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量找到同伴並且少樹敵人,這原則有百利而無一害。
身為白方世子的西羽,現在最好的一步棋就是先與白方公主會合。
能找到將軍固然好,可將軍這樣瞬間決定成敗的身份,絕對藏得要多深有多深,恐怕不到最後是不會露麵的。
而身有特殊技能的公主,與那些普通武士相比,就顯得尤其重要。
西羽將白公主花牌丟進了慘紅的湖內,隻等著有玩家死掉後,再去湖中心的神社守株待兔便可。
至於目前花生和姚塵娜在搞什麼鬼,他暫無籌碼去人家二人麵前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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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堂西側,霧氣在看似明亮卻毫無溫度的陽光中消散了不少。
何英奇一臉煩惱地跟著同學童樂山走到一片碎石處,找了個稍微平坦的位置坐下。
雖然兩個人是大學裡的老相識、同在籃球隊感情不錯,但性格差異卻很大。
比起何英奇這種直來直去的粗神經,個子稍矮、眉眼略顯陰鷙的童樂山總是想得很多。
他主動抱手質問:“所以這麼說,你真是個武士啊?”
何英奇無奈:“我的解藥都當著大家的麵給出去了……”
童樂山恨鐵不成鋼,咳嗽了兩聲,然後連珠炮似的質問:“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又不認識那個小白臉,現在道具沒了、身份又泄露了一半,你還有什麼用?”
這話引得何英奇頓時尷尬不已。
童樂山的臉色也不好看,吸了下鼻子:“我知道我說得重了,兄弟,但我們被困在這鬼地方,你得多長幾個心眼。”
何英奇點點頭,然後又笑:“反正,我不後悔,我總不能看著彆人去死吧?”
“你是白方的嗎?”童樂山扶著額頭,忽然這麼一問。
何英奇立刻回答:“是啊,你也是嗎?”
童樂山點了點頭。
何英奇不由露出笑臉:“我就知道咱倆一樣,那現在——誒,你怎麼了?”
從清明堂出來聊天開始,童樂山就總顯得不舒服,除了咳嗽就是頭暈、現在簡直麵色如紙。
這點童樂山自己也回答不出,他神色古怪地回視何英奇。
忽然有隻黑色的巨蛇從荒草中遊了過去!
何英奇感覺到什麼,回頭疑惑,轉而又慌張地扶住麵前的同學:“樂山!”
就在這麼片刻的工夫,童樂山竟然跪地噴出口血來。
何英奇的擔心發自肺腑:“樂山!樂山!救命啊!”
幸好附近有吳智、孫修雅和唐彥彥幾人,他們連忙手持著木棍衝過來,在害怕之餘又七嘴八舌地開始叫嚷。
“剛才巨蛇過去了你們沒看到嗎!”
“快回清明堂!”
“怎麼吐血了,被蛇攻擊了嗎?!”
童樂山全身抽搐,在何英奇的攙扶下徹底昏厥,隻能由大家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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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奇怪,明明方才像死了似的童樂山,在清明堂休息了半晌竟然醒了過來,等到臨近中午,大家都被人偶帶回來吃飯時,他已經與往常無異了。
出了這種事故,被刨根問底一番是免不了的。
西羽帶著霧氣進門時,正見到童樂山坐在桌前講故事:“當時英奇在講話,我看到蛇竄了過去,以為自己看錯了,結果下一秒,那蛇就把我撞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吳智在旁摸著下巴參謀:“難道那蛇有毒?”
西羽遲疑片刻,默默落地尋位置坐下,卻不敢動筷子。
雖然早晨他純屬自導自演,可是現在擺在麵前的飯菜離開眼前太久,借給他個保命符他都不敢往嘴裡塞。
方浩囑咐大家:“這麼說來,蛇還是會攻擊我們的,大家儘量彆自己行動,也好有個照應。”
“不知道彼此身份,倒不如自己走最安心,人可比蛇危險多了。”祝歌反駁。
方浩也不是時刻都好脾氣,冷眼回答說:“隨你便。”
祝歌笑了下:“蛇攻擊何英奇和童樂山,你們又這麼憂心忡忡的,我看你們全都是白方的吧?”
吳智反駁:“所以你這麼高興,肯定是黑方無疑了?”
祝歌雖然看起來很淑女,但這兩天的表現非常犀利,聞言立刻不加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同樣目睹了整個事件的何英奇顯得沒什麼精神,隻聽著大家在那東拉西扯,從頭到尾都沒插嘴,此刻忽然站起身來說:“我想回去睡個午覺,你們好好吃。”
童樂山目露不安,起身說:“我也回房休息休息。”
這兩人一前一後往臥室閣廊走去,正巧與回歸的姚塵娜和花生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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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塵娜眼睛都哭腫了,也不搭理自己的男朋友,落座就自暴自棄地大吃大喝起來。
花生訕訕地坐在她旁邊,全然不知說什麼的表情。
西羽偷瞧之際,身後忽然傳來嗤笑:“看來啊,什麼情侶、朋友,在生死麵前什麼都不是,還不如陌生人呢。”
他回過頭,才發現羅熙優哉遊哉地坐在黑暗的角落裡喝酒吃肉,差點就開口講話。
還好羅熙並沒多交流的意思,隻是丟了個蘋果給他,然後說:“彆餓死了。”
西羽不曉得他怎麼敢這樣吃喝,也不曉得蘋果靠不靠譜,輕輕地拿到嘴邊,又在不放心中忍住饑餓放下。
羅熙在暗處更顯明亮的眼睛裡泛出一絲譏諷笑意。
正在這時,姚塵娜忽然驚訝起身,拿起個臟兮兮的符咒說:“這東西……這怎麼在我飯碗裡?”
花生趕忙接過查看,不由又驚又喜:“是早晨缺失的那個規則!”
這下大家都來了精神,頓時顧不得自己的飯食,擠過去生怕錯過重要信息。
【規則之三:武士玩家可在午夜時刻選擇叛變陣營】
簡簡單單一句話,真讓人冷汗直冒。
能從弱勢組逃到強勢組,去跟自己的朋友、愛人會合,簡直再好不過。
係統明明隻給了一個小時去尋找規則,此刻它出現在這裡,說明早就被找到了,卻被人故意藏了起來。
恐怕這屋裡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會察覺到姚塵娜與花生、何英奇與童樂山之間的不對勁兒了,這樣一來,但凡出現叛變者,懷疑就不會無範圍地擴散,而應該在這幾個人之間判斷——所以,藏了規則又拿出來的人,簡直像在刻意狙擊他們似的。
西羽愣愣地瞧著露出笑容的姚塵娜,被這背後的陰險用心搞得脊梁骨發涼。
羅熙不知何時用餐完畢,坐到西羽旁邊笑:“是不是忽然發現,比你聰明的大有人在?”
西羽沒敢張嘴,畢竟他開口就講實話的被動技能有毒至極。
但他心裡真正想說的是:這不是聰明,更像老練,更像不止一次經曆這些事之後所掌握的……殘酷又油滑的套路。
羅熙忽然拿起他手裡的蘋果,咬了口說:“愛吃不吃。”
西羽一愣,又搶了回來。
他不想吃彆人吃過的東西,可是他開始感到饑餓了。
此刻體力比麵子更重要,就算被嘲笑,也得好好努力活著。
思及此處,西羽便用襯衫袖子墊著羅熙咬過的地方,默默地吃起完好無損的果肉。
羅熙眼睛斜成狹長的形狀,看了半晌說:“廚房就在南邊,你這麼一上午都沒把地圖繞遍?”
西羽一愣,緩慢地放下了這個不客氣搶來的紅蘋果。
羅熙卻不再理睬,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這個吵吵鬨鬨的大堂。
沒想到就在他快要邁出門去的時候,外麵竟隱隱傳來叫喊聲與巨大的倒塌聲……
是臥房那邊發出的聲音!
何英奇死了。
等到清明堂的眾人慌張趕過去的時候,這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已經被撕成了兩半。
那斷屍下一汪紅彤彤的積血,刺目至極。
年輕的吳智湊上前去看了兩眼,立即忍不住躲到旁邊嘔吐了起來。
幾個女孩子更是嚇得腿軟,不敢細瞧、退避三舍。
西羽陪著方浩,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抬到旁邊的荒草上勉強拚起,眾人皆神色沉重無比,特彆是早餐時被何英奇救過的西羽,除了不安更燃起憤怒之意。
倒是羅熙沒多大反應,竟然踢了一腳童樂山的後背:“喂,怎麼他死了,你卻好端端的?!”
跪在地上的童樂山生氣站起:“你乾什麼?”
羅熙冷笑:“彆轉移話題,這問題不回答,你以為你走得了?”
大家漸漸投去神色各異的眼神。
這蛇是黑方的守護,如果會隨意攻擊白方玩家,那為何平白無故留下了童樂山?而且蛇出現在他周圍已經是第二次了,莫非……童樂山是很重要的黑方,所以能夠把蛇引來?
——類似的念頭開始此起彼伏地滋生出來。
童樂山氣急敗壞:“剛才我在和英奇聊天,蛇忽然冒出來攻擊我,是英奇保護了我!我這條命是受到朋友的保護才能保住的,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
羅熙笑而不語。
童樂山:“再說我一早就因為蛇受傷了,大家都看到了啊!”
羅熙沒再跟他叫板下去,聳肩:“哦,那你節哀順變。”
話畢他就轉身無情地離去了。
西羽目送著這男人的背影,心中更加冒火,畢竟大家蒙受各種威脅之後終於真的死了個人,可怕的屍體帶來的心理壓力很難輕描淡寫,可是羅熙卻半點不在意?他怕是連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吧?
……算了,何必這麼聖母?
西羽又在心裡默默講出句冰冷的大實話:身邊太多不可抗力,誰知道下一個這樣輕飄飄失去生命的,會不會是自己呢?
也許羅熙的冷漠,在此時此刻,才是唯一務實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