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信她就待在家裡。隻是躲在某個地方,不想出來見他。
時夏在伺舟心中,一直都是依附於家,依附於他的存在。
除了學校和家,她還能躲去哪裡?
倒並不是看不起她,隻是她的家人也是這樣善於依附。
根本無法獨立行走。
她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又能好到哪裡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怎樣的女孩子,可還是容忍她在自己身邊待了這麼久。
隻要他不拋棄她,她沒有主動避開他的權利。
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依附於他而得到的。
他隨時都能收回去。
她不出來,他就砸到她出來。
這房間的一切,都和他有關,以前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珍惜自己,還隻是為了哄他裝裝樣子。
現在剛好可以測驗一下。
伺舟把她房間裡的東西,砸了個七零八落。
最後目光落在她的窗簾上麵。
她的窗簾,是小時候,他陪她一起去選的。
那時,時家剛搬過來。
他因為爸媽離婚的事,內心出現了一些障礙,再加上媽媽對他說了一些事,讓他每天都生活在仇恨之中。
偏偏時夏總是來找他,不是帶他去挑窗簾,就是帶他去挑家具。
他的家被這些人毀掉了,卻要見證她新家的誕生。
當時選窗簾,他幫她選的是海洋動物圖案的。
希望她能在睡夢中被淹死。
從一開始,他就是恨她的,恨不得她死。
蘇茜寧見伺舟在裡麵鬨騰得厲害,嚇得連忙悄悄跑下樓,一直到跑出大門外麵,才敢給伺敘白打電話。
正打著電話,就聽到身後有嘈雜的聲音。
傭人一個接一個地跑了出來。
傭人們雖然是受時家的雇傭,可她們見平時這兩口子對伺家的人極為尊重,因此都知道伺家對於時家的重要性。
此刻伺舟來這裡鬨事,傭人自然是不敢上去攔的。
況且,蘇茜寧也沒有說要她們攔。
可現在的情況,是不攔不行了。
傭人跑到蘇茜寧麵前:“太太,不好了,伺家的小少爺,在小姐房間放火了,現在正在裡麵挨個房間地找人,找一間燒一間。”
蘇茜寧此刻倒並不擔心房子,她最擔心的是伺舟的安危。
萬一讓他在這裡出個什麼事,真的不好對伺家交待。
蘇茜寧著急地說道:“快點找幾個人,把他弄出來啊。”
“這……沒人上得去,裡麵火燒得可旺了。大家一看著火了,都在往外麵跑,隻能等消防來。”
蘇茜寧一急起來,就忘記自己在打電話:“那怎麼辦?不行,我得進去找他。”
一直在電話那頭聽著的伺敘白,沉靜地對蘇茜寧安撫道:“彆著急,他不出來,就是還沒燒著他。我馬上帶人趕過去,裡麵危險,你們都彆進去了。”
伺舟一直找到最上麵的閣樓裡,卻還是沒有找到時夏的身影。
他站立在最高層的走廊正中央,微微彎著腰扶著前麵的玻璃圍擋,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在火海中陸陸續續往外逃的人。
傭人廚師都出去了,為什麼時夏還不出來?
這不是她最喜歡的家嗎?
他毀了她的家,她怎麼也不出來對他發脾氣呢?
樓內的煙越來越濃,再不出來的話,她就會被活活嗆死在裡麵。
前不久她才剛剛被煙嗆到過,應該很害怕火的。
為什麼不出來?
隻要她出來,他就原諒她之前不去看他的事。
伺舟對著下麵嘶吼道:“出來!時夏,你給我出來!”
之後又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再不出來,我真的會殺了你。彆讓我找到你,你最好彆讓我找到你。”
伺家離時家很近,來得比消防還快。
伺敘白帶了幾個人上去,就是綁也得把他綁下來。
可是等他們進去之後,並沒有在傭人提醒的位置,看到伺舟。
幾個人又在火海中分頭去找。
最後,在三樓的一個房間,發現了伺舟。
伺敘白上前剛想打他,可是看到伺舟的狀態不太對,又擔心再把他給打瘋了,隻能強行按捺住要打他的衝動。
伺舟正在搬起床板,查看裡麵有沒有藏人。
查完一個,又急匆匆地去另一個房間查。
伺敘白最終還是沒忍住,打了他一巴掌:“彆找了!夏夏根本不在這裡。”
伺舟固執地搖了搖頭,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相信。
如果她不在家的話,就意味著他對她失去了控製。
這不可能。
時夏沒有既不勇敢,也不獨立,根本沒辦法擺脫任何人的控製。
伺敘白跟過去,於心不忍地說道:“她失蹤了。”
伺舟揪起伺敘白的衣領道:“你騙我!她根本做不出來這種事。”
他無法理解,在家裡被好吃好喝供養著的寵物貓,怎麼會突然跑出去當流浪貓呢?
她根本無法忍受那樣惡劣的環境。
伺敘白一邊拉拽著他往下跑,一邊耐心的對他解釋道:“在你被媽媽打的那天,她就失蹤了。當時因為你在治病,就沒有及時告訴你。就是擔心你會像這樣,不管不顧地要出院。”
伺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內心支撐的緣故,突然一不小心跪倒在樓梯的台階上。
伺敘白心疼地把他攙扶起來。
知道她在這棟房子裡,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發瘋,試圖逼迫她滾出來見他。
並不會動不動就摔跟頭。
因為,他知道,她就在自己身邊,從未離開過。
可一旦她真的離開了,伺舟感覺自己的世界,好像開始逐漸地扭曲變形。
他根本來不及適應,周圍這奇形怪狀的空間。
仿佛每動一下,都不知道會撞到哪裡。
無論他多討厭她,他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還無法適應沒有她的世界。
伺敘白把伺舟拎出去扔到地上後,外麵已經有人在等著給他們降溫。
冷水從伺舟的身上來回地澆過,仿佛一直澆到了他的心裡。
最後,等消防員把時家的火給滅掉,所有人都離開了,伺舟仍舊躺在原地不動。
他渾身一點氣力都沒有。
隻是眼睛還不忘盯著她的窗戶,一動不動地,連呼吸都幾乎忘記了。
伺靜影想這時候上前安撫,卻被安金義拉住,小聲地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沒徹底絕望。”
伺敘白又在跟蘇茜寧談補償條件了。
蘇茜寧也不講話,一個勁兒地哭。
安金義忍不住往他們兩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最後還是看不慣蘇茜寧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主動走上前說道:“這房子住了也挺久的,不如我們重新給裝修一下吧。”
原本燒過之後,也是要裝修的。
隻是借著這個名義,讓伺家合理地補償而已。
不然還能怎麼辦?再給時家一套獨棟彆墅嗎?
安金義並不想讓伺敘白那麼大方。
蘇茜寧抱著安金義哭道:“我沒什麼主意,就全都聽你的吧。現在我什麼也不想要,隻想找到夏夏。”
安金義拍了拍她的肩:“已經在找了,很快就能找到了。你如果想到什麼地方,比如夏夏可能去哪裡,也要主動告訴我哦,到時候我派人去找她。”
蘇茜寧哭著點了點頭。
伺敘白走到伺舟麵前:“回家吧。你現在應該慶幸,她沒看見你燒她的家。家是給人安全感的地方,你怎麼能這麼做呢?”
伺舟默了良久,終於從她的窗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可是,隻一瞬間,眼淚就奪眶而出。
伺舟喑啞著聲音道:“她為什麼,要躲我?”
他眼神空洞地看著天空,像是在問上天,又像是在問自己。
見無人回應,又自顧自地輕喃道:“為什麼,要拋棄我?”
伺敘白看到他這樣子,實在是覺得心痛。
伺家的人,不應該狼狽至此的。
就是他和溫月盈談戀愛,被她家的親戚冷嘲熱諷,他都從沒失去過自尊。
伺敘白蹲下來對伺舟提點道:“因為你心不狠,手段也軟,讓她覺得你是那種可以隨便拋棄的男孩子。拋棄過後,好像沒什麼代價一樣。這次等把她抓回來後,你好好地教訓她一頓,她就不敢再跑了。被人拋棄沒什麼的,誰還沒被拋棄過幾次,你要做的,是讓她離不開你。不用太在乎她的想法,那樣隻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伺舟沉默著,似乎是在認真思索伺敘白的話。
伺敘白訓他道:“看你這樣躺在這裡,感覺都快要碎了。你怎麼這麼沒出息,想想是誰讓你這麼狼狽,就半點都不想去找她嗎?”
良久,伺舟才紅著眼睛開口道:“想。可是,我起不來了。”
時夏仿佛瞬間抽離了他所有的精神和氣力。
伺舟覺得,伺敘白出軌時,媽媽應該也是同樣的感受。
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他出軌,她卻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時夏失蹤,隻有他不知道。
連聲招呼都沒對他打,就不要命地開溜,逼得他發瘋。
偏偏她拋棄他的時機,還是他在醫院為她背叛媽媽的那次。他為她做到了那種程度,換來的卻是她的不告而彆。
伺舟忽然陰滲滲地笑了一下,眼神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