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1 / 1)

不知道是太好懂了,還是太捉摸不透啊……

琴酒目送著加百羅涅的首領離開醫療室,迪諾的到來毫無征兆,離開得也隨心所欲,完全看不出來這一趟的目的。

或許本來也沒什麼目的吧,隻是看望傷員之類的……畢竟現在琴酒已經被對方自說自話地看作“師弟”了。

與迪諾的篤定不同,琴酒一點都沒感覺到裡包恩有真正將自己收入門下的意圖,另一方麵,他自己也沒有很強烈的意願——倒不是說裡包恩的教學水平不行,那句“獲益匪淺”完全發自真心,隻是,如果發展成師徒關係的話,就牽涉得有點太深了。

他畢竟隻是來做個任務,這個切入點再怎麼合自己的心意,也隻是個切入點而已,再說了,和迪諾不同,裡包恩的謎語人程度比起boss也不遑多讓,讓琴酒琢磨boss的想法已經很強人所難了,更何況再加上裡包恩,他實在是謹謝不敏。

現狀就很好,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都不知道裡包恩為什麼會答應這件事,但琴酒能感覺到,對方在教學上並未敷衍,對他來說這就足夠了。

“要是你年輕十歲,說不定我會把你看作繼承人。”

一個聲音很突然地響起。

對於裡包恩的神出鬼沒,琴酒顯然還未像迪諾那樣習慣,不過他在控製力上更出色一些,雖然驚訝,也隻是神色變化,很快又收斂起來。

“裡包恩先生。”琴酒坐直身子,對從花園裡跳出來的裡包恩點頭致意,不去思考這人在那裡待了多久——在氣息隱藏這方麵,裡包恩顯然也是世界一流的。

嬰兒殺手躍上醫療室的窗台,非常自在地盤起腿坐下,姿態悠然。

“你很有天賦,”他並不掩飾欣賞之意,“可惜年輕的時候沒有遇到一個好老師。”

“這就已經足夠了。”琴酒回答,聲音平靜而真誠。

組織裡當然不會有裡包恩能看得上的老師,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老師,琴酒對這一評價絲毫不覺意外,也完全不打算反駁。

他當然知道自己已經過了成長的最好時間,但琴酒頂多稍有遺憾,不至於有什麼彆的想法,人隻能把握自己能得到最好的部分,要是沒有組織他人都沒了,就更彆說什麼天賦。

裡包恩神情中的惋惜之意似乎更真切了一點,也可能沒有,那張嬰兒的臉實在很難看出多少臉色變化。

“不管怎麼說,”他看著琴酒說道,“這段時間我會好好教導你的,畢竟收了報酬。”

竟然是收了報酬嗎……真不知道boss給出了什麼東西,以裡包恩的性格和能力來說,能打動他的東西可不多。

但那不是他要操心的事,病床上的銀發男人隻是低下頭道:“非常感謝。”

“這倒是不用,”裡包恩露出笑容,“在教了迪諾那個笨蛋這麼久之後,見到你讓我心情很好。”

琴酒笑了笑:“迪諾先生的實力很強。”

雖說他並未和迪諾交手過,但基本的感覺還是有的……更何況對方的戰果不算什麼秘密,比起組織的神秘風格來說,迪諾·加百羅涅的人生幾乎稱得上一片透明。

雖然迪諾沒隱瞞過自己年幼時的精力,但能成長到這樣的地步,天賦總歸是不差的。

“他沒跟你說我為此付出了多少嗎?”家庭教師發出一聲輕嗤,算不上很認真,“無儘的反複……我可不是什麼脾氣很好的人。”

雖然看上去嫌棄,但他對迪諾的重視同樣肉眼可見,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也能看出,即便是自己非常看重的學生,裡包恩該嫌棄還是會嫌棄。

對迪諾的評論到此為止,嬰兒殺手的麵容恢複平靜:“我沒有很長時間能教導你,所以一切的進度都看你自己,你學得越快,我就教得越多,等時間到了,你就回去。”

“好的,”琴酒的神情立刻也嚴肅起來,“裡包恩先生。”

裡包恩再度凝視他幾秒鐘,在離開病房之前,留下最後一句話:“暫且叫我老師吧。”

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送走兩個人之後,琴酒總算是得到了一段安靜的獨處時間,他沒有再翻開書——本來也沒有在看,而是單純地望著窗外,說不好是在看那些被迪諾讚揚的花,還是盯著裡包恩離開的方向。

許久之後,他長長地出了口氣。

今早的戰鬥是教導也是考核,現在他知道自己通過了。

琴酒已經許久沒有在專業上被人以這樣全然俯視的眼光看待了(雖然從物理上來說剛才裡包恩是在仰視他),這感覺是如此陌生,但因為對方是那個裡包恩,又透著理所應當的意味。

畢竟他已經切身感受到對方的實力了,嬰兒的身體總歸還是會限製裡包恩的發揮,但即便如此對方也足夠強大,實在讓人……興奮。

或許迪諾的感覺沒有錯,他對戰鬥本身同樣有狂熱的一麵。

至少現在他已經開始不由地思考起在這段時間過後自己還能成長到什麼地步了。

組織裡很早就不存在能指導他的人,而工作性質又導致琴酒不太有機會和同行交流,雖然從理智的角度上分析,他明白自己還能更進一步,但要找到那條路談何容易。

琴酒一向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即便隻靠自己,也能找到正確的方向,但如果能有一個指導者(尤其這個指導者無論是實力還是教學能力都如此出色),當然是更好的。

而且……琴酒再次向後靠上床頭,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作為受傷常客,他不得不承認,加百羅涅的醫生確實像迪諾說的那樣好(或許是在自家boss身上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對他這樣時間並不充裕的求學者來說,擁有這樣的後勤是值得高興的——就算裡包恩不說,琴酒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天知道這個任務之後還會有什麼樣的變動,對組織來說,一切皆有可能。

這樣好的機會,他之前不可能擁有,往後恐怕也不會再有,至少在這有限的時間內,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教學”之中,不必思考太多東西,對琴酒而言,這已經是非常久違的體驗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房門再次傳來響動,醫生回來了。

或許之前醫生離開就是為了給首領騰空間——這個設備齊全的醫療室裡空閒的地方確實不多,總之,琴酒從昏迷中醒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迪諾,而此時他才見到了這個救治自己的醫生。

名為西萊爾的醫生身形纖細,留著半長的金發,樣貌很年輕,衣著花哨,身上掛著不少丁零當啷的飾品,神態懶洋洋的,要不是穿著白大褂,根本就看不出是醫生,更像是個搖滾明星,會騎機車去酒吧,每晚在舞台上嘶吼的那種類型。

即便穿著白大褂,也更像是穿白風衣的搖滾明星。

他雙手插在衣兜裡,慢悠悠地晃到病床前:“感覺怎麼樣?”

“很好。”琴酒回答。

“你身體素質不錯,”醫生點頭,說話風格是加百羅涅一脈相承的直接,“當然我的醫術也很好,不會影響到裡包恩的教學計劃的。”

琴酒對他頷首:“多謝。”

“Boss還說你很會聊天呢,”西萊爾彎下腰湊到他麵前,輕笑道,“隻是單純的會和他聊天?”

這話讓琴酒微微一怔,倒不是在意醫生的看法,隻是沒想到迪諾會這樣評價自己,雖說這兩天他們確實聊得還算順暢,但基本上都是迪諾自己在說話吧……

“好吧,”醫生沒得到回答,直起身子,抬起戴滿戒指的右手擺了擺,“不想聊就不聊了吧,以後有的是機會……畢竟裡包恩就是這麼個教育風格嘛。”

琴酒看向他:“您對此很了解?”

“當然了,”醫生一邊說著,一邊慢悠悠地用腳把剛才迪諾坐過的椅子拖回桌子後麵,麵對著琴酒跨坐著,頭擱在椅背上方,“我對救治裡包恩製造的傷口很有經驗……畢竟當初練習過很多次嘛,不會讓你死在他手底下的。”

“當初……”琴酒已經明白了。

“就是boss那時候,”西萊爾毫不避諱地說道,“他當時可比你現在弱多了,我為加百羅涅貢獻不小啊。”

照這樣說的話,他這麼早就是加百羅涅的主治醫生了?琴酒不禁在心裡算了算:這個年紀……加百羅涅的人都這麼年少有為的嗎?

“你是不是在想,我看起來不像是能當主治醫生的樣子?”醫生咧開嘴笑道,神情促狹,“遺憾的是,我已經為加百羅涅家族服務了整整二十年——我是說,我今年四十三歲了。”

讓醫生失望的是,他沒能在琴酒臉上看到驚訝的神色——畢竟組織裡還有個年齡成謎的貝爾摩德在,對於外貌與年紀不符的事情,琴酒早就見怪不怪了,不過,他還是配合地接話道:“這麼說,您認識迪諾的父親。”

醫生那輕佻的表情一瞬間收斂起來,然後才重新展開,他向後靠去,雙手撐在座椅上:“是啊,我是那位先生招募進來的,也算是看著boss長大的呢。”

“Boss是老來子,從小就很受寵,所以才養成了這個性格,”說起迪諾,醫生的麵色柔和下來,微笑道,“很容易受傷,但好在從不避諱求助,對我們來說,也隻有這點比較讓人放心了。”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然後那種輕佻的笑再次出現在臉上:“哎呀,boss好像沒說錯,你確實很會聊天嘛。”

一邊這樣說著,醫生一邊站起身來,走到床邊,把簾子放下來。

“不過,養傷的時候不應該聊太多,你今天的探病份額好像已經超量了,”他在簾子邊上笑眯眯地說道,“接下來安靜地休息吧,或者欣賞下我們這裡最棒的花園,琴酒先生,明天還有新課程呢。”

一開始來和我說話的不是你嗎……琴酒無語地想:加百羅涅的人都這麼喜歡聊天嗎……而且他們是不是都對迪諾有什麼特殊的感情?該說不愧是小少爺嗎。

他謹遵醫囑,關掉邊上的窗戶,在床上躺下,毫無倦意地想:雖說這個任務從一開始就不太正常,但總覺得現在已經向著什麼奇怪的地方滑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