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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當初boss你把床換成了雙人床啊,”西萊爾醫生雙手插兜站在床邊,用充滿感慨的腔調說道,“應該是早就料到這一天了吧!”

“沒這回事,”迪諾抬起手按在前額,無語道,“要是我能料到,當初就安兩張床了。”

“裝不下吧,”西萊爾笑嘻嘻地環視一周,“總不能把器材挪出去啊,boss。”

“把你挪出去就夠了。”迪諾哼哼。

這間醫療室確實不算大,也有可能是那些儀器太多了,總之,在滿足了醫療器械的需求之後,再塞進一張大號雙人床,餘下的空間也就隻能擺下一套看著比正常還小一號的桌椅。

若非西萊爾個子不高,身材也比較纖細,確實是不太方便,饒是如此,西萊爾依然更願意留在音樂室,那裡的空間可要寬闊許多。

這樣的安排本來沒有太大的問題,加百羅涅並不常有人受傷,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大事,傷員更是可以直接送到鎮上的醫院,因此,這裡其實隻會接待少數平常不慎受傷的成員——基本上就是boss的專屬醫療室了。

迪諾當初給自己安排這麼一張大床也沒什麼特彆的目的,單純是想讓自己躺著舒服點,後來雖然他不常在這邊住了,但床依然保留著,直到今天——現在他倒是有點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了。

這張雙人床誕生至今,還是第一次上麵躺著——更準確來說,是坐著——兩個人。

琴酒靠在窗邊,把迪諾和他部下的對話當相聲看,其實這樣的場景他多少有些不習慣,畢竟現在並非什麼緊急時刻,之前琴酒可沒有經曆過醫療資源明明並不短缺卻硬是要湊活的情況。

但這邊的主人似乎適應良好,他也就沒說什麼,為了平複這點不適,琴酒聽著迪諾和西萊爾沒什麼意義的對話,腦海裡開始複盤今天早上的戰鬥。

和同裡包恩之間那種明確的教學戰比較起來,與迪諾的切磋反而更加激烈,這主要是因為在兩個人實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雙方一旦動了真格就沒法留手,自然也就更容易打出自己的真實狀態。

琴酒連著訓練了好幾天,各方麵素質都不是頂峰,但他一向是越到極限就對自己越狠的類型,迪諾的狀態倒是比他好得多,但純屬趕鴨子上架,一番消長之下,結果就是眼下的局麵了。

他的目光虛虛地落在迪諾身上,和現在這個對醫生抱怨著“傷口好痛”的大少爺比起來,早上在訓練場裡的迪諾……嗯,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區彆。

雖然開始的時候不太情願,但真正動起手來,迪諾還是很認真的,隻是他並不是那種會因為進入戰鬥狀態就性格大變的人,他的戰鬥風格和處事風格高度一致,是隻要對迪諾稍有熟悉便完全能想象的。

他的戰鬥方式嚴絲合縫地嵌在加百羅涅的框架之中,就連迪諾用的武器都完全符合他的性格——聽說是裡包恩給他的,這個老師實在太儘責了。

光是從戰鬥的方式就能看出來,迪諾確實如他自己所說,對此並不熱衷,雖然如此,不喜歡爭鬥的迪諾·加百羅涅,戰鬥能力卻是非常出眾的。

毫無疑問,支撐著他的是另外一些東西,那讓迪諾擁有了戰勝自己本能的力量,也讓他走到今天的地位,而那些東西是什麼,顯然非常清楚。

拋開這個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問題,琴酒把思緒拉回到自己的課程上來,他想要和迪諾切磋,除卻一點好奇之外,主要是為了加深對對方的了解,但裡包恩安排這樣一場戰鬥,總不能全是因為看迪諾不爽。

單純的教學戰能提升能力,但無法更好的融會貫通,此時就需要實力更接近的對手來幫助認清自己的實力,琴酒能感覺到自己在這場戰鬥中的收獲。

這說明他們的實力頗為接近——雖然因為戰鬥風格的區彆,這方麵很難量化,但不管怎麼說,要是真的有什麼明顯的差距,他們現在根本不會在一張床上。

啊,有點歧義。

“感覺你今天傷得比前幾天重呀,琴酒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他在走神,醫生笑著對琴酒說。

“畢竟對手不一樣。”琴酒回過神來,對西萊爾笑了笑,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在想什麼。

“我當然不像裡包恩那樣遊刃有餘了,”迪諾接話道,“而且你下手也很重啊!”

“裡包恩不是說了,要讓我下死手嗎?”琴酒看向他,“我儘力了。”

他真的儘力了,能這樣正麵的,全力以赴地去殺死一個很可能比自己還強一些的人的機會並不多,反正裡包恩是不可能真讓他把迪諾乾掉的。

“你不要看起來那麼遺憾的樣子啊!”迪諾攥著身上的小毯子向遠離琴酒的方向挪了挪,“好像今天殺不死我明天會繼續努力的樣子!”

“我還不至於在加百羅涅做這樣的蠢事,”琴酒說著,越過他望向床邊的醫生,“會被你的部下們撕碎吧。”

但想想他來這裡的任務,說不定真會有那一天,還挺刺激的。琴酒這樣想著,對醫生微微一笑。

西萊爾聞言,挑眉笑道:“要是你真能殺掉boss,我們應該打不過你吧。”

“你不要也一副當真的樣子啊!”迪諾又回過頭來瞪醫生,感覺自己心好累。

醫生隻是露出一臉促狹的笑:“畢竟boss你是加百羅涅最強的嘛,我們都靠你保護的啊!”

這話聽起來幾乎顯得敷衍,但被西萊爾說得情真意切,而迪諾聞言,竟也一時忘記了之前的話題,神情舒緩下來:“這是當然的嘛。”

加百羅涅的首領和他的部下再度陷入溫情脈脈的氛圍之中,琴酒看著眼前的場景,雖說並沒有感到意外,但卻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所以,迪諾和他的下屬們,確實是有點問題的吧。

“既然你們都沒什麼問題,那我就先走了。”非常熟練地安撫完自家的boss之後,西萊爾直起身,笑眯眯地說道。

迪諾見怪不怪地對他擺了擺手,琴酒同樣見怪不怪地點點頭。

“奇怪,我怎麼覺得有點挫敗,”醫生小聲嘀咕,“好像我很不重要的樣子。”

他雖然口中這樣說,動作卻很誠實,一點沒猶豫地轉身就走。

“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出去偷懶吧?”迪諾忍不住又開始吐槽,西萊爾假裝沒有聽見,伴隨著一身飾品丁零當啷的碰撞聲,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慘遭無視的加百羅涅首領一點沒感到挫敗,立刻轉頭看向琴酒:“那麼,Gin,你現在感覺如何?今天要不要再出去玩?”

你們倆好像沒什麼區彆啊……

可惜迪諾麵對的是琴酒,他迎著對方那充滿期待的目光,完全不為所動:“我需要休息。”

“而且你應該也需要休息吧?”他打量了一下迪諾身上的繃帶。

“是有點痛啦……”迪諾向後靠到床頭,輕輕出了口氣,“但還好,至少沒有裡包恩下手重。”

聽他這麼說,琴酒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被拿來和裡包恩比較這種事情可不是很常見。

“不過,你說的也是,”迪諾從後方望著琴酒,一邊蠢蠢欲動地想要玩他的頭發,一邊維持著平靜的語氣接著說,“我還是覺得你太勉強自己了。”

“我以為這個話題我們已經談論過了。”琴酒像是有所感覺一樣,回頭看了眼迪諾的手,後者對他粲然一笑,無辜極了。

“不是那個,”迪諾坦然地說,好像自己的舉動並沒有被發現,“我是說,你的……戰鬥風格,我以為你並沒有那麼熱衷於此呢。”

至少琴酒對他說的時候他完全沒懷疑,可是真的成為對手之後,迪諾覺得此人的瘋狂程度並不亞於自己那些熟人。

琴酒又看了他一眼,終於也靠下來了,現在迪諾很難再去碰他的頭發:“我隻是更喜歡結果,這不代表過程很糟糕,而且……我也習慣了。”

“習慣了?”迪諾挑眉。

“成功,或者死,我的工作就這樣。”琴酒答得很平靜,完全是陳述事實的語氣。

迪諾沉默片刻,擰起眉毛:“組織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啊……”

“彆這樣說,”琴酒偏過頭看向他,“我喜歡那裡。”

雖然是在反駁,但他的語氣依然沒有什麼波動,更不像是被冒犯,琴酒口中的“喜歡”仿佛隻是個用於打斷的道具,但迪諾的視線與他相撞,清晰地看到男人眉眼間的坦然,似乎那句不是很像從他口中出來的話語隻是某種客觀事實。

不,不用“似乎”,那就是客觀事實,毫無疑問。

迪諾不是從言語,也不是從神情,而是以更為本能的感官接受了這一點,他完全沒想到會從琴酒口中聽到如此情緒化的詞彙,瞬間,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席卷了他,一句話毫無準備地脫口而出:“那麼,我能有機會去組織裡看一看嗎?”

這話出口,兩人都是一愣,但迪諾堅持望著琴酒,到底沒有收回的意思,而琴酒沉默片刻,有些無奈地搖頭:“你打算以什麼身份和組織會麵?”

組織和加百羅涅是互不沾邊的兩個團體,迪諾自己可能隻是好奇,但琴酒敢打包票,他今天早上對組織表示興趣,晚上組織內就能衍生出一百個陰謀論,就這還多虧了琴酒本人是boss派過來的,起碼烏丸蓮耶那邊的陰謀論種類能少點。

迪諾卡了一下,想到組織的行事風格,一時有點蔫了,但仍然不甘地對琴酒道:“你都能來這邊學習了……”

琴酒都不想和他說話:“你想要學習組織的管理技術嗎?”

一陣尷尬的沉默,就算對組織沒啥了解,單看外在表現,迪諾也不覺得那邊的管理方式有什麼值得借鑒的。

至於走公事……組織和加百羅涅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公事。

最終他隻好遺憾地歎了口氣:“能讓你喜歡,總是有什麼很好的地方吧。”

不能見見實在可惜。

琴酒沉默了,他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了無數令人窒息的瞬間,一時竟啞口無言。

“……要不我們還是聊聊去鎮上的事情吧。”最後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