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1 / 1)

車子急駛過馬路,何非的電話打斷了陳聿深的沉思。

他接通藍牙,仍握著方向盤:“怎麼?”

何非語氣帶笑:“我就是關心關心你,合同簽了?”

“當然。”陳聿深說,“你找金律師處理一下,彆讓更多人經手。”

何非答應後囑咐:“風險提示——雖然沒人注意過他,但你的信息很受關注,節目播出後會被發現你們之前沒有交集。”

陳聿深想了下,“第一期晚些錄吧,最近我先帶他見見人好了。”

何非哦了聲,開始笑嘻嘻:“老板,我發現了件八卦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聿深知道他必然要說,索性沉默。

“上周你在酒吧打人,藍助理帶律師去的,我跟進了下醫藥費的事。”何非笑得更加可惡,“導火索好像就是桑雀啊,你不會是假公濟私吧?”

雖然這件事瞞不住,陳聿深也沒討論的欲望:“不當講。”

何非:“嗷,那晚安。”

“等下。”陳聿深表情嚴肅,“你去查查,被揍的垃圾有沒有下藥的毛病。”

何非震驚:“下藥?所以你之前才問我喝酒和失憶?等下等下,我已經腦補出一些情節了,難道桑雀不記得你了?嗷喲~你被始亂終棄了?”

好吵。陳聿深直接掛斷了電話,猛地超過了擋在前麵的特斯拉,冷著臉駛入了流金的車水馬龍之中。

*

前兩天桑雀還在默默準備離職,這回情節地覆天翻,他自然又老老實實畫起圖標來。其實這類工作多是新人或外包乾,主管故意丟過來,多少有點欺負人的意思。

幸而桑雀不計較這些,如果會計較,早就內耗死自己了。

忙碌了一上午,他把幾個成品發給藍組長,眨著酸痛的眼睛滴起眼藥水來。

身邊好幾天沒講話的羅傑毫無預兆地開口:“你認識小陳總?”

現在員工們都管陳聿深叫小陳總,倒也不是嫌他年紀小,而因為陳恪鳴才是整個集團默認的陳總。

桑雀完全不記得那晚在酒吧發飆的弟弟是誰,當然不知羅傑何以有此疑問,擦著眼藥水愣了愣,才遵照合約嗯了聲,畢竟這時候忽然口出狂言“那是我男朋友”也很離譜,再說他也沒興趣再和這個壞同事多說話。

羅傑表情精彩而又神秘:“……怎麼認識的?”

這工作果然沒那麼好乾,刻意講出壓根不存在的事實過於尷尬,桑雀硬著頭皮撒謊:“網上。”

幸好這時YOYO被人抖了抖,他趕緊坐正身體,趁勢躲開了羅傑的目光。

結果找他的人並不是領導,而是陳聿深。

私聊窗口雖被抖過,卻沒隻言片語的文字,桑雀不得不回複個困惑表情。

陳聿深:“這就是你的好好表現?”

不麵對麵時桑雀自在很多:“那我也不能四處給人發喜帖吧_(:з」∠)_……”

陳聿深打字速度奇快無比:“我沒讓你對彆人做什麼,但你再跟我裝死,我就不客氣了。”

桑雀:“哦。”

陳聿深:“?”

這種事還真讓桑雀犯了難,公司雖然不禁止戀愛,但他一個隻會躲在家裡的母單,哪裡懂該做些什麼才能夯實謊言。

至少先熟悉下?連話都不敢說,還秀什麼恩愛。桑雀冥思苦想之後小心請示:“快午休了,要一起吃飯嗎?”

陳聿深:“吃你平時吃的。”

桑雀:“哪裡見?”

陳聿深:“?”

桑雀:“……知道了,我去找你。”

打完這行字,他忍不住點開陳聿深的個人信息:頭像還是默認圖片,職稱寫著執行總裁,簽名當然是空無一字。

年輕又神秘的老板,竟然成了自己的假男友。桑雀有種深重的錯位感,微微歎了口氣。

他向來不關注周圍環境,當然也沒發現羅傑在旁邊陰惻惻的窺視目光。

*

總裁辦公室這種地方,無論來幾次都不會適應的,好在今天走廊空無一人。

桑雀深吸了口氣,小心地敲了敲門。

沒想開門的卻是何非,他照舊笑眯眯的模樣:“中午好。”

由於何助理知道真相,桑雀也就沒裝,隻乖乖地等在門口附近的位置。

可能是適應了遊戲公司的輕鬆氛圍,陳聿深的打扮越發休閒了起來,竟隻穿著簡單的皮夾克和牛仔褲,但他倚在桌前匆匆簽文件的精英姿態,還是讓桑雀不敢造次。

發呆之時,何非也在旁饒有興致地觀察桑雀。

桑雀自然回以不安的眼神。

何非壞笑:“桑同學和老板之前認識嗎?”

這問題好突如其來,桑雀茫然了下,還沒機會回答就被打斷。

“你少廢話。”陳聿深站起身來,“那個預算表我要再看看,下午答複他們。”

說著他就大步朝門口走去,拉開門了見桑雀還沒跟上來,立刻不悅催促:“愣著乾什麼?”

桑雀趕緊跟在後麵,隻聽何非在後麵嬉笑:“加油哦亦菲。”

吃個飯而已,加什麼油?還有……亦菲是誰啊?

桑雀滿頭霧水。

*

園區角落的小小便利店,夾在幾顆桂花樹中間,此時顧客稀少。

陳聿深站在門口質疑:“就吃這個?”

“午休時間很短啊,這裡乾淨又便宜。”桑雀有點討好的意思,彎起眼睛笑,“我去買吧,你在這等一下。”

陳聿深絲毫不客氣,立刻金刀大馬地坐在了桂花樹下的長椅中央,處理起手機上沒完沒了的工作。

桂花的氣味實在是太濃鬱了,濃鬱到他有幾分心煩。

作為打工人,桑雀的態度從來都是卑微到塵埃裡的,他很快就買來了飲料和便當盒,還多給陳聿深帶了份奢侈的草莓:“你就當……體驗生活。”

陳聿深並非想象中的紈絝子弟,他沒再挑剔,伸手接過後問:“公司食堂不是福利很好嗎,為什麼不去?”

桑雀戳開紅豆牛奶,愣過之後才歎息:“怕遇見認識的同事……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白天鵝為什麼害怕紮進鴨子堆裡?完全不能理解的陳聿深報之以疑惑的眼神。

桑雀看向周圍:“再說這裡很安靜啊,看書和畫畫都可以,還經常有小動物。”

陳聿深:“小動物?”

他話音剛落,就從長椅底下鑽出來隻臟兮兮的小狗,毛發蓬亂的很喜感,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桑雀柔軟了表情,立刻蹲下來把手裡的麵包掰給它吃,試圖把狗狗引到空地上:“過來,不要蹭臟哥哥的褲子。”

沒想到陳聿深竟然俯身摸了摸流浪狗的腦袋。

那麼乾淨的一隻大手,就這樣毫無顧忌地按在毛發蓬亂的小腦袋上,實在讓桑雀深感詫異,他抬頭望向陳聿深的刹那,小狗嗷嗚一下叼走了他手裡的麵包,屁顛顛地跑路了。

陳聿深挑眉:“盯著我乾嗎?”

沒想到老板還挺有愛心呢,雖然經常凶,卻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桑雀生出些好感,找出張消毒濕巾,“不能這樣吃東西呀。”

陳聿深把手伸向他,卻不接濕巾。

桑雀眨眼:“怎麼了?”

陳聿深表情浮出幾分戲謔:“你不會連我的手都不敢碰吧?你這樣怎麼履行合約?”

…………

摸摸手好像沒什麼,可被要求了才去摸卻莫名羞恥,為了合同桑雀隻能垂下眼皮,耳尖紅紅地幫他把手指仔細消毒:“好好吃飯吧,不然下午會餓。”

光滑輕盈的手指搞得皮膚微癢,陳聿深嘖了聲:“你態度變得真快啊,還是錢好使。”

分明在害羞的桑雀強裝鎮定:“我說過我可以——啊!”

他話講了一半,竟被陳聿深壞心眼地猛力拉拽,根本沒機會掙紮,就直撲進了對方的懷裡。

驚慌之間,桑雀本能地扶住他的寬肩,而後又跟被電到似的爬起身躲出去好遠,麵紅耳赤,目光幽怨。

雖然隻抱了瞬間,但柔軟的身體逃走後還是有點空落落的,陳聿深笑得若有深意:“不是可以嗎,跑什麼?”

桑雀嘴硬:“總、總得循序漸進呀。”

“循序漸進。”陳聿深重複他的話,“要從哪裡開始?”

被逗到快崩潰的桑雀聲音委屈:“要從一起吃飯開始。”

陳聿深又意味深長地凝視他兩秒,半晌後終於大發慈悲:“好吧。”

話畢他便一臉正經地打開午餐,仿佛剛才耍流氓的另有其人。

長椅正中間被老板占據了,桑雀隻能挨著他輕輕落座。

兩人肩並肩的姿態,還真有親密無間的錯覺,隻是年輕的身體傳遞來擋不住的熱度,比起親密更有些曖昧。

本來就不討厭老板,隻是很怕他,現在鬨到稍有點不怕了,又生出些其它的忐忑。桑雀低頭吞咽著牛奶,根本壓不住淩亂的心跳聲。

陳聿深倒是自如。他教養很好,即便拿著盒飯也不顯得落魄,把乾脆利落和細嚼慢咽神奇地結合在一起,甚至沒發出半點聲音。

戀愛關係中能付出的好像都是細枝末節,桑雀努力思考過後給出新的提案:“我可以給你做便當,好不好呀?”

陳聿深沒回應,把東西吃乾淨後才道:“這麼殷勤?”

桑雀眼神微喪:“不努力點我怕你後悔。”

喝著氣泡水的陳聿深愣了下,側頭看他:“我又不是真的跟你談,後什麼悔?”

桑雀目光又開始遊移,每次他想不出答案時就會露出這副掉線的無助表情,像隻遊來蕩去的透明水母。

一陣風吹過,桂花的濃香飄滿了整個宇宙。

陳聿深忽然扶過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自己:“會受關注的是什麼你很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小學生一樣的事少做,你最好儘快適應我們的關係。”

絕對的力量壓迫感太強,桑雀朝後躲:“我會努力的。”

陳聿深:“那你先彆躲。”

聽到命令的桑雀後背緊繃,隻能僵硬地任他凝視,儘管完全沒敢眼神交彙,還是慌張到兵荒馬亂,長睫毛閃啊閃。

果然應該補充下合同協議,不清不楚好難忍受,就像潛水不知道剩餘時間。

桑雀艱難地咽下口水。

求求你彆看了,先讓我呼吸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