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陳倉(1 / 1)

過了好半晌,餘明磊才收回了手,不等他說話,伊華然率先開了口,道:“我的脈象可有不妥?”

餘明磊斟酌片刻,出聲說道:“世子妃的脈象較常人要孱弱得多,應是先天不足所致。”

不出所料,餘明磊沒有揭破這個事實。

伊華然懸著的心放下了些許,接著問道:“可有醫治的法子?”

餘明磊想了想,道:“並非不能醫治,不過需潛心靜養,至少三年以上,方有成效。”

“當真?”伊華然的眼睛亮了起來,隨即抬頭看向蘭香,道:“我有些口渴,你去泡壺茶來,再拿些茶點。”

“是,奴婢這就去。”蘭香也為伊華然高興,沒有絲毫懷疑,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伊華然直視餘明磊的眼睛,鄭重地問道:“你可願幫我?”

餘明磊清楚伊華然在問什麼,不答反問:“這是為何?”

伊華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你來王府這麼久,應該對我的事有所耳聞吧。”

餘明磊確實聽說了冥婚的事,也打聽了伊華然的情況,道:“你不是……”

餘明磊並未把話說完,但伊華然明白他想說什麼,道:“你覺得這種事哪家小姐肯答應?”

餘明磊沉默,不說世家小姐,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若非逼不得已,也不可能答應冥婚,這是要搭進去一輩子的事。

“世子回來之前,我雖是被人拋出來的棄子,到底還能活。可如今世子回來了,我怕是……”

餘明磊明白伊華然的意思,齊方岑若是個死人,隻要他小心留意,就不會被人識穿身份。可齊方岑活著回來了,一旦兩人圓房,那他是男子的身份就再也瞞不住。王府的人為了遮醜,十有八九會下令處死伊華然。

見餘明磊遲遲不表態,伊華然決定以退為進,失望地移開視線,道:“此事凶險,你不願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怪你,你走吧。”

餘明磊見他如此,心臟不禁疼了一下,急忙說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世子妃對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願為世子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當真?”伊華然暗淡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閃爍著希望的光。

餘明磊見狀鄭重地點點頭,道:“當真。”

“多謝!”伊華然臉上揚起明媚的笑,承諾道:“你放心,我也會幫你沉冤昭雪,挽回聲譽。”

看著他臉上的笑,餘明磊也不自覺地揚起嘴角,道:“謝世子妃恩典。”

不遠處,齊方岑看著亭子中的兩人,出聲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於海搖搖頭,道:“看著麵生,許是府裡新來的下人。”

“嗯?”齊方岑的語氣中帶著淡淡地不悅。

於海一聽,慌忙說道:“奴才這就去查問。”

伊華然的感覺向來敏銳,在齊方岑看過來時,便已經有所察覺,不過他並沒有看過去,而是一切如常的和餘明磊說著話。

去泡茶的蘭香碰到了齊方岑,行禮道:“奴婢見過世子。”

“你不跟著世子妃,去哪兒了?”

“回世子,奴婢去給世子妃泡茶了。”蘭香頓了頓,隨即問道:“世子可是來尋世子妃的?世子妃正在那邊的亭子裡。”

齊方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道:“那男子看上去有些麵生,是新買來的奴才?”

若於海聽到他此時的話,不知該作何感想。

“不是,他叫餘明磊,是個大夫。上個月世子妃去百花山上香祈福,在半山腰碰到了他,那時他重傷昏迷,世子妃心善,就把他帶了回來,一直在王府養傷。”

“他是因何受的傷?”

蘭香如實答道:“登山時不小心滾落山坡,被樹枝刺穿了右腿,現在走路還有些瘸呢。”

“可派人調查他的身世?”

“世子妃讓陸統領專門跑了一趟江北,核實了他的身份,王妃也知道此事,留他在王府,也是王妃準許的。”見齊方岑似乎很在意此事,蘭香忍不住為伊華然說好話。

“知道了,你去忙吧。”

蘭香猶豫了一瞬,道:“世子,世子妃真的很好!她對王爺王妃十分孝順,若不是世子妃的陪伴,王妃不可能那麼快振作起來。還有,世子妃對府裡的下人也很和善,從不責罰打罵。您隻要和世子妃相處久了,一定會喜歡上她!”

齊方岑不置可否地看著她,“這是世子妃教你說的?”

“不是,這是奴婢的心裡話。”蘭香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世子妃方才吩咐奴婢收拾東廂房,世子妃說世子對她不喜,為了讓世子安心養病,她要搬去東廂房。世子剛回來,世子妃便搬出正房,這若是傳出去,世子妃該如何自處。可明知是這樣,世子妃還處處想著世子,足見她對您的情誼。”

“她果真如此說的?”

“千真萬確!”蘭香重重地點了點頭,“世子,您之前對這場婚約十分滿意,如今得償所願娶了世子妃,為何如今又突然改變了態度?”

齊方岑沒有回答,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推我過去。”

蘭香聞言心中一喜,叫來一個小丫鬟,將手中的托盤遞過去,隨即推著齊方岑往亭子裡去。

伊華然朝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見他們是朝著這邊過來,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餘明磊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以為他是心有不安,小聲安慰道:“世子妃放心,草民會幫您度過難關。”

“好。”伊華然強笑地點點頭,佯裝緊張地深吸一口氣,起身看著他們過來的方向,餘明磊就躬身站在他身邊。

亭子外有台階,輪椅推不上去,蘭香便招呼來小廝,將齊方岑抬上去。伊華然站在一旁,杏眼中滿是關切和擔心,卻又畏縮著不敢上前。直到齊方岑進了亭子,伊華然才上前福了福身,道:“華然見過世子。”

餘明磊也隨之行禮道:“草民見過世子。”

“免禮。”齊方岑淡淡地應了一聲。

“謝世子。”餘明磊直起了身子,看了一眼齊方岑的雙腿。

離得近了,齊方岑看清了餘明磊臉上的刺字,眉頭微微蹙起,徑直說道:“你是囚犯?”

餘明磊心裡一緊,道:“回世子,草民已刑滿釋放。”

齊方岑徑直問道:“犯了何事?”

“回世子,草民本是個大夫,行醫時被誣陷開錯藥致死人命,坐了三年牢。”

伊華然唯恐齊方岑因此趕走餘明磊,便出聲說道:“世子,華然派人查過,餘大夫的案子確實疑點重重。”

“哦,如何疑點重重?”齊方岑看向伊華然。

伊華然見他看過來,急忙垂下了頭,像隻受了驚的兔子,與之前洋溢著明媚笑臉的他,判若兩人。

齊方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重複道:“世子妃不妨說來聽聽。”

伊華然佯裝緊張地深吸一口氣,快速地看了一眼齊方岑,又移開視線,道:“命案發生後,餘大夫要求仵作驗屍,可原告堅決不肯,這是疑點一。後來,知縣做主讓彆的大夫查看他開的藥,說其中一位藥抓錯了,導致病人服藥後死亡。之後知縣便不顧他喊冤,著急結了案,這是疑點二。”

有關案子的事,伊華然從未問過,餘明磊原以為他隻是派人核實了自己的情況,沒想到他竟能說出這番話。餘明磊心中突然湧現一股被認同感,越發堅定要幫他的決心。

齊方岑聞言反駁道:“原告不肯讓仵作驗屍,是不想親人在死後,還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這是人之常情,不能算作疑點。”

“既懷疑他是被人害死,就該儘可能配合查出真凶,這樣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而不是因為這些所謂的人之常情,草草定案。”似乎剛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伊華然的神情有些慌張,卻依舊小聲爭辯道:“這與草菅人命有何區彆?”

齊方岑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倒是對他產生了幾分興趣,道:“既已確定藥材有問題,那知縣便有權定罪,這也算不上疑點。”

伊華然抬頭看看齊方岑,又看向餘明磊,眉頭微蹙,似有些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說道:“且不說那大夫是否有問題,單說那藥材,誰能確定那就是餘大夫開的,難道不能被掉包嗎?明顯證據不足,卻要草草結案,這還不是疑點?”

就在這時,出去打聽消息的於海回來了,腳步匆匆地走進亭子,瞧了一眼伊華然,又瞧了一眼餘明磊,道:“世子,王妃派人來催了,讓您去前廳看診。”

“嗯,那就走吧。”

於海應聲,忙招呼小廝,將齊方岑抬出亭子。

齊方岑轉頭看向伊華然,見他沒有跟著的打算,出聲說道:“世子妃也一起吧。”

伊華然一怔,神情中滿是意外,隨即應聲道:“好。”

伊華然看向餘明磊,小聲說道:“你好生養傷,不必多想。”

餘明磊躬身行禮,感激道:“多謝世子妃。”

伊華然並未像之前那樣去推輪椅,而是跟在一旁,還故意讓出了半個身位,讓齊方岑隻有回頭才能看到他。

“世子妃對他很是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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