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明霜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還有些模糊。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才逐漸清晰起來。
雨小了很多,她身上披著一件雨衣,正躺在一具柔軟的肢體上。
“姐姐……?”她遲疑地喚。
“明霜姐,”韓淼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是我。”
白明霜頭還是很疼,她忍著抽痛和眩暈,問:“是你救了我嗎?”
韓淼遲疑了片刻,想起那位豎起手指的那聲“噓”,硬著頭皮點了頭:“是我。”
白明霜應了一聲,一瞬間湧上的情緒既失落又慶幸,她掙紮著從韓淼身上爬了起來。
韓淼自己的外勤製服在自己腿上疊得方方正正,她剛才就躺在那上麵的。
“那隻捕食者呢?”她動作遲緩地四處張望。
“死了。”韓淼說到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位把滿身血窟窿的捕食者甩到她的麵前,親自檢查了白明霜的狀況,為她簡單處理了傷口,又脫下自己的雨衣給她,然後才離開。
韓淼足足等了五分鐘,僵硬的手腳才終於能動彈,又廢了很大功夫才把那具捕食者弄成像被她殺死的樣子。
那可是一擊斃命,蠍尾都被生生扯了下來、全身被無數觸手刺穿,她要是有這種實力,早就被基地通緝了,根本不可能還留在外勤隊伍裡。
白明霜在韓淼的攙扶下站起來,又問:“另外一個呢?”
“也死了。”韓淼說:“被其他隊員殺掉了,趙銘割了他的頭,要拿回基地去換獎金。”
那隻捕食者血統沒有韓淼高,已經被韓淼弄成了重傷,但韓淼擔心白明霜,直接丟下它追了過來,結果被趙銘撿了漏,硬說是他的功勞。
外勤隊伍裡搶攻行為屢見不鮮,尤其攤上趙銘這種貪生怕死又急功近利的隊長,韓淼也懶得跟他爭辯,就一直在原地守著白明霜。
白明霜默然,杜天鸚看見的未來還是沒能避開,他的哥哥姐姐都死在了外勤隊員的手裡麵。
韓淼抖開外勤製服,也不顧上麵滴落的雨水,重新披在身上,對白明霜說:“明霜姐,我們回去吧,你還能走嗎,需不需要我背——我扶你?”
本來背個白明霜輕輕鬆鬆,還能早點回去,但是想起那位的眼神,韓淼到嘴邊的話臨時轉了說法。
“沒事,”白明霜擺擺手:“我想走一走。”
她踩著冰冷濕滑的石磚,呼吸著潮濕的空氣,緩緩平複自己的思緒。
兩隻捕食者的屍體都已經被趙銘帶人運回基地了,巷子裡隻有一些治安局的人在收拾殘局,還有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醫護人員在搬運傷員和屍體。
因為韓淼是變異種,所以沒人敢靠近過來,也就沒人來接白明霜。
她們走到隔離帶前,劉玫正在那緊張地張望,見狀急忙跑過來,拉起白明霜四處查看:“師姐,你受傷了嗎?你身上怎麼這麼多血!”
“沒事。”白明霜被她吵得頭疼,“上車吧,我得去趟醫院。”
外勤開來的車已經被趙銘開走了,她們上了治安局的車,直接去了基地直屬的醫院。
白明霜的傷口都已經被人做了緊急處理,劉玫陪著她進行各種檢查,韓淼回基地做任務報告了。
她最嚴重的傷有兩處,一個是肩膀被變異種咬下去一塊,需要縫針;一個是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有點輕微的腦震蕩。
醫生給她縫合傷口,她的目光落在旁邊凳子上放著的雨衣上。
全透明的雨衣,最簡單的便利店款,不屬於任何外勤人員的裝備。
真的是韓淼救了她嗎?
所有傷口都處理完,醫生給她打了吊針,劉玫把開的藥都取來放在床頭,“師姐,我得回基地做行動報告了,你就在醫院休息吧,我把你的那份也做了。”
“好,”白明霜點頭:“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早知道你會受這麼重的傷,我就應該拉著你一起跑的。”劉玫十分內疚。
“沒關係。”白明霜說:“我也沒什麼事情。”
而且杜天鸚就是特意在那等她的,幾個人跑都一樣。
劉玫走了,白明霜左手打著吊針,想了想還是摸出手機來給淩莎撥了個視頻過去。
她受傷的事情根本瞞不住,除非她最近半個月都不回家,但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心裡有個疑問,她總覺得在意識朦朧之中聽見了淩莎的聲音。
這個念頭讓她既期待又忐忑,必須要立刻確認一下。
手機響了好一會才被接起來,畫麵一陣動蕩,淩莎的聲音先傳過來:“嗯?”
“姐姐,”白明霜緊張地捏緊手機:“你在乾什麼?”
畫麵晃了晃,對準了淩莎的麵孔,她正在用毛巾擦頭發,仿佛是熱氣蒸騰過的眉眼越發精致,唇色不點而紅,整個人充滿了慵懶的誘惑。
“洗個澡,”淩莎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語氣收緊:“怎麼在醫院,生病了?”
“啊我,我在實驗區被一隻變異種攻擊了,來基地醫院處理一下。”白明霜半真半假地撒著嬌,把鏡頭移到包了紗布的肩膀給她看:“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可疼了。”
淩莎目光垂落,聲音低啞:“那你要小心一些。”
“知道的,姐姐。”白明霜把話題轉回來:“你怎麼忽然想要洗澡了呀?”
一般都是晚上她回去以後抱淩莎去洗澡的。
淩莎靜了片刻。
白明霜手指輕輕摳著手機的外殼。
然後就見淩莎笑了笑,說道:“下雨了,我去關窗戶的時候弄濕了,就順便洗了個澡。”
白明霜揚起的情緒墜落下去。
“哦,這樣。”她悶聲回答。
也是,她在想什麼,淩莎的雙腿不能行動已經好幾年了,雖然在家裡活動不大受影響,也能在觸手的幫助下抱她,但要想從三樓下去,再趕到二十幾公裡以外的郊區民宅,再從治安局的監控下進入封鎖區,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淩莎又問:“傷得重嗎?”
“不重,沒事的。”白明霜情緒還低落著,回答她:“輕微腦震蕩,肩膀縫針,打了破傷風。”
“嗯。”淩莎說:“正好你傷了,最近都不用幫我洗澡了,我自己來吧。”
“好。”白明霜低聲回答。
靜了片刻。
淩莎輕輕歎了口氣。
“小貓,”她叫起幼時的昵稱,“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想吃炸魚,還有排骨。”白明霜的精神立刻振奮了一點。
“好。”淩莎聲色溫柔,“炸魚想要什麼口味,孜然辣椒還是蜂蜜芥末?”
“嗯……”白明霜認真思考了一下,很是糾結:“都想吃啊。”
“那我做兩種。”淩莎說:“早點回來,久了魚不脆。”
“好,我輸完液就回去。”白明霜回答,頓了頓又說:“謝謝姐姐。”
“傻樣。”淩莎笑她。
她們又聊了一會才掛斷了視頻。
淩莎把手機丟到旁邊,毛巾也隨手甩到一邊,目光轉向地板。
在她旁邊的地麵上,胡亂躺著六七隻血袋,喝得並不太乾淨,血流出來,在地板上流淌出歪歪扭扭的痕跡,看起來既醜陋又肮臟。
那瓶液體還剩大半瓶,白明霜輸完到回家來,大概還需要兩個小時,足夠她清理戰場了。
那隻變異種膽敢傷害白明霜,這個認知讓她出離憤怒,爆出了強大的血統力量,那些淋漓的鮮血又更加刺激她的血脈,這些都讓她瘋狂渴求鮮血。
焦渴幾乎要磨滅她所有的理智。
但她不能,吸食變異種不行,可能會進一步增加她的汙染度;攻擊普通人也不行,那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她隻能強撐著回到家裡,食用那些冰冷的、黏稠的、不新鮮的血液,這種味道令她作嘔,所有觸手都在不忿地躁動,又被她強行鎮壓。
白明霜打來視頻的那一刻,她剛剛勉強緩解了饑渴,臉和身上都沾著淋漓的血液。
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去衛生間,直接打開涼水將自己衝了一遍,這才接通了視頻。
淩莎以最快的速度打掃了現場,捏碎一隻火龍果,將汁液填充進三個空掉的血袋,重新放回了冰箱裡麵。
隻要白明霜不拿起來查看,應該不會發現的。
隻是她要多忍受幾天的饑餓了。
她神色平淡,拿了魚排出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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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
白明霜掛了電話,唇邊不自覺地牽起一絲笑容。
雖然證實她想錯了,但跟淩莎通話總會讓她心情放鬆。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蕭晴染的聲音響起:“明霜,是我。”
白明霜瞬間斂了笑意,恢複成清冷淡漠的模樣,說了聲:“進來。”
蕭晴染抱著一束鮮花走進來,神色複雜地看向她。
她剛才來的時候,聽見白明霜在跟人說話,就在門外聽了一會。
沒有想到白明霜對她不假辭色,卻真的會在另外一個人麵前巧笑倩兮,這讓她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兒。
蕭晴染把花放到床頭的櫃子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明霜,我聽說你受傷急壞了,立刻就趕過來了。”
“多謝蕭小姐關心。”白明霜隻有這一句話。
蕭晴染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那個戀人都不來看你,她究竟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用心?”
“明霜,我明明能給你很多,超出你的想象,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