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回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
有些話,渾然天成般脫口而出。
有多傷害對方啊,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知道對方一定不會離開自己嗎?
“你對她好一點……”
明明,這樣傷害她了啊。
他不配被愛,也不值得被愛。
可她那麼愛他。
多年如一日的像清水一樣不絕的愛意圍繞在身旁。
他也會……惶恐?
是這個詞嗎……
大概吧。
可是現在為什麼這麼難過呢。
他是為死去之人難過,還在為那漸漸遠離他世界之人難過。
哪怕到現在,他也好在意那天晚上彆人接的電話。
究其原因,太宰還未分辨出來。
他抓著心臟處看那個身影越來越遠。
你走出墓園。
天地寬闊,雨幕之中,你忽然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墓園周圍沒什麼建築,你隨便朝一個方向走去。
腦海一片空白,渾身發冷,心臟處也疼的快承受不住。
但是很奇異,你在短暫哭泣之後,現在卻沒有哭。
哭不出來般,窒息般。
你隻是麻木的走在路邊,手裡的傘不知什麼時候被丟下,隻穿著冰冷的雨衣。
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一片空白,你停下腳步,放眼看去。
天下之大,為何我的世界那麼小。
好累。
真的好累。
你抱著手臂搓了搓。
真冷啊。
從腳底,到心裡,都那麼冷那麼冷。
分明也是受儘寵愛泡在蜜糖裡長大的孩子,為什麼這麼苦,為什麼一點都不甜。
為什麼還要愛他?
你想起那句人在極致傷心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話。
現在是嗎?
也許吧。
因為哭不出來。
抬頭眺望的遠方,如此之大,卻好像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怎麼不打傘。”
一道聲音將你思緒拉回來,你頭上的雨衣帽子被風吹落,橘色頭發的青年將手裡的傘舉但你頭頂,你歪歪頭,思考一會。
啊,原來是中原先生,時隔這麼久,竟然再次遇到了嗎。
腦袋嗡嗡的,你道:“我的傘丟了。”
身體某個地方也跟著丟了。
“丟了?那,那要去幫你找一下嗎?”中原中也說完以後感覺很笨,這種天氣找什麼傘啊。
“找不到了,它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它在某個地方,永遠也找不回來啦。
你機械的邁出一步,中原中也連忙跟著。
畢竟將一個認識的人放著不管,他怎麼也做不到。
你走出幾步,像是回過神般,突然笑了。
“中原先生,我是不是很可笑。”
“沒,沒有,怎麼這麼說。”
青年笨拙的安慰你,他大概能看出你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具體什麼事,但他不好提,隻能笨拙的安慰。
你望著遠方長呼一口氣。
“我剛剛,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也許對我來說,這是影響我一生的決定。
但是夠了。
我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力量了。
你動動唇,心裡回蕩著這些話。
“好累啊。”
你閉閉眼,抬眸看向中原中也,衝對方彎腰以示感謝,“謝謝中原先生,不用管我了。”
每次遇到中原先生幾乎都在下雨,還真是……巧。
你笑容滿目瘡痍,蒼白的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中原中也不放心,並沒有離開。
你看看地點,好像迷路了。
停下腳步的你抿唇,眼神空洞。
“怎麼了?”
“我迷路了。”
“啊?”
“好想回家啊,中原先生。”
好想回去抱抱媽媽啊。
中原中也看看這裡,離他認知的你家有點遠。
“我送你回去。”
“謝謝你,中原先生。”
你說了一個地址,中原中也有明顯的愣神。
不是他知道的地方,不過離他家還挺近的。
他找到精確的位置,和你一起回去。
到家時,媽媽剛好在院子裡給四季青蓋塑料紙,見你回來,趕緊上前,知女莫若母,她一眼便看出你的不對勁。
“這位是?”
她選擇不過問。
“是……朋友,送我回來的。”
媽媽揉揉你淋濕的頭發,“進去洗個澡換衣服吧,這位先生,不嫌棄的話請進來喝一杯熱茶吧。”
中原中也不是很好意思,但在媽媽的盛情邀請下硬著頭皮進來了。
你機械的抱著換衣服進浴室,浴室裡的熱水爸爸已經放好了,你關上門。
熱氣充斥整個浴室。
你對著鏡子,模糊的鏡子上映不出你的臉,你伸手擦擦鏡子裡的水氣。
你撫上自己的眼,順著往下撫上臉,又用另一隻手戳戳鏡子裡的人兒。
漂亮的。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裡不再一直含著笑呢。
你知道的。
你一直都知道。
既然做好決定,你不再多想,轉身洗了個熱水澡換好衣服。
再出來時,中原中也已經回去了。
“留那孩子吃飯,那孩子是個害羞的主,喝完茶就回去了。”
爸爸解釋道。
媽媽招招手讓爸爸離開,她牽著你的手帶你進房間。
“有什麼事,能跟媽媽說說嗎?”
是溫柔的,體貼的,獨屬於媽媽的氣息和語氣。
你忍不住了。
撲到媽媽懷裡哭泣。
“媽媽,媽媽,為什麼他就不愛我呢。”
為什麼啊。
十年啊。
從最美的年紀到現在,愛了他那麼久那麼久,為什麼他就是不愛我啊。
人生哪有那麼多十年啊,而我花了十年的時間去愛一個人。
我從前妄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回應我的感情,也許有一天,他會有一點喜歡我,也有一天,他心裡會有我一個地方。
可是沒有。
一直都沒有。
為什麼啊媽媽,我不明白。
是我做的不夠好嗎媽媽,還是我不配啊媽媽,為什麼啊?
媽媽順著你的後背,歎了口氣。
“也許他跟你一樣,隻愛一個人,就用儘了全部的力量吧。”所以他的心裡,你的心裡,都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你哭的快要喘不過氣。
斷斷續續的說著。
也許哭出來會讓人心情好一些,你哭累了,媽媽哄你睡覺。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你也平靜下來。
起床後,你看看外麵的天空。
雨停了。
你平靜的出房間,平靜的吃掉爸爸做得飯,平靜的打開電視。
爸爸媽媽心裡著急,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嗎。
你奇怪的回頭看他們,對他們笑笑。
“我沒事,你們放心吧,爸爸媽媽,今天就算了,明天天氣好的話,我就找搬家公司搬回來。”
你如此平靜,反而讓他們更不放心了。
你失笑。
你沒事。
真的,沒什麼大事。
隻不過,丟了一把傘。
失了一顆心。
而已。
你還活著。
並且會好好活下去。
父母失去了姐姐,不能再失去你。
你知道的,哪怕為了他們,你也不會尋死覓活。
你會好好的。
他們不太敢相信。
直到第二天,看你真的打電話給搬家公司,才漸漸相信。
“其實乖寶,我們之前就給你買了套房子,準備等你出嫁再送給你,我們也知道,現在啊,父母都不跟子女長時間住了,你可以去新房子裡。”
突然變成有房人士,你驚訝了幾秒搖搖頭,“先放著吧媽媽,我要跟你們住啦,我還想吃媽媽做的玉米排骨湯呢。”
“好好,乖寶,媽媽這就給你做。”
這位頭發已經能看到一些白色的中年女性,在你說完後彆過臉偷偷抹淚。
“爸爸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爸爸,我自己去就行,東西不多。”
你打車回到你和太宰租住的房子裡。
這裡一切都那麼熟悉。
門口掛著一個你做的風鈴,兩室一廳,房間布置的溫馨舒適,是你當初一點點布置的。
你將箱子放在地上,拿起自己的東西放進去。
一個個,一件件,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搬離這裡。
收拾好後,和搬家公司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一共隻收拾出三個箱子。
原來住了一年多,作為一個女孩,你的東西也不怎麼多。
房間空了很多。
但還有很多他的東西。
更多的是你買給他的東西。
你在司機師傅的幫助下將箱子往外搬。
搬到第二個時,他回來了。
青年穿著黑色風衣,像多年前你遇到他的那個樣子。
漂亮,精致,易碎。
他像是一夜沒休息,眼下有一些青黑。
你的目光淡淡的掠過他。
稍作停頓。
他向你走過來。
“你要做什麼?”
太宰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太宰先生看不出來嗎,我在搬家。”
太宰抓著你手臂的手僵住。
你終於在他眼裡看到一些不敢相信。
沉默的,你的心跟著疼。
但是,做好決定的你,不會回頭。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太宰先生,我累了,分手吧。”
他目光在你身上凝滯,那裡麵有你看不懂的情緒。
像是慌亂,痛苦。
“不要……”
“我累了。”
你撫下他抓著你手臂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阿治,這一次,我不會回頭的。”
也許我還愛著你,但接下來,我想好好愛自己,愛他們,愛這個世界。
他身側像是有什麼東西。
在破碎。
你目光掃過他手裡的青蛙雨傘,伸手將它拿了過來。
“這個,還給我吧。”
“我知道它是你和姐姐的定情信物。”
“但它是我的。”
“你還記得那天,有個女孩將傘送給你了嗎。”
“我現在拿回去,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