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駛於海 水下點燃的特殊香料,是否……(1 / 1)

隔天清醒後,柯弋實在不明白腦袋上被磕出來的大包怎麼回事,更不明白為什麼愉快的載歌載舞的一夜過後,所有人看向愛琉的目光都怪怪的。

斷片的他大概永遠也不會理解了。

愛琉和柯弋是結伴住進來的,為了不引起注意瓦剌特沒有單獨打招呼,隻是付了這幾天的費用。但在柯弋大肆交際引起人注意的時候,即便“阿聿”大多數時候都待在房間,那神秘的氣質和過人的臉蛋也不可能不被關注。

大家一直以為這個纖瘦又漂亮到不似真人的青年隻是個腦力派,還有姑娘早就籌謀著怎麼撬開他的房門霸王硬上弓,然後——就看到了昨晚的激戰。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慶幸沒有提前出手,否則豈不是能被輕輕鬆鬆一刀捅死?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青年竟然比能力者還厲害,雖然他們都沒親眼見過能力者……

這樣一來,大家的態度從隱隱有所圖迅速轉變為警惕,一級警惕。

酒館裡的人們心懷鬼胎,氣氛隨著第三天暮色籠罩而達到緊張的頂峰。

天氣異常,激烈的浪千萬次捶打著礁石,撞出大片的白沫。懸掛在岩壁的溶洞被水流不斷衝刷,海水灌入又退出。

緊接著便開始閃電連連,灰黑色的大海被籠罩住。那些不知名的水鳥從各個灘塗闖入夜空,尖嘯著四處奔逃。蘆葦叢裡的巢逐漸碎裂。

酒館其實不在海希斯的陸地上——而是在遠離陸地的島嶼上。

也就是說,現在眾人都住在與世隔絕的小島。

“這天氣不正常啊?”費多看著窗外喃喃自語,這位退役士兵摩擦著手中的匕首,“難道有大風暴來襲?不至於吧,我上島前特意詢問了漁家,明明說這兩天都是晴好,根本不應該出現這樣大的浪潮。”

愛琉瞥了他一眼。

……果然如她所預料,費多不是上城區派來的,更不是珀麗叫來試探典獄長的。

“你趁早離開吧,一會兒這裡的人都有同一個目標,你摻在裡邊不安全。”

“沒問題。”費多滿口答應,酒館旁邊有一些汽艇,足夠他從這裡回到陸地。

說是酒館,但這座建築可不是想象中那樣小巧質樸的木頭屋子,相反,它雖然外表看起來由木頭搭建,實際卻是更堅硬的水泥建築,隻是大費周章用木頭在外邊營造出複古的意思。

五層的樓,住了近一百號人——這是這兩日陸陸續續住進來的客人,讓老板還嘀咕怎麼突然生意變得那麼好。

往常這酒館可是隻為了下城區幾個大佬來度假服務,根本不接待那麼多外客。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愛琉總算從房裡出來了,端著酒杯潤著唇。

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站起來咧開大大的嘴:“這風暴可真激烈啊,誒老板,我們這酒館是不是有艘大船來著?有沒有人要和我一起去冒險?”

這話說的……

大廳中所有客人都在,聽言一個個假惺惺附和,實際上,誰都知道彼此打的什麼主意。

——褪色鯨和寄生者。

傳言褪色鯨每十年會從深海浮起換一次氣,而那個時間正是今夜。當然,過去每個十年也有“腦子不太正常的冒險者”來這裡尋找祂的蹤跡,今年卻格外特殊——因為爆發了病毒,世界上出現了太多過去人類不可想象的東西。

人們從不屑的懷疑到相信,目的也從目睹這傳說之物變成了——抓到祂。

皮膚黝黑的男人便是鼓西區的小頭領張呂三。鼓西相比海希斯混亂多了,頭領不止他一位,所以他的勢力比瓦剌特差得遠,不得不親自前來,而不是像瓦剌特那樣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竟可以“說動”區內的能力者來一探究竟。

愛琉在這裡觀察了三天,借助柯弋的小小幫助大致辨彆出一半的人來自什麼勢力,有些略詫異的是上城區並未投入太大的心力。

轉念一想又很正常,最有戰略意識的指揮官陷入沉睡,那位不可一世的大統領正忙著處理內亂,加上覺得這等傳說之物不可能這麼容易被其他人找到,所以反而沒有得到太大關注。

不是不重要,隻是不在第一順序上——這就是上城區的行事規則。

張呂三還在鼓動著氣氛,他那雙黑白分明但不太讓人舒服的眼睛掃視了一圈,落在愛琉身上。

“誒,要不就讓這位小兄弟帶隊?我看他厲害得很,昨晚那場打鬥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出手是這個啊。”

張呂三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做作地去找費多的身影:“誒,昨夜那個和你打架的人呢?怎麼今天不在了?”

“來殺我卻失敗的人,你認為他還能在這裡?”這是愛琉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口。

很奇怪,青年的聲音不響,卻敲擊在每個人心上。

“啊?哈哈——看來小兄弟果斷的很。”張呂三似乎更滿意了,“那小兄弟……”

“我不會帶隊的。”愛琉沒有承接下這項工作,並且無情地挑破了看似和睦的偽裝,“讓我帶一隊各有心思的人一起合作?不如直接讓我送死比較快,您說是不是。”

張呂三麵龐僵硬了一下。

“哈?哈哈小兄弟說笑了。”

“我沒有在說笑。”愛琉最討厭這樣沒有效率又沒有意義的“合作”。

黑發青年站起來,他纖瘦的身軀在此時卻出人意料的高大,或許是他身上的沉靜和理智感染了所有人,大家都靜默著聽他說話。

“為了什麼來,這一點大家都有數,沒有必要在這裡裝什麼冒險。”

張呂三齜了齜牙。

“恕我直言,第一,那隻是個傳說;第二,傳說中神祇的誅殺都沒能消滅之物,大家有幾分把握一次性拿下?”

“我建議不用針對彼此,在獲得寶物的可能性接近於零的情況下,我們沒必要自相殘殺,各憑本事去探索就是了。”

“當然,如果大家發現情況有變,再動小心思也不遲。倒是現在,還沒出發呢,自我消耗沒有任何意義。”

愛琉的話贏得了大多數人的讚同——這件事本來很簡單,沒有人真的抱著必須抓到褪色者的心思前來,那根本不實際。

他們隻是想為下一個十年做準備,順便防止其他人成為那個摘取果實的人罷了,既然如此,這船都還沒開起來搞什麼陰謀詭計未免太早。

這根本不是博弈,而是無意義的損耗。

“我讚同。”一個裝扮清涼編著臟發的女孩站起來,她看不上愛琉這種文弱青年,但昨夜這家夥在礁石上露的一手博得了她的尊重。

更何況她也覺得沒必要在這裡耍小心思,老板都還沒說借船呢。

“哦,當然可以。”微胖的老板立刻從吧台後站出來去為大家開船,她豔麗的濃妝覆蓋下完全看不出什麼難過的情緒,讓柯弋險些忘記了這位老板就是曾被他砍掉兩根手指的獄警的母親。

“這艘船啊,也是那位有名的彭先生在此寄放。你們該慶幸老板我討人喜歡,那位先生允許我使用,要不然我可不會為了你們開船。”

老板拋了個媚眼,大廳中的其他人也樂意捧她的場子。

遠處一桌子有兩男一女保持著安靜,此刻互相對視了一眼跟了上來。

柯弋雙手枕在腦後跟著愛琉。

遼闊的漆黑海麵一點兒也不平靜,瘋狂翻湧著浪花。若有高倍數望遠鏡,在很遙遠的地方可以看到星羅棋布的船隻亮著燈火,這證明今夜他們都沒有出行計劃,在港口被栓的牢牢的。

夜色就像沾濕的幕布遮蓋在頭頂讓人喘不上來氣。但就在眾人開始登船時,在海平麵末端突然升起來一抹藍灰色的亮光,像一條飄帶,淺藍色的光亮慢慢朝著黑夜蔓延而去,被稀釋的白色顏料逐漸奇異地蓋過黑色。

明明這樣的天氣和如末日般的場景昭示著某種不祥,但人群被某種命運驅使著登船。

愛琉站到了甲板上,張呂三遠遠盯著她臉色十分不好看,想必還在介意大廳中的事情。

老板是個熟練的舵手,在其他人的協助下,這場預謀許久但又突如其來的夜航伴隨著被獵獵鼓動的風帆開始。

**

船隻漂泊在海上,剛開始隻是被潮水推動著搖搖晃晃,但幾分鐘後伴隨著離岸越來越遠,以及那天邊被侵蝕的黑暗越來越亮白,整艘船顛得人頭疼。

無人抱怨無人嘔吐——這些人做好了準備。

穩定的氛圍與窗外暴裂的風雨、砸上窗戶的水花太過不相稱,浮動的人心開始促使他們做出行動。

“老板,船上有小潛艇對吧?”臟辮女抱著胸,身後跟著一個塊頭龐大像是熊一般凶狠的男人。

“有是有……”

“我要了。”

臟辮女的話立刻激起了一陣反駁,不斷有人站起來表示她不能擅自做決定脫離大部隊,也有人表示憑什麼唯一的潛艇要給她單人使用。

“阿聿先生,您現在不出來說上一句?”張呂三找了個插話的空隙,使得聲音傳遍了船艙。

愛琉將空了的酒杯輕輕倒扣在木桌麵,笑著側眸看向張呂三:“哦?我記得我早就拒絕了當領頭人了。大家本就平等,我說話有什麼用?”

“可是您最厲害不是嗎?強者為尊,隻要您說話我們一定都聽。”

“那我讓你現在閉嘴你閉嗎?”

張呂三表情都猙獰了,愛琉三番兩次不給他好臉色讓他氣的想殺人。

這小子還真是狂的可以啊……

愛琉看了看那個臟辮女。

“我不是先知,不知道你們下去會遭遇什麼,但直覺告訴我那太危險,我言儘於此。”

臟辮女表情也不是很好,任誰在出發前被人用直覺說危險大概都開心不了,但她很堅持,仍然和老板討要潛艇。

聽到愛琉不管這件事也沒有下水的想法,其他人便和臟辮女爭奪潛艇的使用權。

船上先爆發了一場小型爭鬥,這群普通人打架看得柯弋趴在桌上玩愛琉的袖子。而與愛琉一樣沒有卷入爭鬥的一女二男目標明確地向著愛琉這邊走來,與他們坐得很近以表明不願參與戰場。

沒想到臟辮女自己身手不差,帶來的那個壯碩男人更是厲害,一把斧頭舞得其他人根本近不了身。

最後眾人隻能咬牙看著兩人下了甲板,進入船艙後聽到暗暗的轟鳴,然後灰綠色的潛艇便消失在不斷翻湧著浪花的海上。

這並不是終局,夜晚依舊漫長,即便海平麵那抹淺灰藍色愈發霎亮不祥,像是颶風來襲前的寧靜。

走過來的男女已經開始向愛琉和柯弋搭話。

“您好,我們是佩特蘭區潘德裡奇先生的打手。”乾瘦的光頭先開口,“看起來您是海希斯的原住民?”

“原住民——算是吧。”

“既然您也是為了那個傳說而來,不如我們合作吧。”女孩急急搶白,被光頭瞪了一眼,但那眼光並不是斥責,而是帶著包容的無奈。

女孩的打扮也格外不同尋常,她的頭發被染成粉色,麵頰上有刺青與銀質骨釘,胸前掛著誇張的複古項鏈,妝容比老板更加豔麗卻不算精致,如出一轍的亂糟糟。

愛琉半垂下眼遮住笑意。

“合作嗎?看來您也抱有和我一樣的和平主義想法?”

“和平主義?”錢蒂嘴角抽了抽——他們昨夜還目睹這家夥如何在三招之內鉗製住一個殺手——等一下,他倒確實沒有以牙還牙而是輕鬆放過了那個殺手——這人該不會真的是和平主義者吧?

聯想到張呂三提議時他抗拒的態度,這種猜測無疑又落實了兩分。

“嗯……雖然我並不是完全的和平主義者,但至少在這件事上我讚成您的看法,完全沒必要自相殘殺嘛,大家都隻是來找尋褪色者的蹤跡而已。萬一找不到祂反而自己爭個頭破血流豈不是沒意思?”

“您說的很對。”愛琉偽裝成的阿聿眼神真誠,過去的兩天他不聲不響原來並非在籌謀什麼,而隻是厭惡那種奢靡又充斥著隱形爭鬥的氣氛而已。

錢蒂放下了心,她身後的光頭與國字臉也一樣。

“既然你提出了合作,我想知道合作什麼。”愛琉將酒杯翻轉回來倒了一口,好看的眼睛盯著對方。

“我們是海希斯瓦剌特先生派來的,瓦剌特先生做著海希斯的水產生意,我想各位應該知道?畢竟其他區域一半的水產和海產都是瓦剌特先生提供的。”

“瓦剌特先生雖然對傳說之物很感興趣,但僅僅基於可能對生意產生的影響,比如這位褪色鯨需要吃什麼,這次的露麵會不會改變周圍的氣候。哦當然,如果能得到更多信息他也很樂意,畢竟可以成為飯後談資。”

聽到阿聿將目的說的如此簡單,錢蒂有些恍惚,但她沒什麼可質疑的。

“呃——合作……其實……”錢蒂靠近愛琉,並且回頭瞥了一眼其他因為與臟辮女鬥輸了所以紛紛賭氣回到艙中又或者悶頭喝酒看向窗外的人。

“其實我有辦法能夠找到褪色鯨。”錢蒂將聲音壓到最低,“我有一種在水下能夠點燃的香,香氣能夠與褪色鯨產生某種共鳴變成有顏色之物,順著這種顏色就能夠找到褪色鯨。”

“錢蒂!”國字臉驚愕地睜大了眼,他也不管愛琉和柯弋還在麵前,壓抑不住怒火斥責女孩,

“禁止的項目你又偷偷做了對不對!那個香——你還沒有報告過!你怎麼能私自把東西帶出來?”

錢蒂顯得十分委屈:“什麼嘛,我這不就是在來的路上研究出來的所以還沒來得及報告嘛……再說如果能成功的話,我們大功一件一定能升職的!”

錢蒂的話語觸發了一些敏感詞,光頭瞪了她一眼叫她止住話頭。

國字臉開始焦躁起來。

愛琉也有些驚訝。

她原本打算等午夜來臨之際獨自潛入水中搜尋,那個夢裡雖然沒有告知具體位置,但開頭的動畫中神秘的褪色鯨曾從海洋的一角浮出背鰭,愛琉記住了附近的島嶼。

沒想到上城區竟然提供了一個更方便的辦法。

“錢蒂小姐。”

光頭和國字臉看向名為阿聿的青年,對方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冷靜地皺起了眉,與他們如出一轍地對錢蒂表示不讚同。

“儘管你的信任讓我十分感謝,但這件事……現在開始還是對其他人保密為妙。”阿聿看起來不想占便宜。

“我想我和我的……朋友身手已經是這裡頭最好,接下來我們會保護你們,但我有一個請求——合作的人不能再增加了,人越多越不安全。”

一開始聽到阿聿也“批評”她,錢蒂難過極了,然而阿聿話鋒一轉溫柔地為她著想,讓她立刻感動得不行,立刻點頭答應了阿聿的要求。

國字臉和光頭來不及阻止。

——誰同意你和我們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