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刺殺 瓦剌特在當地很有聲望。……(1 / 1)

瓦剌特給兩人安排了住宿,就在工廠外靠近海岸的一家小酒館。

柯弋雖然不理解他們為什麼要幫忙,但他也對傳說中的“褪色鯨”和“寄生者”好奇得很,所以反而比之前安分不少,甚至還聽話地用口罩包好了被燒穿一半的臉。

酒館裡很嘈雜,店老板是個微胖的女性,她熱情又粗鄙,最喜歡扭動著腰肢給客人倒酒。她用顏料塗畫著眼影,但技術相當不穩定,因此時常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而眼睛腫脹。

她有一個從遊曆商人那裡買來的音響,音量鍵已經在酒店的一次鬥毆中被碰壞了,所以常年保持著震耳欲聾的聲量,以至於每個進入酒館的人都覺得骨頭被震得咯咯作響。一到夜裡,更是無數燈光齊舞,將一家小小的海邊酒館變得光怪陸離,人們在這裡交纏舞蹈,儘情飲酒歌唱,表演出一場荒誕的喜劇。

愛琉住在三樓,隻好慶幸隔音不錯。

“都快發黴了,就是說那些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不都是後人編出來的各種故事嗎?就算全背了也不一定有用吧?”

柯弋試圖去勾走愛琉手中的書本,那女人靠在床頭已經看了一下午的資料,沒有參與樓下的任何活動也沒有進食。

整整兩天了,他們在這個酒館已經待了兩天,這女人除了偶爾在外邊的礁石上站著便沒有其他動作。

柯弋篤定這家夥在病毒之亂爆發前是個典型的死讀書派,完全不知道變通:“我可是和那位女店長套出不少情報哦,想不想知道?”

男人蓬勃的熱氣兜頭而來,柯弋的臉離得有些太近,發絲直接戳到了愛琉光潔的額頭。

他的紫眸像是漩渦在不斷轉動。

“不用了。”愛琉終於舍得放下書,完全無視這位遮住半邊臉的帥哥,一把推開他坐起身。

“順便提醒你,不要和她說你來自海希斯監獄。”

“為什麼?”

“她姓左,她的兒子四天前疑似死在了監獄。”

“哈?”柯弋有些不理解了,“那她還那麼開心?”

“有些絕望不一定要體現在臉上,而能克製住自己情緒的人才更恐怖。”愛琉感覺麵對著柯弋時自己總有點像幼師——明明這個家夥在上城區時便能夠叱吒風雲。

“如果你已經玩夠了,麻煩坐在那裡聽聽我的研究。”

柯弋沒有抗拒,被那雙柔嫩的手壓在了椅子上。

“行吧,反正我也閒的無聊,聽聽你有什麼收獲。”

“第一,酒館裡有人來者不善——當然,我知道他們大多數都是為了褪色鯨,但……”愛琉頓了一下,“現在特指另一些人。”

這兩天早上她去吃早飯時就發現了,這層樓走廊儘頭的那一間裡總有人在偷窺這裡,似乎總是在確認她是否一人在房內。

“哦,反正就算不善也不會衝我來,我不在乎這個,快說下一條下一條。”

愛琉打量了一下柯弋的表情,他仍舊笑著眼睛霎亮,似乎真的隻期待下一條。

“第二,瓦剌特的消息可沒有保護好,不僅透露出去了,而且傳播範圍很廣。當然,我不覺得一直在底下玩的你沒有發現。”

“bingo。”柯弋打了個響指,“你可以再猜猜我還發現了什麼。”

“來的人甚至有上城區的是吧?”愛琉在桌上的紙上寫寫畫畫,“讓我猜猜是哪個區——海希斯上頭直線是三區,三區的話——那個時候的行政長官沒什麼本事,不會洞察這些變動。但他和隔壁二區的珀麗相識——看來是珀麗派人來的了。”

“符合她的個性——一個隱形野心家,所以她沒有上報政府,想要私吞成果。不過也不排除她也不是很相信這個消息因此不願承擔‘謊報’的後果,這時候盯著她的人可不少。”

愛琉喃喃自語,反而是柯弋先聽得有點不耐煩,開始撥弄愛琉垂落在桌上的袖子。

“真無聊啊,為什麼你都猜到了?明明應該由我先揭曉,然後你恍然大悟才對。”

愛琉拍了拍他的臂膀——自打進入酒館後這家夥就脫掉了外套,穿著無袖背心一個勁晃悠,手底下那肌肉蓬勃有力,儘管看上去並不碩大,但可以感受到力量的遊走。

愛琉裝作不在意地再拍了拍。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這可是柯小爺的□□,要是這家夥沒成為贖罪者而還在上城區,這一下起碼得倒貼幾百萬。

“既然無聊的話去幫我辦點事情。酒館儘頭有個房間,你想辦法撬開那人的嘴。我想大概正是珀麗派來監視我的人——嗯……上城區已經知道了我這位由指揮官特彆任命的典獄長,兩天足夠他們掌握所有情報了。”

“那人這次直接住的離我那麼近,沒有目的才會比較奇怪。”

柯弋甩了甩手,似乎不是特彆情願。

愛琉看了他兩眼,指尖微動。

柯弋瞥到那小動作,臉又產生被燒灼時的疼痛,瞬間齜牙咧嘴:“你怎麼那麼暴力啊?拜托,我又不是你的屬下!”

“你是。”壞女孩咧出一個微笑的弧度,於是柯弋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先出門比較好。

和她待一塊又無聊又危險!

晚餐的時候柯弋依舊沒回來,估計在樓下跳得正嗨,愛琉暫時用不到他便隨他去了。

纖長的手指在昏暗的燈光下正擺弄著玩家送的通訊器,在實時聊天工具中有一個賬號連著給林熵發了三條訊息,不過沒什麼意思,都是“早安典獄長大人,請簽到哦~”

愛琉摁下簽到,對方會送一些虛擬貨幣。不過暫時沒發現這已經積攢了五千的小圓片有什麼用,和彌斯特大陸的貨幣也不可互換。

最實用的是關於彌斯特大陸和一年前病毒災難的情報,這是站在上帝視角的信息,有些連愛琉也不清楚,所以她正在將它們一一梳理琢磨清楚。

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愛琉放下筆,墨水不小心在紙張上滑過一道,宛若穿過岩石的溪流。

她清冷眸子的目光從窗外的黑夜移到身後。

木門外的人堅持又敲響一次。

愛琉走到門口,從貓眼裡看見一個穿著侍應生服侍的中年男人,對方聽到門內的腳步聲,率先表明了身份。

“您好,有一位先生點了晚餐給您。”

愛琉沒有開門。

“您好,請問有人在嗎?”侍應生似乎想要再次敲門,他的右手從身側抬起,而端著盤子的左手慢慢落下。

愛琉的瞳孔放大。

一刹那,她側身翻滾到床上,而伴隨著砰的一聲,一顆槍子透過木門正中對麵的玻璃窗。

那位置本該是愛琉的心臟。

愛琉立刻抬頭,微卷的發遮住眉眼,從那黑色發絲之間可以看見門轟然倒下。一陣塵土揚起來,那侍應生西裝褲下是一雙軍靴,但他狠狠踐踏在門板上時,木頭開裂。

中年男人的鷹眸立刻鎖定獵物,抬槍的同時身體如驚雷般閃來,那強壯的大腿和胳膊是絞刑架,試圖鉗製住愛琉身體的任何一部分而折斷。

狹小的空間不適合贖罪者打鬥,愛琉當機立斷閃身避過打擊並一胳膊捅開玻璃窗。

飛濺的碎玻璃朝著月色奔去,閃亮如星子,而在那不斷閃爍之中青年的臉驟然出現,他比星子更快地降落,於三樓像一隻夜鴉撲閃入黑幕,緊接著落於海邊礁石之上。

他抬頭,淺褐色的眼裡閃著熱烈的戰意,對那突然想要奪取他性命的殺手並無任何恐懼。

磅礴大海上翻起浪花,吞噬掉試圖征服大海的船隻。

隻是盯著他的眼睛,殺手便明白自己才是那條船。

殺手單腿站在窗台,凝視著樓下的那個小點。一樓已經開始燥亂,人們尋找哪裡出了變故才有這樣劇烈的破碎聲。

動作一定要快——殺手警告自己。

他收起槍支,立刻從窗台毫不猶豫地躍下朝著愛琉所在的方位狠砸下來,將生命置之度外,目標隻有一個。

——殺死典獄長。

愛琉沒有逃,她選擇接招,因為她本就無需逃跑。

戰鬥一觸即發。

愛琉兩天前才與柯弋在大街上打過一架,她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都還留著那時的記憶——對人不能用對異常的力度。

手微微甩動,駭人的骨刺便從指節延伸出來,穿破了皮膚。

骨頭與匕首相撞,精鐵的光削下骨粉,擦出颯颯火花。

愛琉已經吞噬過很多異常的壞基因,即便那對她來說遠遠不夠,卻讓她迅速擁有了超越大多數能力者的力量。就如同消化一般,壞基因中的劣質品隻能作為養料被日複一日消耗,能產生永久效果的並不多。

即便如此,當武器相交,殺手還是目露驚駭。典獄長的基因改造力是賦能,沒理由本身體術這般強大,所以……情報有誤。

就在他思索的一兩秒鐘,愛琉已經轉守為攻。骨刺被磨掉部分後更加嶙峋和晦暗,如同她隱藏在黑夜中不起眼的身形一樣,當來到殺手麵前時隻餘下一縷殘光。

“你輸了。”黑發的青年宛若黑夜的哀拉爾,那是彌斯特傳說中的死神之主。

殺手眸光凝重,承接下殺人的生意不代表他要賠本,在敵人未要置他於死地的情況下他可以選擇求饒。

骨氣?沒有。

“交換。”殺手出聲,“我告訴你誰雇我,然後你放過我。”

“誰殺我?”愛琉唰得將刀收起來,匕首在掌中轉了幾圈後乖乖藏入綁縛在手臂的袖套中,“我對此不是很感興趣。”

“我倒是想知道另一件事情。”

殺手的耳朵動了動。

“你是怎麼做起了殺手行當的……”

“士兵。”

中年男人驚訝地在礁石上後退一步,黃玉色有些渾濁疲憊的眼睛盯著麵前的黑發青年。但一秒後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偽裝一事上不算擅長,被認出來情有可原。

“因傷退役了。”殺手費多解釋,他甩了甩另一隻手,臉上不無落寞,“對抗異常的時候不小心被撲到,雖然治療效果不錯,但是……”

費多聳了聳肩,大統領不希望自己的精銳隊伍裡有人身負殘疾——再說剛好可以將普通人費多換下,要求國會派遣一名衛士來保護自己。

愛琉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你為什麼會滯留在海希斯?退役士兵通常在上城區有安排吧?為什麼會來下城區自討苦吃?”

“看來你知道的東西很多啊。”費多是個直率且某種程度上來說有些心大的人,明白愛琉沒有因為自己的刺殺產生敵意後說話倒是有些“放肆”,“這個原因請讓我暫時保密,隻能告訴你這是我的私人選擇。”

“算不上知道很多,隻是有些信息剛好在我的資料庫內而已。既然你說涉及隱私不方便透露,那我便不再追問。”

“隻是士兵,怎麼說你也是我的手下敗將,所以我要求你做件事不算過分吧?比起摁下你的頭用匕首抵著脖子逼你,這樣友好的協商我想你更會同意?”

“自然。”費多點頭。

“海希斯水產工廠的瓦剌特你知道對吧?”

“當然,那個家夥誰會不認識呢?瓦剌特可是一位非常慷慨的領頭人,儘管作為幫派的頭領他並不時常仁慈,但我想說他絕對是我見過最智慧最有能力的人,他幫助過的人在這海希斯數不勝數,良好的秩序也多虧了他的營運。半年前我因傷退役後也曾想要投奔他,隻是不巧,因為一些原因最後還是沒能加入。”

費多談起瓦剌特時神情激動語速加快,讚美之詞張口便來,可見瓦剌特在當地確實很有聲望——但這反而並不是愛琉希望看見的。

不過沒關係,這件事會由她來改變,而在費多表露出這樣的態度後,她的計劃應進行修正。

“那麼我的要求就是,請你儘力加入瓦剌特的從屬,但不要暴露背後是我……放心,我對瓦剌特沒什麼壞想法。隻是你該知道的,作為典獄長我生活在這裡總要有些保障,等我回到上城區更需要有人為我傳遞信息。瓦剌特是頭領,有時候他並不會完全聽從我的,於是……”

“於是我就可以告訴你消息是吧?”費多是個聰明人,很快理解了愛琉的意思,“倒是可以接受,隻要不逼著我離開海希斯,這些要求我可以答應。”

愛琉與費多達成一致,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便迎來終局。

“我來啦!是誰要殺、殺你!讓小爺我一腳給他踹出去。”喝得醉醺醺的人搖搖晃晃從沙灘邊往這裡踉蹌而來,每一步都歪斜到讓人擔心。

露出來的半張精致的麵孔惹得一眾姑娘在他身後尖叫,好幾個試圖來扶他一把,若不是他走得太過自由且方向是剛剛開火的危險處,恐怕早已為了誰來而率先打起來。

帶著一身酒氣撲來,結實的雙臂環住自己的肩膀,愛琉惡心地偏了偏頭躲過那劣質酒精和煙草味,偏偏柯弋醉的隻憑直覺行事,噴灑著熱氣的麵孔就要去拱愛琉的脖頸,活脫脫一隻狗。

“嘶!愛——阿聿!你謀殺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