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嘈雜的聲音從耳麥裡不斷傳來，警告聲驚呼聲痛喊聲混為一體，三隊許多外勤人員出現了異變，趕過去的五隊正在努力控製局麵。
白明霜剛才聽到陳旭複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就在奇怪，抗議組織的人為什麼要選擇在基地外勤執行任務的時候，往他們身上潑豬血，這一行為除了惡心人似乎起不到什麼實質作用。
在看到異變的趙銘的那一刻，她明白了，他們潑的不是豬血，至少不是單純的豬血，裡麵含有異種的血液，而且很有可能是純種異種，不是人類變異後的異種。
絕大多數人類都有或高或低的汙染度，外勤人員長期接觸各種變異種，汙染度提高在所難免，那些潑灑下來的血液刺激了他們身體裡的異種血脈，使他們產生了異變。
而隊伍裡本該戰鬥力最高的外勤異種們，受到的影響會普通人更強，說不定有些已經失控了，所以韓淼才發信息讓她不要過去。
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
趙銘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生出了褐色的膿包，從裡麵滴出腥臭的綠色汁液，他雙眼血紅，徑直撲向陳旭。
陳旭被他撲倒，眼看那大得離譜的嘴衝著脖子咬過來，情急之下隻能用手臂擋住。
“哢嚓”一聲，趙銘凸出的牙齒狠狠咬在陳旭胳膊上，幾乎咬了個對穿，鮮血霎時間湧出來，他陶醉地大口吞咽，長長的舌頭從嘴裡甩出來，先把陳旭嘴角的血漬舔乾淨了，又沉醉地一下一下舔著他的臉，喉嚨裡發出黏糊的哼聲。
忽然，他發出一聲驚呼，反手摸到自己後腰，舉到眼前一看，摸了滿手的血。
他放開陳旭，頭部調轉了一百八十度，震驚地瞪著身後的人。
白明霜握著染血的短刀，眼神冷厲，一言不發上去又是一刀紮下。
趙銘發出憤怒的嚎叫聲，鬆開陳旭就要撲上去。
但陳旭卻忽然反手伸進他的嘴裡，把自己的手臂卡在了他突出的犬齒中間。
“殺了他！”失血和險些送命的危機讓陳旭麵孔青白，他死死製住趙銘，大吼道：“快！！”
他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大勇氣和信任，對麵可是一個0汙染度的普通研究員，換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這時候都該抓住機會掉頭就跑了。
而他則會死在趙銘手下，被吸乾所有的血。
陳旭被韓淼拉著去找白明霜處理過傷口，但他全程都隻說了一句“謝謝”，今天才是他第一次和這位傳說中唯一親近變異種的研究員對話。
他恐怕是要死了，那就當還她幫忙治傷的人情吧。
白明霜並沒讓他感歎太久，她根本沒猶豫，整個人都撲了上去，短刀狠狠紮進趙銘的側腰，然後刀鋒順勢旋轉，將他的肚子切開了一個長長的血口。
趙銘吃痛長吼，猛地甩開兩個人，後退撞翻了路邊的垃圾桶，稀裡嘩啦地跟垃圾滾成了一堆。
白明霜被他直接從地上甩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躺了一會才頭暈眼花地爬起來。
陳旭也爬起來了，他好歹是個變異種，身體素質比白明霜強得多，已經扯了應急繃帶迅速把自己受傷的手臂纏起來了。
他擋在白明霜前麵，摸出自己外勤裝備裡的製式短刀塞給白明霜：“我的血會吸引來其他捕食者，你先跑，我來拖住他。”
白明霜接了短刀但人沒動，“那你怎麼辦？”
“你已經救我兩次了，”陳旭說：“你就是個普通研究員，捕食者一爪子你就沒了，你難道真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你不是這麼善良吧？”
白明霜正想說話。
“嘩啦”一聲，趙銘終於掀開身上的垃圾爬了起來，他喘著粗氣拔出肚子上的刀扔到地上，腸子順著豁開的血口溢出來，嘩啦啦地砸在垃圾堆上。
他的臉上也生出了膿包，這時候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長相了，受傷和血液攝入加劇了他的異變程度。
他的喉嚨咕噥著，聽起來像是個“死”字，整隻猛地撲了過來。
“跑吧！”陳旭推了白明霜一把，自己迎了上去。
他跟趙銘撞在一起，直接被盛怒之下的捕食者撲到了牆上，肩背都是一陣劇痛，眼見得那染血的尖牙咬向他的脖頸，他仿佛都已經聽到了自己骨頭被咬斷的聲音。
陳旭幾乎要閉眼等死，那牙齒卻遲遲沒能咬落，他睜開眼一看，是白明霜從背後死死地勒住了趙銘的脖子，阻止他咬斷他脖子。
白明霜的力氣當然沒辦法跟捕食者抗衡，那牙齒還在不容抗拒地靠近他。
“你瘋了吧！？”陳旭簡直匪夷所思，他加入基地外勤已經五年了，就從來沒見過哪個普通人類會這麼拚命地保護變異種。
彆說保護了，在外勤現場他們從來都孤立無援，甚至重傷到爬不起來，那些人類都不會來扶他們一下。
嫌他們臟，怕碰了他們就會傳染上高汙染度。
“彆廢話！”白明霜用儘全力勒著趙銘的脖子，咬牙道：“你死了我也跑不掉，我們隻能，殺了他！”
“我真是服了——”陳旭也隻能拚了，他猛地迎上趙銘，讓趙銘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巴。
陳旭也咬在趙銘臉上，也不管擠到嘴裡的是那些膿包裡的液體還是血液，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他雙手按住趙銘的太陽穴，跟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直接對視，眼中再次綻放出淡淡的藍光！
超出精力強行釋放能力讓他瞬間就頭痛欲裂，陳旭咬牙堅持，在附近迅速捕捉到一個畫麵，強行灌進了趙銘的腦子裡。
他的血統原本不足以發動共享，靠著跟趙銘血液互通才勉強實現。
陳旭和趙銘的眼前同時出現了另外一個正在發生的畫麵：一個身姿絕美的女子正從三樓陽台一躍而下，黑發在空中如最華貴的綢緞一般瞬間張開，其中夾著一縷豔麗的瑰紅色。
僅僅一瞬間，陳旭的精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他雙眼流血，猛地噴出一大口血。
但那短暫的一瞬已經夠了。
白明霜就在他爭取到的短短幾秒鐘裡麵，用他給的那柄短刀切開了趙銘的喉嚨。
血從趙銘的脖頸處噴出來，澆了陳旭一頭一臉。
趙銘頹然地掙紮，手爪在陳旭和白明霜身上抓出累累血痕，喉嚨中“嗬嗬”有聲，最後終於轟然砸落在地上，不動了。
“我真是服了。”陳旭閉眼摔倒在地上，劇烈的頭疼讓他眼前炸開淩亂的七彩線條，他抹了把臉上的血，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這下我汙染度肯定又提高了，說不定得突破60%了。”
“沒事，我幫你注射抑製藥物。”白明霜喘著氣走上前，把趙銘的身體撥轉過來，搜索他的裝備。
“我才不要，我看見韓淼打完你那個藥物在廁所裡吐。”陳旭說。
白明霜找到了應急藥物和武器，一股腦塞進他懷裡。
“趙銘的？”陳旭摸到了槍，立刻滿臉嫌惡：“我不要。”
他們異種都不允許配槍，隻有普通外勤才能用。
“你剛才都跟他貼臉互咬了，還在乎這個？”白明霜伸出兩根手指抬高他的臉，給他被趙銘咬爛的下巴噴了兩下止血噴霧。
“我真服了。”陳旭閉著眼罵罵咧咧，“你能彆說的那麼曖昧嗎，誰想跟這種一臉疙瘩的懶□□貼臉？！”
“對了，我剛才看見有個美女跳——”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傳來“砰砰”兩聲悶響，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兩個穿著外勤製服的捕食者落在他們麵前，血紅色的眼睛從兩人身上掃過，最後停在趙銘的屍體上。
白明霜伸手去拉陳旭：“還能站起來嗎？”
陳旭剛睜開眼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都沒讓白明霜拉起來，就扭頭嘔出一大灘摻著血的嘔吐物。
他跌坐回地上，感覺地麵都在詭異地晃動，“真不行了，你快跑吧。”
兩名捕食者撲到趙銘的屍體上，對著他的脖頸斷裂處一陣吮吸，吞咽聲不絕於耳。
吸食過新鮮的血液，又是已經異化的捕食者，他們兩個眼眸的血色加深，手爪都長出了尖利的指甲。
“嘭”，又一聲落地的動靜。
陳旭都已經絕望了，活該他今天就得死在這裡，這麼多暴走的捕食者，趙銘一個肯定不夠，下一個就是他了。
新落地的那隻長發散亂，直接撲上去撈住兩隻吸血的捕食者，跟他們扭打在一起。
“韓淼？”白明霜聲音疑惑。
那應該是韓淼，但她尖牙外突，十隻手都冒出了長而尖利的指甲，看起來跟那兩隻暴走的捕食者已經十分相似了。
韓淼短暫甩開兩隻捕食者，擋在了白明霜的麵前。
“是我。”她嗓音粗啞，已經沒有了少女的清麗，“明霜姐，我……”
她應當讓白明霜先走，她趕過來就是這個目的。
可她聲音裡麵的顫抖暴露了她最真實的恐懼。
“你走吧……”韓淼不敢回頭看一眼白明霜，更不敢讓她看清楚自己此時的臉，再次撲了上去。
白明霜緊緊抿著唇，剛才韓淼靠過來的短暫時間，她已經看到了，她的側臉到脖頸都已經爬上了藍色的鱗粉。
她已經出現了異化的特征，即使能殺掉所有暴走的異種，她也回不去了，基地會毫不留情地將她抹殺。
白明霜感到心悸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