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鬼胎的對視超過兩秒,氣氛自然曖昧。
陳聿深突然把手裡的東西塞給他:“不喝,你看看合同。”
“哦哦。”桑雀趕緊回到小桌前,不好意思道,“你隨便坐……”
這房間實在小到超過了陳聿深對房子的認知,一眼望到頭的空間裡隻擺了張單人床和小沙發,而後便是地毯上的木色茶幾和同樣迷你的浴室廚房,幸而有不少綠植和毛絨玩具做裝飾,才沒顯得那麼壓抑。
沙發實在太窄了,但陳聿深的教養又容不得他直接坐到床邊,最後隻得勉為其難地落座到桑雀身側的蒲團上,大長腿蜷縮得很是憋屈。
桑雀倒是自在,清瘦的身體跪坐在茶幾前,真像隻蹲在籠子裡的白團子山雀了。
等待讀合同的過程中,陳聿深的眼神逐漸被床上的大熊所吸引:桑雀竟然讓它躺在枕頭中央,還蓋好了被子,可笑又離譜。
“那是什麼?哪來的?”
陳聿深最後實在忍不住。
桑雀茫然抬眸,而後麵頰漸紅:“……彆人送的,太大了,沒地方放。”
之前陳聿深一直堅信他在假裝不認得自己,但這一刻又感覺桑雀的確是記不得了,否則以他的性格,壓根沒這細膩的演技。
釋懷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果真被遺忘的怒氣,陳聿深哼了聲:“沒用的東西扔了就好。”
“那麼可愛怎麼可以扔掉?”桑雀小聲否定,繼續認認真真地閱讀合同,怕自己看漏了似的,還用一隻水彩筆抵著,白細的手指和淡粉的指甲讓這冰冷的合同多出了幾分溫度。
陳聿深還是意難平:“彆人是誰?”
桑雀迷茫抬頭:“啊?”
陳聿深盯住他的眼睛:“不是說熊是彆人送的嗎,彆人是誰?”
“哦……不太記得了,那天喝多了。”
桑雀不自在地逃避著他的目光。
陳聿深心態逐漸惡劣,“不會是酒後亂性紀念品吧?”
這話讓桑雀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生硬而膽怯地轉移了話題:“合同我看好了。”
陳聿深:“嗯,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合同大多是關於合作節點和付款方式的,並涉及了最基礎的人設——
桑雀要假扮和陳聿深網戀奔現的情侶,曾因現實差距而險些分手,陳聿深為了尋回愛情歸國來到桑雀身邊,一起製作桑雀喜愛的遊戲,未在三次元長久相處過的兩人正處於生澀的磨合期中。
按合同所規定的義務,桑雀不僅要在節目上扮演好陳聿深的戀人,在生活裡也要努力維持設定關係,合約期間不能和他人戀愛結婚,如故意違約,要雙倍賠償雲雲。
雙倍,八百萬,的確是賠不起呢。
桑雀想了想,把自己的手賬本捧給陳聿深:“再增加些補充條款比較穩妥。”
這家夥長腦子了?陳聿深扯過來一讀,情不自禁地發出嗤笑:桑雀竟然要求明確肢體的接觸程度,且不可發生合同約束以外的親密行為,如果發現他不合要求,退款程度也要有所說明,省得到時候扯皮。
這樣寫桑雀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解釋說:“我也沒做過這個,還是一開始就說清楚,省得出狀況。”
“放心,隻要不是因為你違反保密條件,我是不會中止合同的,除了戀愛關係,其餘你做自己就好。”陳聿深這樣保證完,語氣又有點咄咄逼人,“約束肢體接觸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麼嗎?”
桑雀趕緊搖頭:“不、不是!就是……公司18+以上的遊戲都挺誇張的,就算答應處CP了,也不能太離譜吧?那我可做不到……”
陳聿深疑惑:“什麼意思?”
桑雀想了又想,堅定表態:“我不賣身!露點也不行!”
…………
“當然是主流媒體能允許的健康尺度。”陳聿深沉默了好久才這樣定義,而後反問,“你覺得在攝像機之外和大家背後,我們之間會涉及到你說的問題嗎?”
桑雀說不過他,隻好又搖了搖頭。
陳聿深:“那何必多此一舉?簽字,定金我可是付給你了,等錄完兩期節目,我會給你打第一筆錢。”
十萬塊的誠意終究是比任何語言都好使的,桑雀扣了扣手指,終於還是把兩份合同簽了。陳聿深掏出鋼筆龍飛鳳舞地寫好名字,警告道:“這東西你必須藏好。”
桑雀保證:“當然,我以命相守!”
…………
簽完合同,好像有什麼石頭落了地,又好像有另外的忐忑在心裡懸了起來,逼得桑雀有點坐立難安。
他起身把合同藏到衣櫃的抽屜裡,而後到小廚房折騰起來:“還是喝點東西吧,稍等。”
陳聿深撫平另一份合同,用車鑰匙壓住後卻並未立即離開。重新觀察他的小房間時,終於注意到桌上仍在開機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停留著一個遊戲的登錄界麵,叫《回憶淪陷》,應該就是桑雀要搞的那個獨立產品。
遊戲LOGO下的畫麵是陰森而恐怖的群山,中間有個小孩拿著手電筒,在不斷循環的山路上不停地走著,傳遞出的感覺很是壓抑。
直至這一刻,陳聿深仍舊不覺得桑雀能做出什麼好產品來,但這遊戲的存在給他提供了契機,就像何非說的那樣,自己想這麼劍走偏鋒就得配個老實人,桑雀是可以被輕易拿捏的對象,而且長得又順眼,無論揉圓捏扁都不至於演不下去,實在最省心不過了。
過了幾分鐘,桑雀端著杯熱茶和一小盤切成星星的楊桃緩步而歸。
他瞧見陳聿深坐在地毯茶幾邊的樣子,不禁輕笑了下。
陳聿深合上手機抬眸:“拿到錢就這麼高興?”
“拿到錢當然高興啦。”桑雀放下杯盤,“不過笑是覺得老板你出現在我家好違和啊。”
無語的陳聿深望向杯子,見又是玲娜貝兒的圖案,不由腹誹:這個男人心理年齡究竟是幾歲?
桑雀:“冰鎮大麥茶,不會睡不著的。”
“我睡前喝咖啡也不至於睡不著。”陳聿深哼了聲,抬手指了指桌上一疊漫畫,“你平時就看這些?畫的和鬼一樣。”
“韓漫,很貴呢。”桑雀心虛斜視,“何助理打電話來說人設很重要,我就想……找點參考。”
陳聿深隨手抽了一本:“參考什麼?”
“韓漫都是那種套路啊,美麗可憐的小受親人重病、欠下幾億巨款,不得不委身變態霸總這樣那樣。”桑雀因工作的關係已經非常接受此類文化了,回答意外流利,“不過何助理說這不和諧……”
“彆跟他討論這種東西。”陳聿深看得一臉嫌棄,但翻到某一頁後又笑得意味深長,舉給桑雀看,“原來你喜歡研究這些啊?”
那漫畫上是赤裸裸的開車,小受被|操到眼神都蒙了,口水流得到處都是。
大腦爆炸!
剛剛忘了韓漫的尺度,桑雀一刹那就尬到腳趾扣地,趕緊搶奪,“那、那有什麼的?你彆看了。”
陳聿深覺得很有意思,抬高手問:“你能做出這種表情嗎?”
想突然襲擊的桑雀搶了個失敗,反一下子撲到了陳聿深身上,壓住他靠緊了小沙發。本就逼仄的空間裡,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加逼仄。
胸貼著胸,薄薄的襯衫和睡衣如若無物,把桑雀直接燙懵了。
並沒有多餘動作的陳聿深望向他的眼睛:“合同不會讓你賣身,但在彆人麵前假裝愛我,你做得到吧?”
愛個屁啦,我愛錢。零級戀愛選手桑雀縮回身體,心虛撒謊:“嗯嗯。”
陳聿深含義不明地輕笑,而後重新打量漫畫上的勁爆場麵:“我現在感覺你有點表裡不一。”
“還給我!”桑雀急了,大大的眼睛又開始泛紅,“不要再看了,我覺得很尷尬。”
陳聿深愣了愣,把漫畫塞還塞給他,將桌邊的大麥茶咕咚咕咚乾掉之後,便拿起合同起身說,“好吧,我走了。”
桑雀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用毛絨玩具把漫畫蓋住之後才低頭:“……對不起。”
“彆總道歉,無聊。”陳聿深並沒生氣,隻囑咐道,“合同正式生效,希望你從明天起表現好點,我會儘快安排節目團隊的。”
桑雀跟著起身點頭。
陳聿深忽然伸手在他眼角抹了下,什麼都沒講便拉開門消失不見。
怔愣的桑雀觸上殘存的溫度,感覺到一點濕意,而後才意識到自己又沒控製好情緒。
這淚失禁的丟人毛病,醫院給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