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低頭給西蒙發消息。

“就在昨天，回來的路上，我決定轉學到希勒卡。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被錄取。”

“我們能先見見嗎？”

然後他開始思考到底出了什麼事。

威廉第一時間排除了埃裡克的嫌疑。埃裡克是麵試官之一，如果他不希望西蒙被錄取，直接打低分刷掉西蒙就行了，完全沒有必要先給個高分再在背後搞些會留下把柄的小動作。

“威廉！去吃飯吧！”

看到奧古斯特就站在主樓外等著，威廉突然想起了簡奧勒夫。

也許是簡奧勒夫自己發現西蒙來麵試了，也許是奧古斯特告訴他的，無論如何，如果想要在附近找一個最不希望看到西蒙到希勒卡上學的人，那個人一定是簡奧勒夫。

威廉看著奧古斯特不吭聲。奧古斯特湊上來，用力擼了一把他的腦袋，“怎麼啦？有人爽約了？”

威廉猛地拽開奧古斯特的手，“彆碰我！”

奧古斯特似乎終於看出他的不對勁，立刻舉起手後退，“好好好，沒事的，我們先去找埃裡克——”

威廉站在原地眺望四周。這裡離西蒙家似乎還怪遠的，西蒙應該是坐公交車過來的。學校門外似乎有個公交站。他也許應該先到那裡去碰碰運氣。

“奧古斯特……”威廉深深地吸氣，“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你自己說的，我什麼事都可以跟你說。”

“是啊！”

“請你不要跟著我。”

奧古斯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威廉看著他，像是想確認他會不會跟上來似的，一步一步地往學校正門的方向退。

“可是——埃裡克在等你——”

“他會理解的。”

奧古斯特似乎還想再跟上來，威廉提高音量，“如果你連一點私人時間都不肯給我，我還能相信我遇到真正的麻煩的時候你會幫我想辦法嗎？”

“行，行，沒事的，我不跟著你，但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這裡是他媽的希勒卡！你是在暗示全瑞典最貴的私立學校裡有安全隱患嗎？！”

“行。我不跟著你，我就站在這裡看著你行了吧？”

手機在褲兜裡響了一下。威廉走遠幾步，才把它掏出來看了一眼。

西蒙回複：“我在體育館外的椅子上。有位女士讓我在這裡等她。”

威廉鬆了口氣，回複：“馬上過來。”

奧古斯特在後麵大聲問：“需要我給你指路嗎？”

威廉無可奈何，回頭問：“體育館在哪裡？”

奧古斯特指了個方向。威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體育館高高的屋頂。他確定奧古斯特沒有騙他，最後一次強調：“彆過來！”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衝上了體育館前的那一段斜坡。

西蒙果然就坐在外麵。謝天謝地，那個黏糊糊的跟屁蟲不見了。

“西蒙——”

威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西蒙跟前。西蒙站了起來。威廉捂著肚子彎下腰，氣喘籲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知道那是西蒙的手，所以整個人無比順從地跟隨它的力道倒下去，坐在了那張長椅上。

“先坐下。”片刻之後，西蒙遞過來一瓶還剩了一半的水，“我剛才喝了一點，你不介意的話——”

威廉毫不猶豫地抓住瓶子，擰開瓶蓋，仰頭對著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西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慢一點。”

威廉咽下最後一滴水。他終於敢直視西蒙的眼睛。

“所以——他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是說，學校的人。”

“說我雖然符合他們的要求，但是因為某些不方便說明的原因，他們無法錄取我，但是會幫我寫推薦信，申請彆的學校。”

西蒙的臉色仍舊十分難看，但是威廉可以馬上肯定，西蒙已經沒有在生他的氣了。

威廉朝體育館裡麵看了一眼，“我們能到裡麵去嗎？”西蒙微微點頭。他們一起走到了體育館裡。裡麵的地板很乾淨，像鏡麵一樣反射著刺目的陽光。西蒙直接背靠著牆盤腿坐下，望著落在地上的光斑發呆。散射的光芒籠罩住了他，在他的臉上投射出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威廉一陣眩暈。他靠過去，癱坐在西蒙身邊，然後輕輕地把頭靠在了西蒙的肩膀上。

“為什麼？你明明那麼討厭希勒卡，討厭兄弟會的人。”

威廉的膽子大了一些。他的手探過去，抓住了西蒙的手。

“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西蒙的手輕輕地動了一下。

“可惜我來不了了。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威廉立刻抬起頭，“不會的！這都是因為我——一定是簡奧勒夫，他不希望我和你一起上學，對學校施壓了，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以後呢？如果他真的這麼討厭我，我以後在這個學校裡還能好好上學嗎？”

“我會保護你。”

西蒙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突然歎了口氣。

“你不明白。你知道嗎？你走了以後，妮可突然告訴了我一件事。”

威廉警覺起來，“什麼事？”

“我，媽媽，和薩拉，在她家住了幾年，突然有一天，她告訴我們，那個房子不是她的，真正的房主雖然很慷慨地允許她免費住在那裡，但是要求她隻能自己住，如果她繼續收留我們，房主就會連她一起趕走。我們隻好馬上搬了出去，輾轉搬了幾次家，才租到了現在的房子。昨天，妮可告訴我，原來這個‘房主’就是王室法庭。他們隻是單純覺得我們……我們住在那裡，會‘弄臟’那個房子。”

西蒙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看著威廉說：“現在，他們是覺得我弄臟他們的王子了？”

威廉抓住西蒙的手，用力把它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但是他說不出話來。

“西蒙？西蒙？”

一個女聲在外麵叫了兩聲。西蒙立刻答應，“我在這裡！”他說完低下頭，緩緩扯開了威廉的手，然後飛快地跑了出去。

威廉癱在那裡。也許是有烏雲遮住了太陽，眼前那片耀目的金光漸漸消失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威廉聽到那位女士說，“這是我的老同學，瑞典皇家音樂學院的學生總監，保爾森。你們剛才應該見過。”

西蒙的聲音說：“我記得，保爾森先生是麵試官之一。”

威廉忍不住探頭出去偷看。他看到一個穿著綴滿亮片的西裝的光頭男子正握著西蒙的手說，“西蒙，我剛剛在麵試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你能來申請我們學校，那真是我們的榮幸。”

旁邊的女士緊接著說：“我剛才跟你說過吧？皇家音樂學院的中學部會給一部分住校生提供資助，你完全不用擔心住宿和生活的開支。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你願不願意離開家人，從中學階段開始接受全麵的音樂教育呢？”

西蒙沉默了片刻，說：“我覺得應該回家和媽媽商量一下。”

保爾森搶先說：“當然，當然！這是件大事，你們慢慢商量。這樣吧，你可以先把你的資料給我，我回去先幫你走申請資助的流程。你可以等到收到確認郵件的時候再決定。”

西蒙點點頭，從書包裡掏出一個文件夾，把它遞給了保爾森。

旁邊的女士拍了拍西蒙的肩膀，略帶惋惜地說：“西蒙，很遺憾我不能教你唱歌了。但是我保證，那邊的每一個老師都比我更優秀。你要相信自己，真正有眼光的人，都會懂得你的珍貴。”

“謝謝您，安德森女士。”

安德森女士勉強地笑了笑，問：“你家裡人會來接你嗎？我正好要到鎮上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西蒙朝體育館的門看了過來。

威廉正正地對上了他的目光。

西蒙看著威廉的眼睛說：“媽媽會來接我。我就在這裡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