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城也就這麼大,殷府和佘府雖然在城內位居兩頭,但到底也不算太遠,這不沒一會,殷府的馬車便到了佘府的大門前。
佘夫人親自帶著一眾仆婦在大門處,張望著即將到來的殷母的馬車。
說是馬車也不太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隊馬車。
一對馬車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從街頭慢慢向處在街尾地段的佘府駛來。
等到馬車停穩之後,佘夫人和一眾仆婦首先就看著,一隻柔若無骨淨白似玉的手先是掀開馬車車簾,緊接著,一張清麗絕塵似出水芙蓉的少女從馬車中探身而出。
旁人不知,佘夫人還能不清楚嘛,這清豔絕塵的少女不就是自己那長子新婦的心肝妹妹嘛!
也沒聽說如藿的妹妹要來啊?之前不是來信說,是殷夫人親自登門要照顧自家大女兒待產嗎?難道因為殷府也是剛剛辦了喜事,府內事多,殷夫人忙得脫不開身,所以換人了?
佘夫人正疑惑著,就見如葵遠遠地向自己行了個禮,然後轉身伸手,一隻保養得宜的手搭上了如葵遞過來的胳膊,再定神一看,正拾階而下的婦人,可不就是殷府主母,殷夫人嘛!
佘夫人在心裡撇了撇嘴,都這麼大年紀了,殷母還是瞧著如年輕時,雲濃紺發,月淡修眉,似乎連巫神都是偏心的,年輕時讓這個女人名滿京畿,這麼多年過去了,歲月在她身上唯一留存的痕跡,似乎就是那越發沉穩的氣度了。
佘夫人在心裡想著,但手下卻不自覺地整了整衣口,但似乎又是想到了些什麼,整著衣口的手指抽了抽,默默放了下去。
佘夫人也是覺得,自己這一連串的行為有些異樣,連忙握緊了旁邊扶著自己的女使的手,旁邊的女使會意,動身牽著佘夫人,往殷夫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佘夫人順勢而動,隨即加快了步伐,臉上揚起極為燦爛又親切的笑,在殷夫人剛剛下馬站穩,佘夫人便來到了殷夫人的麵前。
佘夫人臉上的笑意加深,一把挽住殷夫人的胳膊,語氣熱烈地招呼著:“阿姊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今日等不到你了!”
殷夫人回手握住,挽在自己胳膊處的舍夫人的手,“怎麼你在大門處還等著?而且就你一人?如藿呢?這也太不懂規矩了,怎麼能讓君姑一人在這等著!”然後招呼站在身後的如葵,“還不快向佘夫人行禮!”
如葵依言,乖順行禮。
佘夫人伸手止住如葵行禮的動作,扭頭和殷母笑著說:“都是自家孩子,整這些虛禮做什麼!幾日不見,如葵出落得越發水靈穩重了,都快趕上及笄的大女娘了!”
接著向殷母解釋著:“你莫要怪如藿,她這幾日孕吐得厲害,連著好幾天都沒實在地進些吃食了,而且還覺淺失眠,今日清晨她來向我請安時,我看那小臉煞白,哎喲可把我心疼壞了,所以下午阿姊來這件事兒,我便沒告訴她。“從剛剛聽到佘夫人話的時候,殷母的眼神便暗了下來。
”到時候阿姊你直接出現在如藿的麵前,多大的驚喜……”
“驚喜談不上,”殷母打斷佘夫人,“這都是我一個阿母應當做的。”
殷母轉頭看了眼如葵,整個人笑的淡雅如菊,“就像是如葵還是應該儘到禮數,雖然你我都是姻親,但禮不可廢,讓如葵傳出個輕狂,不敬長輩的名聲變便好了。”說完也不等佘夫人回話,接著說道:“你剛剛說等不到我?怎麼?可是我來遲了?”
“沒有,沒有,這才什麼時辰,況且阿姊什麼時候來都是恰到好處的,”佘夫人接了殷母的話回答著,“隻是剛剛看到了你家小女如葵了嘛,又想著你們家剛剛辦了喜事,正是忙亂的時候,阿姊臨時有事兒脫不開身也是有的。”
“咱們彆在這兒站著了,阿姊先去我院裡喝杯茶吧!”說完便準備拉著殷母往佘府裡麵走,殷夫人反手拉住佘夫人,“你且先等等,”轉過身指著這後麵的一隊馬車,“這次可能要來你府上叨擾許久,所以後麵這點子東西,有些是我從殷府帶來的用慣了的物件,還有一些是為如藿備一下的她素來愛吃的吃食果子,你可莫要嫌我事多啊。”
佘夫人連忙擺手,“怎麼會,阿姊!你願意來可算是幫我大忙了!阿姊子嗣頗豐,而我卻唯得一子,這養胎育兒的經驗就比我足,況且我這做君姑的哪能比得上你這做阿母的用心!”
說完便招呼府內的仆婦上前幫殷府眾仆將車上的物件卸下。
殷夫人問向身後的如葵,“你不是說,找你阿姊有事?”
佘夫人聞言也轉過頭來看著如葵。
如葵衝兩位女性長輩行禮回答說:“是,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托如藿阿姊幫我尋一些稀奇的物件兒,阿姊這不剛剛回我信,說是尋到,我才蹭著阿母的馬車過來瞧瞧,姊妹間的玩鬨,讓長輩們笑話。”
邊說著邊還要行禮請罪,被一旁的佘夫人出言製止,“嗨,這有什麼,你們之間姊妹情深,也是難得,那你就彆跟著我們了,直接去找你阿姊吧,沒有長輩在場的話,你們姊妹之間說話也可以隨意一些。”
如葵看向殷母征詢意見,看到殷母點點頭,如葵才屈膝應了佘夫人的話,站在原地,目送兩府主母相攜離去。
然後如葵看向正在卸貨的馬車,眼瞧著,兩府的仆婦們絡繹不絕的將隨著殷母而來的馬隊上的物件東西一一搬入佘府。
但如葵抬頭看了看日頭,再看了看搬了有一會兒,卻隻是剛剛搬空了半個馬車,心裡微微感歎著:“這就是阿母口中說的一點兒啊,看著架勢,莫不是把半個梧蒼齋都搬過來了吧……”
如葵搖搖頭,將芷招了過來,吩咐說:“我是先去找如藿阿姊了,你在這邊看著點兒,莫要在他人府上出了什麼亂子。”
芷領命後,如葵便直奔如藿的院子而去了。
到了如藿所居住的院子後,如葵遠遠便瞧見自家阿姊極為愜意地躺在院中樹下的紫檀搖椅上,搖椅輕輕搖晃,伴著些許微風,阿姊衣裙上垂下來的絲帶也輕輕擺動著,不知是因著搖椅的輕搖,還是因著微風的浮動。
守在阿姊身邊的女使看到輕手輕腳進來的如葵正要起身行禮通報,卻被如葵一個眼神給按了下來。
如葵將青蔥如玉的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女使噤聲,看女使會意不再動作後,便小心地來到她阿姊一旁的矮凳處坐下。
如葵將一旁扇扇女使手中如雪圓月般的言扇接了過來,一手執扇為她阿姊輕輕扇著,一手拖著腮,看著陷入沉睡的如藿。
世人常說,懷有身孕的女娘,在孕期中,前額、鼻子或者麵頰的部位會出現邊緣較淺,中間卻有明顯點狀或者塊狀的黃色或者褐色的斑點出現,隻要是懷有身孕的女娘,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一點。
而且持續的時間也不同,完全是因人而異。有些好點的,會在生產之後漸漸消散直至像孕前般的平滑;但有些體質特殊的女娘,至此以後的未來的所有人生,終將與這些大塊顯眼的色斑,相伴餘生。
但,如葵仔細地看著自家阿姊那細潤凝脂,粉光若膩,恍若朝霞映雪般的臉龐,阿姊這孕懷的,和如葵以前接觸到的一眾女娘都皆有不同,似乎除了比往常更加嗜睡了一些以外,剩下的則與懷孕之前並無太大的區彆。
如葵無聲地揚起一個笑臉來,顧盼生輝的杏眼都眯成了兩道,想起上一世孕辰反應極為嚴重,到了後期外貌上甚至有些可怖的阿姊,再看看現在躺在搖椅中熟睡且麵色紅潤的阿姊,重來這一世,自己總算是做出來點切實幫到自家阿姊的事情了!
如葵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
似乎是感覺到一旁如葵的動作,又似乎是睡夠了,如藿緊閉的眼瞼下眼珠轉了轉,隨後便睜開了眼。
如藿一醒來,便看到坐在一旁矮凳上為自己扇扇的如葵,麵露驚喜之色,“如葵,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說著便撐著手肘坐了起來,如葵看如藿阿姊醒了,便也站起身來,將女使拿起來的軟墊順手接了過來。
並將軟墊塞在殷如藿坐起身來後,搖椅被與腰部之間的空擋處,仔細調整了一下軟墊的形狀,使得軟墊完全貼合了如葵腰背的形狀後,才讓如藿靠了下去。
如藿一直麵含微笑著看著自己妹子,在自己周邊這一頓忙活後,笑著開口:“看你這照顧懷孕女娘的熟練程度,若不是看你外表就是個未及笄的小女娘,不然真的會以為是哪家經驗豐富的接生嬤嬤來我這邊了。”
如葵聽著殷如藿的調笑,臉色未變,倒茶的手極穩,水滴未濺出絲毫。
待將茶倒好後,手指貼了杯壁,試了試溫度後才遞給殷如藿,“先喝點茶湯清醒一下吧,有你這功夫在這邊調笑照顧你的妹妹,不如想想一會見到阿母和你君姑後你怎麼表現得妥帖恰當吧!”
如藿本來接過如葵遞過來的茶湯小口地喝著,結果聞言,差點直接嗆到,“咳!什麼?!阿母今日也來了?怎的無人告訴我?!”