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有圓盤 深海,無名之人漸漸沉溺……(1 / 1)

光頭他們作為上城區來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後手?

他們一早摸清了這艘停靠在酒館邊的船隻是個什麼情況,並且偷偷將他們上島時所乘坐的潛艇停放進了最底層的船艙。

原計劃隻是三人下水進行觀測,萬萬沒想到錢蒂——這個看起來最沒有野心的小姑娘竟然想要鬨出最大的動靜。

或許是擔心將東西上交給政府後就沒了回音,所以錢蒂也不敢找任何其他“衛士”,甚至不曾告訴同行的光頭和國字臉。

偏偏那個小白臉不知道為什麼討得了她的信任。

“該死的,早知道就不該同意她來!”國字臉慌得爆炸,一邊啟動著潛艇一邊怒罵,旁邊的光頭冷冷看著前方,良久歎了口氣。

“算了,那個時候哪怕你不同意也不可能成功阻止,你知道珀麗對這個女兒有多看重,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那兩個男人身手是不錯,但我看他們手上也沒什麼武器,又是普通人,大不了到時候戒備著點就好了。”

國字臉依舊不安:“不是吧,你還真覺得這兩個小子揣著好心呐!我看那個叫阿聿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油滑的很!”

光頭有些不耐煩了,他最討厭自己的決定被質疑,這趟來下城區要帶個累贅就算了,偏偏還攤上一個又咋咋呼呼又沒腦子的同事。

“廢話少點吧!就算他說謊了現在你能拆穿嗎?小公主被他哄得開心的很呢!”

說話間便聽到後邊船艙竟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少女悅耳的輕笑。

錢蒂發覺那個——叫阿弋的人實在太有意思了!不僅她說什麼對方都能跟上,而且也很會開玩笑。隻是……

想到這裡錢蒂有些失望,她看了看還在喋喋不休的阿弋——銀發青年有著如八月烈陽般熾熱的個性,臉被蒙住半個但依舊不減帥氣。但是——就是說其實她更好奇那個阿聿啦。

自打昨夜開始,這個如黑夜般神秘的黑發青年就時常浮現在她的腦海。錢蒂必須說明這不是因為什麼少女心思,而是每次看著阿聿她就油然感覺到一種熟悉,仿佛曾經在哪裡見過一樣。

可是阿聿他個性太過冷靜,一路上都觀察著窗外不說話,所以錢蒂還沒有機會和他聊上兩句。

柯弋眼看著麵前的姑娘雖然看著自己,但餘光明明就盯著愛琉出神,突然口乾舌燥心氣不順。他在下一個話題口驟然停下並且一胳膊捅了捅愛琉:“誒,我剛剛說的你覺得對吧?”

可惜愛琉依舊不接招,眼眸盯著外頭的某個點突然變亮:“錢蒂,讓那兩人往左轉,左邊有問題。”

問題?錢蒂來不及思考什麼問題,也不浪費時間去開艙門,而是直接通訊器傳消息給了駕駛艙的兩個人。

很快潛艇便轉換方向朝左邊駛去。

錢蒂剛想和阿聿報告,但對方已經站了起來,淺褐色的眸子盯住自己。

“該出艙了。”

“哦——啊?”

柯弋和錢蒂二臉懵逼,但愛琉穿著輕便的潛水服站在艙門口凝視著他們,顯然不同意也得同意。

柯弋滿臉不情願,他的能力在水裡很難使,這讓他天然的不喜歡水下,但現在他哪裡有選擇呢?

錢蒂因為害怕而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將自己研究出來的香料攜帶好準備一起出艙。

國字臉負責留在潛艇中接應,光頭則跟隨他們一起行動。

幾人一起站在艙門口準備,錢蒂拿出香料來點燃,一股奇異的香氣便彌漫在潛艇內部。錢蒂找了找背包,用一個特製的玻璃盒子將這根香裝好。

艙門打開,那白色的煙霧彙入水中,剛開始還隻是迅速消散在水流中。見到這一幕的光頭麵上諷刺心裡又鬆了口氣,想著這位小公主的胡鬨總算沒弄出什麼事情來。

誰知下一秒便說不出來話了,藍黑色的水波中驟然浮現出一條白色的香線,那氣體絲絲縷縷結實地交纏著蔓延向更深處。

“你確實很厲害。”愛琉悶在頭罩中誇讚了錢蒂一聲,女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額頭。

“事不宜遲,走吧,海上的風暴現在還沒到最強烈的時刻,一會可能更加混亂。”

海上的顛簸和水裡沒有太大關係,但水底微微的晃動也會讓泥沙遮蔽視線,愛琉不想屆時什麼都看不清。

幾人點頭,紛紛從艙內遊出。

冰涼的水包裹住身體,即便隔了一層潛水服,愛琉依舊能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給皮膚帶來的麻意。透過護目鏡,她清晰地看見這神秘的海底世界。

漆黑深邃,空無一物。

電視劇中的奇幻生物今天都不在,灰色的岩石矗立在深處,將空間分割成數塊。

為了不迷失方向,由錢蒂帶著香料遊在中間,愛琉和柯弋一邊一個,光頭則負責殿後。那光頭在岸上看起來其貌不揚,但入水後格外身形敏捷,這讓愛琉暗中多看了兩眼,猜測他的能力大概得到水的加成。

但他身體上似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軀乾+四肢+頭顱,所以可能是創造了某種無形的驅動。

愛琉還想打量他身側水流的細微動向,但錢蒂手中香料飄出的顏色忽然濃烈。

“祂離得越來越近了!”錢蒂的聲音被壓在頭盔中悶悶的,但周圍人能夠聽清。

“下沉,我們得觸底。”愛琉知道這片海域的深度——很深,但多虧身上特殊的由上城區提供的潛水服,能夠扛住壓力保證他們下降到底部。

光頭阻攔了一下,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不讚同:“為什麼?不知道底下有什麼你怎麼能讓我們下降到那種深度?那煙明明是往右邊吹的。”

愛琉沒有理他,乾脆地拉住錢蒂的手一個蹬腿將她帶著竄出去好幾米,差點就要消失在光頭的視線裡。光頭嚇了一跳,急忙來追,柯弋跟在最後。

錢蒂也被驚嚇到了,反應過來後便開始掙紮,她突然產生一種極大的恐懼——自己盲然依靠直覺的信任會不會害了自己?

但這時那青年朗潤的聲音終於通過水波穿過來。

“彆動了,看那裡。”

錢蒂不由得將視線投過去,隻見渾濁的海水中突然出現一塊石頭——一塊有形狀的石頭,像是中間空了的巨大圓盤,它橫亙在海水中央,頗有些詭異。

“這裡為什麼有這個?”錢蒂有些訝異,據她所知海希斯的海域並不是無人光臨,千百年來潛水愛好者早就造訪無數次,每十年也有不少探險者為了褪色鯨來訪,但為什麼從來沒有傳出任何關於這樣神秘的東西的資料?

愛琉加速向前,來到那石頭圓盤的周圍。

很廣闊的一片海洋裡都是深藍色的黑暗,人類徜徉在這裡時隻能看到彼此,除此之外,因為沒有任何活物而顯得格外靜謐。但耳朵裡有白色的流沙響動,鋪陳在遙遠的腳底有細沙跟著洋流在旋轉和運動,它們形成漩渦,中央是溺斃的危險。

圓盤上同樣沒有任何可讀的信息,沒有裝飾,它本身就如研究所裡的星盤一般矗立在這裡,有著石頭的星軌環繞,仿佛是天空侍者的具象化。

四人圍著它轉了一圈,錢蒂手中的香料在靠近這東西之前已經徹底“熄滅”,沒有任何顏色的指引讓事情變得越發平靜卻詭秘。

失去了方向,麵前出現了謎題。

光頭看了看其他三人,他覺得此行大概找不到答案,但也不能毫無收獲地回去。於是他從口袋中拿出了防水相機準備記錄下資料,以此抵消錢蒂擅自行動可能造成的不良後果。

“什麼嘛,東西都在麵前你們傻愣愣站著乾什麼?”柯弋悶悶的聲音從麵罩中傳出,在光頭和錢蒂突然醒悟驚慌阻止他以前,這家夥已經將手放在了圓盤上。

似乎無事發生。

但愛琉絕對不會這樣認為。

遊戲中的玩家並未進入過這片褪色海並非因為不想進入,而是每每遊到這裡屏幕便會陷入一片灰色並閃回各種片段,導致手遊完全卡死隻能關閉重啟,哪怕帶著被海神眷顧的贖罪者也不行。

製作組說這是特色,建議玩家不要浪費時間在此探索。

耳邊有一些絮語,聲線溫和,但語速太快了,又有太多人同時在說話,以至於突然的吵鬨刺激了神經,令人心跳不自覺加速。

四個人都聽到了,大家環顧四周,但並無發現。

“好、好恐怖!”錢蒂驚慌,她匆匆遊到愛琉身邊找尋安全感,青年的麵孔被包裹在厚實的防水服中看不清神色,但穩定的姿態給了錢蒂一些安慰。

“你小子手賤啊!亂碰什麼?”光頭斥責柯弋,他將雙手放置在耳朵上,即便知道這樣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但他不得不那麼做。大概是被那些絮語折磨得太難受,光頭聲音都陰鬱起來,“褪色鯨不止自己失去‘存在’,祂也會讓接觸祂的人失去意義。”

“人失去意義?”柯弋反複咀嚼這句話,他也非常不喜歡那些突然在耳畔裝神弄鬼的聲音,但他毫無疑問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就知道這光頭知道的多,讓他之前不說。

黑暗依舊在蔓延,是在蔓延,深藍色的光芒遮蓋住了肉眼可見的更遠方。四人向後撤退又向前行進,找尋能夠拜托腦海中聲音的方法,但不論站在何處,耳中的音量都保持著不變。

沉默的恐怖開始升騰,錢蒂已經開始著急了。麵罩之下她的麵孔呈現出一種像是死人的慘白,冷汗從衣服裡混入水中。

“古老的神祇不可直視——我們、我們是不是闖入了祂的禁地?”

“如果是這種可能,那反而不必擔心了。”反正柯弋已經觸碰過,愛琉便不再擔心,她屏蔽掉腦子裡吵架似的窸窸窣窣的神秘交談聲,伸手去撫摸圓盤的每一處,“傳說中詭秘之主或者母山羊的不可直視,可不是我們能逃得掉的。”

在知道這個世界的遊戲背景後,那些所謂的傳說也不過是另一個文明中人們所創造出來的作品,這意味著不管是鬼亦或是神,同樣需要遵循邏輯。

詭秘之主的故事可不是後來三流作品裡描繪的那樣簡單,“不可直視”便是真的不可直視,任何二創作品描繪的與主角同行的感人主仆情都是他者的意淫,與誕生這些存在的初代故事完全脫離。

“那……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錢蒂崩潰,起先還不覺得有什麼,但隨著時間過去腦子裡的聲響持續不停,她感覺自己似乎逐漸開始理解那些不成調不熟悉的文字,而這種理解本身就足以讓她驚恐萬分,因為它們好像蟲子在蠶食著她腦子裡的另一些東西。

愛琉也和她一樣,並且視野因此而晃動。她觸碰著圓盤抬頭往往天空,依舊是偶爾泛白的深藍,光線在水麵上微微起伏。

潛藏在不知何處的褪色者對他們發動了攻擊,看起來卓有成效。

柯弋變得更加暴躁,儘管他咬著牙硬逼自己不做出任何舉動,但不斷在水裡撲騰的四肢還是顯示出他深受影響。

光頭就很奇怪了,他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動——愛琉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作為一行四人中最理智者,愛琉不覺得自己受到太大的影響,當然,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夠一直不受影響。

這不同於披著神鬼皮的陰謀,隻要堅持唯物主義就能抵抗。那些不斷攻擊著腦子和精神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理智就和砂石一般在逐漸被吹跑。

“唯一的方法就是解決源頭或者現在離開。”愛琉看著來時的方向,他們離開潛艇後遊動了三十多分鐘,根據水阻和幾人的速度,推斷大致離開了僅僅半公裡,但現在無儘的黑暗完全吞沒了海裡的其他物體,連數分鐘前還能看見的潛艇的燈光也消失了。

“但是——很難說你的同伴還活著。”愛琉語氣輕鬆,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如果是褪色鯨隻是物理攻擊,你的同伴有八成活下來的概率,但這種精神攻擊——我覺得以他的穩定性大概是跑不掉。”

錢蒂被嚇到了,她呆愣愣地浮在水裡,幾秒後著急地開始翻找背包。

愛琉清楚她在做無用功:“不用找了,我想通訊器和一切設備都已經失靈了。”

“為、為什麼?”

“喏。”愛琉揚了揚下巴,光頭取出防水相機後根本就沒打開過鏡頭。

一種恐慌蔓延在錢蒂腦中,她撲騰著迅速靠近光頭:“都德,我們走!趕緊離開這裡!”

錢蒂伸手去拉同伴的胳膊,雖然光頭和國字臉一路上都限製著她做這個做那個,但他們是她的保鏢,是她安全感的來源。

但下一秒她被身後一股力量拽離原地,緊接著發生了一場小型爆炸。

錢蒂呆愣愣看著突然揮舞雙手釋放力量的都德,直到此時她才注意到,剛剛都德始終不動不是因為靜默,而是深深的恐懼。

透過那透明麵罩,錢蒂眼睜睜看著都德眼球突出,麵上一片驚駭,充滿著血絲仿佛要爆炸的眼前死死盯著錢蒂。

裡頭是厭惡和驚恐。

在其他三人都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褪色鯨率先攻擊了理智最薄弱的都德。沉默流淌的海水裡一場激烈的戰役爆發得無聲無息,而現在顯然都德輸了。

他輸了,所以他要死了。

他將愛琉和錢蒂當做了敵人,於是朝著這個方向猛烈釋放能量。病毒改造了他的雙拳,讓他能夠輕易釋放出各種能量聚集起來的衝擊波,而這種衝擊波在推動前進的動能耗光後便在原地爆炸。

這一不管不顧,隻想驅逐腦中絮語和視線中黑影的做法加快了都德的死亡,由於潛水服破碎,海水迅速灌入他的身體,揪著他往下沉。

或許水流的悶堵讓他終於清醒了一瞬,錢蒂在凝視著他的時候看見他眼中的掙紮,連忙伸手想要拉住他。

但身後的愛琉看在這小姑娘幫了忙的份上拽住了氧氣瓶。

果不其然,下一秒都德的眼睛裡又沒有了光彩而是充斥著混亂,血液充盈所以像線條一樣漫開,眼球幾乎膨脹炸開。他的拳頭最後擠出一小個爆炸團,將自己的手轟成了碎片。

錢蒂心驚肉跳,看著熟悉的同伴墜入黑暗,伸出的手還未收回,維持著那樣僵硬的姿勢。

全程沒有任何爭鬥,都德的掙紮都不多,但正是由於這樣突如其來的驚恐死亡,讓旁人愈發害怕。

敵人不知道在何處,而下一個或許就輪到自己——除了被死亡陰影籠罩的人,根本沒有其他人能體會到都德死前遭受了如何的精神折磨。

“嗚嗚嗚——”錢蒂抱住了愛琉,身上的不安迅速傳遞過來。

愛琉來不及安撫,隻是拍了拍她的背便推開她——必須儘快找到脫身的辦法,耽擱下去的話……她倒是不擔心自己,已經窺見了界外之物,怎麼也不會折損在這裡,頂多浮上去的過程困難。

她擔心的是柯弋。

男人也和都德一樣沉默在那,完全複製了剛剛的流程。

她的監獄現在一共就三個人,除了自己以外最能打的那個若也掛掉,實在是雪上加霜。更何況柯弋的價值決定了他絕不能死在這裡,不然這筆買賣虧本到愛琉想哭。

她獨自接近圓盤,然後從手背伸出骨刺。骨刺割破了潛水服,儘管包裹嚴實,但她能感受到有些液體在浸入。

必須加快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