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1 / 1)

二進製 齊娜eris 4462 字 10個月前

2.

趙壹笙病危。

我的腦子還混沌著,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作用,還是我想到趙壹笙那張臉就反應遲鈍。但比我的腦子反應更快的是我的身體,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轉過了身,疾步向著樓梯走去。

寬闊的江水帶來了陣陣的冷風,哪怕頭頂的太陽那樣的大,寒意還是穿透了我的衣衫,傳入了我的骨頭縫中。

真的好冷。

讓我想到幾年前的那天,我的腦子幾乎已經無法思考,隻能麻木地一步一步沿著台階向上。

就在我又要踏上一階台階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人拽了我一下。

回過頭,我看到了齊簡臻嚴肅的神情。

“新箬,你冷靜一些。先給Elizabeth打電話確認一下情況,好嗎?”齊簡臻說著話,她從來能算得上平和的臉上,少見地肅穆。

周圍人的聲音就好似隔了一個次元一樣,分明落入了我的耳朵,卻是那樣的遙遠。我掏出手機,想要給很久很久沒有聯係的趙壹笙打電話,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手竟然一直在抖。

我抖什麼啊?這種事情,明明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我抖什麼啊?這種事情,不是從前也發生過嗎?

咬著口腔內側,吃痛的感覺讓我的肢體受控了一些,我舔了舔自己流血的嘴唇,給趙壹笙打去了電話。

趙壹笙的電話沒有人接聽。

微信電話呢?

YOU ARE LOVE的背景音樂聽了又聽,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下意識地,我抬起了頭。像是很多年那樣,想要找尋到一個安定的目光。

可周遭卻是這樣的陌生。

陌生的高樓,陌生的女人,陌生的一切。他們在我的身邊來來往往,嘴巴一動一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們的目光不會落在我的身上,我於他們來說無足輕重,正如我對這世界的作用一樣。

意識到眼淚落下的時候,我身邊又多了一個女人。

是周易。

和目光含著悲憫的齊簡臻不同,周易的眼神要鎮靜的多,她看向我,隨後,一步步走向了我。

不等我說什麼,周易遞上來了一張紙巾,她從地上撿起我的手機,對著我說:“走吧,新箬,我們一起去鄴城。”

我不知道手機是什麼時候落下的,正如我不知道周易是如何知曉我的信息,定了最早的一班飛往鄴城的飛機的。

坐在齊簡臻的車後座,從後視鏡裡,我看到了自己茫然的神色。

我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我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來的。

方新箬,是這群人裡最早成為合夥人的人,是一個值得被大家信賴的好乙方,是,是能夠擋在她們身前的姐姐。

我不該露出這樣茫然的神情來,至少在經曆了那件事情後,我再也不應該露出這樣茫然而慌張的模樣來了。

狠狠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我慢慢地調整自己的呼吸,目光看向一點點向後的申城景色,逐漸冷靜了下來。

周易及時地發覺我狀態恢複了,她主動從副駕上把手機遞了過來,沒有說一句話。

“謝了。”我對著周易說道。

一時間我也說不上我是謝謝周易幫我保管手機,還是謝謝她要陪我去鄴城。

在把電話撥通給卓舒清的時候,我抬眸,看向周易,詢問:“你和我去鄴城?你的工作……”

周易第一反應看了看齊簡臻,隨後輕聲地回答道:“簡臻工作走不開,Elizabeth是她的好朋友,我正好閒著。”

我點了點頭。

卓舒清沒有接我的電話,隻是給我回複了一條短信。

「速歸」

本就感覺不太妙的心情,頓時沉了下去。

自從……自從阿竽去世後,我很久沒有聯係阿笙了。在這期間,阿笙幾次聯係我,都被我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了過去。她是那樣聰穎的人,怎會不知我的想法,到後來她也就不再約我見麵了。隻是時不時地和我微信上說句話,可我們的工作都是那樣的忙。

打開阿笙的聊天界麵,我們上一次聊天已經是1年半以前了。

阿笙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雖然和卓總在一起之後,休養著看起來好了很多,但終歸是比不上一般人的。現在大環境如此,幾年前她試圖將高科業務逐漸轉移到北美去,一開始是很順利的,可後來,A國換了個神經病做總統,高科被製裁。

而上個禮拜,我聽說A國要傳訊GKe的總裁曾悅。

曾悅曾經是趙壹笙的秘書,是她一手扶持起來的人。

我眉頭皺了又皺,腦海中思考著阿笙這次病倒是否和公司業務進展不順有關。

“Freya,你在想什麼?”開車的齊簡臻在等紅燈的時候這樣問我。

我在想什麼?

“我在想阿笙病倒是否和A國傳訊曾悅有關係。”我誠實地說著,這些年來我一直刻意的躲避和阿笙有關的消息,所以對於高科無限海外到底發生了什麼知道的並不多。

齊簡臻和周易對視了一眼,隨後是周易回答了我的疑問,她回過身,說:“Elizabeth在去年拿到了B國國籍,曾悅也早就申請了加入A國國籍。”

轉了國籍,按理說就不應該再受到所謂的安全審查的聆訊了吧。

我有些不確定。

與其擔心A國,倒不如擔心……

我猛地抬頭,看向周易和齊簡臻。

齊簡臻將車停好,回過頭,一雙眼睛直直地望向我。過了片刻後,她歎了口氣,說:“替我向壹笙問好。”

我點了點頭,和周易一起進入航站樓。

申城到鄴城的飛機很快,不過兩個多小時,我們就落地了鄴城。和申城隻用穿著一件大衣不同,剛一落地,我就要凍死了!

身邊的周易也不逞多讓,她也很多年沒有回來鄴城這裡了。身上穿得大衣沒有比我厚多少,好在,我倆都是在職場上裝慣了的人,並沒有將冷表現得太明顯。

司機將我倆接上車後,我又一次給卓舒清打了電話。不同於剛才,這一次卓舒清接了起來。

“你們在哪?”不等卓舒清說話,我直接問道。

電話那邊的卓舒清聲音有些輕,似乎是想了想,這才回我:“養和醫院。”

怎麼跑去了私立醫院?

我不由地又緊張了起來,下車後,周易和我一同走了進去。

看到卓舒清的時候,她正坐在病房外的沙發上,而趙壹笙則是在室內的床上安靜地睡著。

卓舒清沒想到周易會過來,她愣了一下,隨後衝著周易點了點頭。然後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沒來由的,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的指責。

指責?

為什麼要指責我呢?

心底被壓抑了很久的戾氣頓時升了起來,我皺著眉,抬起頭,目光毫不退讓地看著卓舒清。

這幾年卓舒清的變化很是明顯,她本來就是生長在那樣家族的大小姐,氣勢自然要比正常人強上很多,但長久以來或許是因為做谘詢的緣故,她看起來很是和善,不具有攻擊性。

而現在,她的眼神有了攻擊性。

被她攻擊的人是我。

嗬。

若是彆人,我或許還能忍一忍,但是卓舒清。她怎麼敢的?我迎上她的目光,向前了一步。

“卓總,你是忘了我當年查到了什麼嗎?”我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聽到我這樣說,卓舒清的身子僵住了一瞬,但很快地恢複,她偏頭看著我,似乎是想要解釋。但說實話,我根本不在意她的解釋。

不管當年我查到了什麼,事實已經成為既定,一切都不能更改了。

趙壹笙既然喜歡她,想要和她在一起,那麼就在一起好了。反正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姐姐,不在乎再多我一個。

想到這,我那提起來的心頓時又放了下去。

火急火燎趕來這裡是圖什麼呢?

趙壹笙會死嗎?

我在擔心趙壹笙死嗎?

趙壹笙怎麼會死呢?

擔心趙壹笙的人那麼多,為什麼要多我一個呢?

她有卓舒清不就夠了嗎?

坐在沙發上,我垂眸看著自己因為冷而被凍得有些發紅和發熱的手掌,隻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裡麵病房裡儀器的聲音滴滴作響,我坐在沙發上,思緒不由地回到了很多年前。

罷了,怎麼又想起過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客廳與病房內相連接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床上的趙壹笙。

趙壹笙好似瘦了很多,她露在外麵的手腕已經沒有什麼肉了,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她的手背上滿是青紫。而她的身上,插著很多我說不上來的儀器,這些儀器連接著顯示屏。

她的心還在跳。

和申城晴朗的天氣不同,鄴城的冬日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什麼改變。天空蒼白的厲害,哪怕室內這樣的暖和,也改變不了肅殺的氛圍。

趙壹笙的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垂死病人的模樣,蔫蔫的,沒有活力。

我沒有忍住咳嗽了幾下,血腥味在喉間蔓延,咬了咬牙,將這種感受強行壓了下去。我的目光繼續落在趙壹笙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這張臉,我就會想到阿竽。

她分明和阿竽有著一模一樣的臉。

那天阿竽也是這樣,黑發散開在病床之上,臉上毫無血色,似乎要比身下的白色床單還要白幾分。而與她蒼白的麵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的血。

血從她的頸間流出,幾乎布滿了她整個身子。

她就那樣看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

我看著眼前的趙壹笙,淚水幾乎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看過了,我走了。”我咬了下自己的口腔內側,讓自己清醒了一些,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對著卓舒清說道。

“新箬……”

有人在背後叫我,是誰呢?熱心腸的周易?虛偽的卓舒清?還是虛弱的趙壹笙?

沒所謂了。

在阿竽去世後,我就再也沒有妹妹了。

哪怕是長著阿竽的臉的趙壹笙,她也不再是我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