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趟旅程的後半段,琴酒從衣服裡掏出煙,但最終沒有點燃,隻是叼在嘴裡。
“我知道我現在這麼說顯得有點怪,”迪諾在麵對他“我能抽煙嗎”的問題時這樣回答,“但你還是個傷員——總之,能不抽就暫時不抽?”
“其實我覺得煙能幫助我恢複。”琴酒叼著煙說。
“我很懷疑,”迪諾聳肩,“你該不會還是那種覺得自己喝酒就能活的人吧?”
“猜猜組織的代號為什麼是酒名。”琴酒語氣平平地回答。
“哇哦,”迪諾發出一聲略顯誇張的感歎,然後笑道,“要不是我們得回去,現在我就要帶你去鎮上的酒館了,其實我的酒量也不錯的。”
“Boss,”這時羅馬裡奧突然開口,“我必須要提醒你,事實是我們都在讓著你。”
“啊,是這樣嗎?”迪諾看起來是真的很驚訝,“可是每次聚餐的時候我都是最後……倒數第二個倒下的。”
“我不喝酒隻是因為要照顧您,”羅馬裡奧回答,語氣中帶著笑意,“而他們……他們才不會灌您酒。”
他不會告訴迪諾,這與部下們對迪諾的尊敬關係並不大,主要是因為迪諾喝醉之後……不太好對付。
迪諾並未懷疑羅馬裡奧的話,他顯得更驚訝了:“從來沒有人告訴我。”
“隻要每次都儘興,不就夠了嗎?”羅馬裡奧笑道,“而且您的酒量也還能應付。”
加百羅涅的boss非常迅速地被安撫了,他立刻接受了自己不算很能喝酒的事實,轉而對琴酒道:“好吧,也許之後去酒吧的時候我得少喝兩杯。”
他還是沒有打消要帶自己去酒吧的念頭,這讓琴酒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他總覺得此時事情的畫風有點不對,不太像是一個組織的首領在招待另一個組織的成員,然而從他來到加百羅涅之後事情的畫風好像就沒有對過。
“放心,我也不會灌你酒的。”最後他這樣說道。
聞言,迪諾再次用有點古怪的目光掃了琴酒一眼,然後才以輕鬆的語氣說道:“所以,你是因為喜歡喝琴酒才選擇這個代號的嗎?”
“組織的代號不是自己選的,”琴酒回答,“不過我確實喜歡。”
“這樣啊,”迪諾感歎地點點頭,“其實我覺得組織這個代號係統還挺有意思的,可惜加百羅涅沒有這種傳統。”
琴酒挑眉道:“你要是喜歡,也可以給你的部下取代號,這並不困難。”
他是不知道加百羅涅的成員們對此會有何看法……但反正和他沒什麼關係。
迪諾的眼睛亮了亮,又連忙搖頭:“算了算了,我可記不住那麼多的代號。”
事實上,boss會選擇代號,正是因為記不住那麼多名字……琴酒又看向迪諾: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確信眼前的這位首領能記住他身邊所有部下的名字。
車子裡安靜了一會兒,琴酒咬著煙,因為這份切實的存在感而更想把它點燃了,為了抑製住這個欲望,他向著車窗外看去,路上沒有多少車子,迪諾的車速依舊不快,道路兩旁的樹木和房屋錯落有致地向後滑過去,在陽光下顯得平靜安寧。
實在是非常普通的一個鎮子,琴酒放任自己對著這一切出了一會兒神,然後再次聽到迪諾開口。
“那麼,”他的聲音有點猶豫,“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嗎?”
琴酒一怔,他轉過頭望向駕駛座,迪諾微微抿著嘴,目不轉睛地開車,太過認真以至於顯得有些刻意。
車裡很安靜,像是剛才根本沒有那樣一個問題出現,琴酒以略帶思量的目光看了迪諾幾秒鐘,才回答道:“就把這當作我的真名吧,它將會是我的真名。”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早有準備。
迪諾愣了愣,然後對著麵前的街道點頭,語氣認真:“好的,Gin。”
加百羅涅的boss沒有食言,他們回到宅子的時候剛是晚飯時間,理所當然地,三人乾脆一起去了餐廳。
除了剛到這裡的那天之外,之前的幾天琴酒一直是在醫療室裡用餐的,此時他再次出現在餐廳,又引起了正在吃飯的成員們一陣私語,也不知道加百羅涅的生活是多無聊,才培養起這些人如此旺盛的好奇心。
“我就說不會很快習慣的吧?”迪諾小聲說。
“照這樣,大概直到我離開他們都不會習慣的。”琴酒回答。
畢竟他現在基本上就是兩點一線,其他人根本見不到他。
聽到這話,迪諾歎了口氣,顯得有點憂鬱:“裡包恩就不能換一換教學方法嗎……”
“我隻會選擇最合適的,Dino。”某個神出鬼沒的嬰兒突然出現。
迪諾被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遭到整個餐廳的圍觀。
不過大家基本上都已經習慣了自家首領的樣子,見是裡包恩,就都見怪不怪地轉回去繼續吃飯了。
琴酒默默地遞過去一個盤子,迪諾接過之後一躍而起,跑去給老師拿吃的了。
“你還挺照顧他嘛。”裡包恩放任大徒弟跑走之後說。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會那麼怕您。”琴酒歎氣。
其實他看得出來,迪諾對裡包恩的感情絕不隻是恐懼,甚至可以說恐懼隻占據了很小的一部分,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剛見到裡包恩的第一眼,他好像都被嚇得不輕。
“他隻是一驚一乍而已。”裡包恩不屑地說道。
他太了解迪諾了,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迪諾是在……撒嬌,他這個徒弟彆的不怎麼樣,直覺還是挺準的。
他又看向眼前的這一個,在經曆了幾天的教學之後,之前那股子遺憾之情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更強烈了,作為一個殺手,這個學生實在是很讓裡包恩滿意,要不是見到他的時機不對,這真的是個很不錯的繼承人。
琴酒回望自己的這位臨時老師,露出一點笑意:“但您還是對他很滿意。”
裡包恩“哼”了一聲,倒是沒反駁,而是道:“你不是也很喜歡他嗎?”
他說得這樣直白,倒讓琴酒感覺到些許尷尬,尤其是當他發現周圍那些加百羅涅的成員又開始偷偷地看自己……還有一個光明正大看自己的羅馬裡奧。
不是,你們就這麼閒的嗎,還是說真的全員都是boss的擁躉?總覺得要是一個說錯話就得被這幫人圍毆啊。
想是這麼想,琴酒臉上依然看不出什麼端倪,他的回答也非常公式化:“迪諾是位優秀的首領。”
沒想到,裡包恩聽到這句話之後,突然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笑。
“既然你這麼想,”他語氣輕鬆地說,“那麼,要不要留在加百羅涅?”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挖牆腳宣言,反應最大的不是愣住的琴酒,也不是為之靜了一瞬的餐廳眾人,而是——端著盤子回來的迪諾手一鬆,差點把食物給掀翻,好在及時反應過來,萬分艱險地遞到裡包恩麵前。
“你彆開玩笑了,裡包恩,”他一邊遞盤子一邊急切地低聲說道,“琴酒又不是沒有效忠的對象!”
“那又怎麼樣?”裡包恩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想要的就要自己去搶,這才是意大利黑手黨的家訓!”
“沒有這種家訓啊!”迪諾一臉抓狂,也喪失了壓低聲音的動力,“不是,什麼就叫想要的,而且這根本不是搶不搶的事吧!”
“沒有的話,就現在加上去,”裡包恩完全無視他的崩潰,站在餐桌上向四周環視,仿佛正站在演講台,“記住了嗎!”
“是的!”周圍所有人頓時很配合地回答。
“不要記住這種東西啊!”迪諾更抓狂了,抬眼去瞪他們,“而且我才是你們的boss吧!”
加百羅涅的成員們發出一陣善意的嘲笑,不再明目張膽地圍觀,紛紛繼續自己的活動,裡包恩則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說得也是,那麼,就由你來發出正式的邀請吧,Dino。”
“我沒有……”迪諾心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邊捂住臉,一邊忍不住去觀察琴酒的臉色,銀發男人微微偏頭,似乎沒有被眼前的這場鬨劇冒犯到,反而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在這一瞬間,迪諾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由感到自己距離擁有一個師弟的時機越來越近了。
“你不想讓他留在加百羅涅嗎,Dino?”裡包恩再次開口了,那雙無機質一般的眸子顯出種看透一切篤定。
“我……”迪諾卡殼了兩秒鐘,神情認真起來,他回望著那雙眼睛,誠懇地回答,“我不想做不可能成功的邀請,Reborn。”
琴酒甚至沒怎麼對他說起過組織,但有些東西又不是需要語言才能知道的。
這個時候,先前事不關己一般在邊上看戲的琴酒終於也開口了:“那麼,也請容我拒絕了,老師。”
裡包恩眨了眨眼睛,笑起來:“敢拒絕我的人可不多見哦。”
“喂……裡包恩……”迪諾又想要捂臉了。
“你也一樣,Dino,”裡包恩毫不留情地說道,“看樣子,我對你的教導還不夠完善,明天你和Gin一起來訓練場。”
看迪諾那一瞬間僵住的樣子,琴酒頓時明白了裡包恩之前說他“一驚一乍”的緣由,大概有些人就是在麵對一個早就知道的事情時也會感到驚訝吧……比起真實的情感,更像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想法。
他正想到這裡,迪諾已然從僵直中恢複過來,他轉過頭,對上琴酒的目光,神態沒有了先前的崩潰,加百羅涅首領笑著聳了聳肩:“你看,我就說會有機會的。”
於是琴酒微笑著再次回答他:“我很期待。”
這個鬨劇仿佛就這麼輕飄飄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