不知為何突然工作了起來。
“這東西還真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裡...”她將手機放在一旁,摸索半天才將收音機給關掉,“家人們,有驚無險哈,收音機抽風。”
她一看看著屏幕,一邊往外走,忽然反應過來直播間的彈幕這麼久都沒刷過,可右上角顯示在線人數三千多,怎麼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還在看的家人們扣個一,我再巡邏一遍今天就下播了。”
半晌,還是沒人回應,她心裡發虛,快步跑下樓去。邊跑邊關掉了直播打算重開,但一直顯示網絡錯誤。
她將無線網切換成移動網絡,竟然還是毫無反應。
禍不單行,網絡連不上就算了,樓梯也是下個沒完沒了,出走半生歸來還在四樓。
她氣不打一處來,職業生涯最煩的就是這種隻會搞小動作的鬼,“就這麼大點地方你搞什麼鬼打牆啊!”
說著,乾脆坐到樓梯上,把口袋裡早已準備好的各種符紙拿出來,如數家珍地把玩,試圖以理服人。
“你要是願意配合,我可以替你打點打點下麵,讓你投個好胎。你要是不服,反正我爛命一條,直接現實碰一碰,但現實吧我這個人跟鬼不太好說話。”
身邊好像有人走過吹過,帶起一陣短暫的風,符紙輕輕擺動。
陶野耳邊輕飄飄地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救我。”
隨後,網絡恢複正常,電話鈴聲響起,打過來的是周詢禹。
接通電話後,他聲音急促,問道:“你人呢?”
陶野簡直莫名其妙,摸不到頭腦,“啊?我在工作啊。”
“你在工作?那我敲門你聽不見嗎?開門開門!”
雖然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她還是緊忙跑到一樓,門口的敲門聲砰砰作響,聽聲音是很著急。
她把門拉開個縫隙,看到眉頭緊蹙的周詢禹,眼中流露出急切的神色,見到她之後長長呼了口氣,伸手抹了把汗。
門完全打開後,又從周詢禹身後走出來個人。陶野探頭去看,借著月色和客廳發散的燈光,她見到昨晚那個眉眼彎彎笑著說話的沈舟好像從照片裡走了出來,站在她麵前。
陶野心臟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捏住,和沈舟目光交彙的刹那,過去三千多天,無數個夜晚曾墜落的星星再次泛起微光,照亮兩人之間距離。
他凝眸盯著她,不想放過眼前人身上的任何一個變化。
她胸腔中情緒翻湧,卻還是將視線微微錯開,淡淡笑了笑上前兩步,仿佛是看到多年不見的普通同學一般寒暄道:“誒?沈舟,好久不見。”
周詢禹滿臉驚訝,轉頭看看沈舟,又轉回來看著陶野,實在想不通這兩個八杆子打不著的人是怎麼認識的。
“你們認識啊姐,我說裡米哥怎麼非要跟我一起來呢。”
陶野立馬捕捉要素——非要跟他一起來?
神經。
“對啊,我們是初中同學。”
沈舟嗯了一聲,看向陶野,含笑道:“昨天竟然是你,我說聽聲音耳熟。”
“你一共沒說兩句話,我還真沒認出來你,快進屋吧。”
進屋後,陶野給兩人倒了水,問到剛才的事,為什麼突然這麼著急趕過來。
周詢禹話匣子打開,拉著沈舟,驚魂未定道:“裡米在看直播,你說著說著屏幕就黑了,過兩分鐘又恢複過來。就看到你一聲不吭把所有直播設備都關了,表情也不太對勁,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他說的時候,陶野聽到沈舟在看自己的直播,很是驚訝,餘光向他瞥了一眼,見沈舟微微低頭,尷尬地咳了一聲。
“我沒事,但你們倆最好彆在這待,”陶野邊說邊從包裡拿出兩個已經折好的護身符,遞了過去,“一人一個收好,趕緊回去休息吧。”
周詢禹接過護身符,遞了一個給沈舟,起身將陶野拉了起來,像小孩一樣耍賴道:“不行,我總覺得這裡瘮得慌,你彆自己在這住了。要不然出去住酒店,要不然我睡這。”
這房子真的有東西,陶野自然是不會同意周詢禹在這過夜,“彆鬨,我在工作呀,不會有危險的。”
沈舟也跟著起身,站在旁邊看著陶野,她被盯得發毛,咳嗽一聲換了個方向,背對著他。
“不行,快走。”
兩人站在客廳對峙了幾分鐘,陶野真拗不過周詢禹,隻好拿上貼身衣物和洗漱用品鎖好門跟他們上了車。
路上,陶野在粉絲群裡道歉,但為了製造節目效果,特意沒說到底發生了什麼,隻含糊其辭地說是突然沒有網,隻好提前下播,明天一定補夠時長。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車子緩緩停下,RQ在B市的基地到了。周詢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有氣無力地下了車。
他走後車內一片寂靜,暖黃色的車燈在深夜中勾勒出沈舟的輪廓,陶野的思緒還陷在剛剛見到沈舟的刹那迸發出情緒當中。
“你現在找了嗎?”
陶野沒想到沈舟會問得這麼直接,愣住幾秒,摸了摸鼻子輕聲道:“嗯,之前找過,但不合適分了。”
她見沈舟沒說話,怕冷場,隨意問道:“你呢?”
他沒回答,透過後視鏡看向陶野的眼睛,溫生道:“我退役之前拿了最後一個冠軍,他們讓我對金色雨許願,我一直隻想和你有個家。”
夜空中似乎有流星閃過,陶野仔細向窗外看了看,通過玻璃反射,發覺是自己眼中淚光閃爍。她鼻尖發酸,深呼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異樣,輕聲道:“我沒聽見。”
她一直認為,遺憾常有,唯一永久擁有的辦法就是從未得到,愛人是需要很大天賦的,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