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慫貨。
此刻的我穿著萬年沒穿過的乾淨的暖綿綿的睡衣,抱著那床特彆被子的被子,被子上果然有濃鬱的陽光的味道,而且暖得讓我想哭。床褥也特彆厚實,如果童年有形狀,我想,我的童年大概就是這樣。
但此刻我正穿著彆人的衣服抱著彆人的被子坐在彆人的床上。我沒明白。
時間倒回半個小時前。
走出酒館的門之後我就麻溜地打了三個噴嚏,打完還在接著繼續打,打得頭疼欲裂涕泗橫流魂不附體,就在我準備捂著鼻子打第四個噴嚏的時候,我被一隻手給硬生生地拽回了屋子裡。
媽呀,我感覺這都不是人類的力氣,誰那麼大力。我把第四個噴嚏打完,一踉蹌就走回了屋裡,一抬頭對上的就是他生氣的狐狸眼。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個人長得特彆好看,拍拍短視頻就能當個小幾萬粉絲的網紅,那雙狐狸眼卻特彆乾淨,隻是眼角眉梢帶點媚意,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有點兒……嬌俏?
但就是特彆乾淨,喜怒哀樂都藏不住,都擺在臉上,所以我知道他現在肯定特彆生氣。
把我拽進來之後,他轉頭噔噔幾下跑到門前,咚一下把門關了,鎖門,把鑰匙塞進兜裡,把乾淨衣服塞進我懷裡,一氣嗬成。
我抱著乾淨衣服懵逼。
他不僅第一時間追下來了,還把睡衣抱下來了。睡衣在懷我就後悔了,我又想到那個溫暖的小窩,外麵的雨實在是把人凍壞了。
不就是腰子嘛,噶!
我一咬牙,抱著睡衣踏上台階,我就這麼失業街溜子人員,人家看得上我那是……算了我還是想活,但就這麼在外麵躺一宿,那也差不了多少。
但令人意外的是,從我進浴室到出浴室到躺床上這段時間,都隻是那個狐狸一樣的男人跟著我,也沒看到什麼一群彪形大漢在我洗完澡出來堵路。直到他把我拖上床,然後……跪坐在床邊,雙手撐著那張漂亮的臉,眼睛亮閃閃、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像個黃花大閨女,揪著人家的被子擋在胸前,又朝著床頭縮了縮。
“你絕對不準上來,不然我下去。”
他的眼神動了動:“真的不能上床睡覺嗎?”
我:“我現在就下去。”
他的鼻子又皺起來:“不行,你睡在床上。”
就在我倆以床沿為楚河漢界談判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身子離著床上挪得近了一點,又近一點。白白的手腕搭在床邊,蠢蠢欲動地想突破界限。
我實在是沒明白他到底想乾什麼,就算和他拉扯著這毫無營養的話題,我的眼皮子也在一點一點往下耷拉,越來越困,再和他聊下去,我就真的要睡著了。
一頓飽飯,熱的甜牛奶,乾淨的衣服和床單,我的腦子裡走馬燈似地晃過這些東西,然後眼前一黑,順利睡死過去。
就在我順利閉上眼睛之前,我看到他計劃得逞的笑容,眼睛亮閃閃的,耳朵紅紅,像一隻小狗。
……
再醒來之後,我一時間有點恍惚。我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我又回到了小的時候,不用漂泊無依,有可以住的屋子,有被子,餓了就有飯吃。
大概是因為我昨晚上終於吃飽了飯,還有一張沒有黴味的床能睡,給了我這種錯覺。我好像都悶出汗了,等等……出汗?
我一低頭,看向那個穩定發熱的暖源,一頭淡金色的發毛茸茸地蹭在我胸前,那張漂亮的臉就算是就近了看也看不出什麼瑕疵,手臂緊緊地圈在我身上,睡得格外香甜。這個暖爐一樣的家夥比暖氣奏效得多。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確認這不是一場夢……這一切都不是場夢,真的有一個天使一樣的家夥把我拉進了這個地方,以一種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理解的善良,讓我度過了一個溫暖香甜的夜晚。
真奇怪,這家夥發根並不發黑,還是特彆純粹的白金色。我坐起身,他才迷迷茫茫地睜開眼睛,然後撐起手臂看著我,在我身上聞了聞,露出一臉幸福的笑容。
“……好久不見。”他低聲說。
“什麼?”我沒聽清,他搖搖頭,不再繼續說話。清醒的我眼神不經意地落到床頭櫃上,床頭櫃上擺著一個大大的相框,金發的漂亮少年旁邊有一隻大大的德牧,一人一狗笑得很甜。
“那是你養的狗嗎?”我指著相框裡的照片問他,如果這個人養狗,我莫名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唔……養過的。”他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照片,嘟嘟囔囔地開口,剛睡醒的他聲音裡似乎拖著長長的尾音,賴在我的身邊不願意走。說完之後,他再看向我,抬著頭,露出了一個比相片裡更燦爛的笑容,又埋在我懷裡聞了聞。
……這家夥不會把我當狗養了吧?
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個想法的我忽然一陣惡寒,但昨晚上出門壯烈的決心已經被一夜酣睡磨得一去不複返,我不願意走,反而生出了賴在這兒的願望。
“你這裡……缺清潔工不?”
腦子裡兜兜轉轉了一圈,我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工作技能,隻好試探著問對方缺不缺清潔工。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不缺。”
“那你這裡有沒有什麼……需要人做的工作……你是這裡的服務生嗎?”
“我是這裡的老板呀。”
看著他堪稱純真的表情,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我人生的失敗。有的人二十好幾了還無家可歸,有人已經是市中心的黃金地段的老板了。
“你為什麼想要工作呢?”他歪著頭,眼裡滿是困惑,似乎不解於我急著找工作的行為。
“可是你看,我沒地方住,沒飯吃,也沒有錢還給你……”我試圖解釋,就開始一件件地數著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每數一件心裡的愧疚感就添上一分。麵前的人對我這麼好,拋去有的時候行為和說話都很奇怪不談,我實在是辜負了他的好意。
他眨了眨眼,搖了搖頭,然後湊近我,抱緊我的胳膊,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沒關係,我養你呀。”
接著,他的臉有些紅,視線閃了幾下,猶豫地開口:“你……要工作的話……可不可以每天摸摸我的頭?”
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